龙族:沉吟至今 第18章

作者:苦与难

  他瞪大了眼睛。

  他本想做些什么,可什么也没来得及做。

  他也做不了。

  在龙王的面前,哪怕S级也不过是匍匐王座之前的臣子。

  事实上他刚想偏转自己的脸,夏弥就已经俯下身子轻轻吻在他的唇上。

  女孩的唇微冷,像是要把路明非全身的温度都吸走,如此柔软,还伴着那么熟悉的檀香,一切的美好和歉疚都在瞬间交织汹涌,铺天盖地将他淹没。

  路明非甚至不敢反抗,他睁着眼睛,和那双已经贴近的黄金瞳对视,那是龙王的眸子,威严得像是云端投下惊鸿一瞥的神明,但这神明却在此刻那么温柔。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高天清朗,世界树的雕塑在整个山顶校园投下巨大的影子,悠扬的小夜曲骤然停滞。

  在窗边星月与灯火交织的明灭光线中,路明非与夏弥四目相对。

  “路明非,你记住了,你是我的!”

  夏弥熄灭了自己眼睛里熔岩般流淌的金色,她凝视着路明非,严肃且庄重,这是长达数分钟的凝视,数千年来,没有东西能在这样的目光中坚守而不沦陷。

  但然后她忽然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脸真红诶师兄!”

  路明非擦擦嘴,又用手去碰自己的脸颊。

  他沉默着转头,不愿再和女孩对视。

  “夏弥。”他说。

  路明非从没有这么严肃,也从没叫过夏弥的全名。

  女孩倔强地注视着他,好像不管对方说出什么自己都能承受。

  “你……”

  哐当——!

  路明非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宿舍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诺诺手中提着另一个保温桶闯了进来。

  该死。

  路明非心说。

  诺诺会侧写这件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她只要在这个房间里待几分钟,立刻就可以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更糟糕的是,他和夏弥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时候还靠得这么近,姿势颇有些暧昧,指不定被师姐误会。

  “夏弥师妹也在啊,真巧哈。”诺诺提着保温桶走到路明非身边,她那双深红色的眸子打量了一下夏弥,又打量了一下路明非,小巧的鼻子耸了耸,“师妹的手艺真不错,师弟真有口福啊。”

  诺诺的表情介乎于严肃和戏谑之间。

  “诺诺姐怎么来啦?”夏弥眼角带笑,挽着诺诺的手臂坐下。

  诺诺看了一眼路明非,“还不是因为他,总让人不省心。”路明非挠了挠头发,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师姐总是罩着他,他是师姐的小弟。

  保温桶被打开,里面是乌鸡汤。

  “要不要尝尝我做的?”诺诺斜着眼睛看路明非。

  路明非点头如捣蒜。

  如果不提起刚才的事情,诺诺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路明非不想和小师妹单独待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和夏弥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有些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要我喂你吗?”诺诺突然说。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

  “开玩笑的,自己来吧,师妹也尝尝。”诺诺咧嘴笑道。

  “哦对了,师弟,明天你得去一趟校长办公室,估计很快诺玛就会给你发短信说这件事情了。”诺诺给夏弥盛了一碗,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她耸耸肩,“大概是要让你提前出任务,这可真是破了记录了。”

  (本章完)

31.第31章 031夔门计划

  第31章 031.夔门计划

  “我一直以为校长去希腊度假了。”嘴里塞了芬格尔昨天吃夜宵剩下的几片吐司面包,路明非打着哈欠跟在诺诺身后。

  新生联谊会已经解散了,现在那些原本的成员同奇兰一起追随在路明非的身后,他们还没有想好给自己的组织取一个什么名字。那个有酷炫超人同款屁股下巴的萨内尔建议他们的社团叫复仇者联盟,不过路明非以他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本事全身变绿变大撑不起这么吊炸天的名字为由婉拒了这个建议。

  而作为胜者的殊荣,路明非已经获得了诺顿馆的一年拥有权,恺撒正在组织学生会搬离那栋建筑。

  虽然在自由一日中失败了,但事后新闻部的人曝光了路明非、楚子航与恺撒三人的战斗,其中作为新生的路明非以一敌二不落下风的风骚姿态就挂在守夜人论坛上最热门的的帖子里,不管学生会还是狮心会的成员们都输得心服口服。

  路上偶遇的学生都激动地和路明非打招呼,男孩们慷慨激昂地和他拥抱,女孩们俏脸微红地叫一声路师兄然后撒丫子跑开,校服墨绿色的裙摆在摇晃时露出美丽纤细的笔直小腿,初秋清晨的风拂来,扬起路明非的额发,他忽然觉得这世界真美好。

  “昂热校长的假期持续到自由一日的前一天。”诺诺说,她穿着一双紫色暗花的慢跑鞋,一条贴身牛仔裤和白色小背心,外面罩了件蓝条纹的短袖衬衣,路明非记得上一段时空里第一次见诺诺她就是穿这一身。

  那时候他还是个暗恋陈雯雯的小衰仔,像是落水的败狗一样被师姐从那么沮丧的深渊里拉出来,也就是那时候,路明非喜欢上了诺诺。

  甚至直到今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留恋着那枚记忆深处的银色四叶草耳坠。

  “师姐你知道老家伙找我有什么事吗?”路明非很艰难地咽下已经有些发干的面包片。

  “有任务。”诺诺耳垂上的四叶草耳坠迎着阳光迸出明亮的光芒,她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化着淡妆,分明像是出席某个上流社会宴席的公主,白皙的皮肤晕出淡淡的绯红,却还穿着那么居家的衣服。

  诺诺忽然站住了,路明非向前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

  “师姐?”路明非疑惑地转身。

  这时候诺诺伸出右手攥住男孩的衣角,风从植物园往这个方向吹来,花圃里盛开的四季玫瑰肆意挥洒芬芳的气味,一时间路明非有些失了神,他依稀又见到那个明艳美丽的天使推开某扇大门,她被四面八方而来的光柱笼罩,银色的四叶草耳坠闪烁,像是闯进母龙巢穴拯救被虏王子的女骑士,她说:“李嘉图,你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吗?”

  但不是这样的。

  此时的诺诺凝视着路明非的眼睛,她那双深红色的眸子深处藏着几乎要溢出来的悲伤和脆弱,她好像鼓起勇气想说些什么,攥着男孩衣角的手指那么用力,用力得骨节发白。

  “夏弥……跟你表白了,对吗?”诺诺忽然问。

  路明非呆住了,他依稀捕捉到什么,依稀触碰到什么,总觉得有溪流似的东西在从自己的指尖缓慢地流淌,一直流淌到灵魂里,流淌到胸膛的最深处。

  诺诺的眼神真是悲伤,让人想起花期正盛时枯萎死去的红木槿,美丽虚弱又依旧生长出锋利的刺。她本来是刀剑一般坚强而锋利的女孩,美丽且危险,但这时候诺诺流露出的表情像是一个丢掉了自己最爱玩具的小屁孩。

  他们对视,在玫瑰味的晨风中,周围人来人往,有某些东西在那两双不同色的眼睛里跨越时空再度重逢。

  路明非想起来了,他想起来自己抓住的是什么了。

  他想起来这眼神在何处见过了。

  他默然地转头,从身边那辆停靠在路边的布加迪威龙光可鉴人的涂层上看自己。他忽然就有些烦躁,又有些手足无措,从诺诺的身上,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是很多年前,芬格尔第一次告诉他伱师姐就要和恺撒结婚啦你小子没戏啦巴拉巴拉的时候。

  很久了,记忆都有些模糊了,悲伤的事情那么多,一件顶替一件,这件事的细节也就逐渐被遗忘了。可路明非依旧记得镜子中自己的眼神,那是宿醉之前最后清醒的画面,悲伤而无助,脆弱得像是随时都会蜷缩起来低声呜咽。

  此刻的诺诺大概便是这种眼神。

  她攥着路明非的衣角,就好像攥住了全世界,她从来都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才把自己变得像是钢铁铸造的剑一样坚硬而锋利。

  可在此时,诺诺忽然就在路明非的面前流露出那么脆弱的一面。

  “你们在一起了,对吗?”诺诺轻轻说,女孩在自己的声线里努力抑制着什么,可淡淡的哭腔还是清晰地传递了出来,她倔强地抬头,凝视路明非,哪怕那双深红色的眸子里已经有朦胧的水雾在氤氲。

  路明非也凝视诺诺的眼睛,他们站在那里,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只剩下男孩与女孩的呼吸。

  “没有,我们没有在一起。我对师妹的感情不是那样的。”路明非说,他的声音真是温柔,像是在对自家小猫的呢喃。

  路明非伸出一只手来按住诺诺的脑袋,柔顺的发丝在他的指尖流淌,他的身子微微前倾,这样他们的眼睛就可以处在同一高度了。

  “师姐,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夏弥?”路明非的眼角扬起,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你真是个笨蛋!”诺诺轻声怒骂,大概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女孩重新变得坚强起来,在某种名为爱的情绪面前,连精通侧写的巫女也沦陷至深渊。以她的能力本来可以看到更多东西的,可昨天晚上诺诺的侧写只进行到夏弥强吻了路明非便因为情绪的不稳定而被迫终结了。

  她终于松开路明非的衣角,伸手狠狠在男孩的脸上捏了一把。

  “疼疼疼,师姐,疼疼疼!”路明非哀嚎。

  “走快一点啦!校长等着你呢!”诺诺轻轻拍了拍男孩的脑袋,蹦蹦跳跳地向前方去了。

  路明非深吸口气,努力在自己脸上同样作出不在乎和开心的表情来,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在他们都没有看到的地方,就在两个人暂时停留的这栋建筑内,某扇窗户里,金发的男孩收回了自己冰蓝色眼睛原本追随着那个蹦蹦跳跳离开的红发女孩的目光,他摇晃着手中猩红的苦涩液体,颓丧地坐下。

  恺撒忽然便有些烦躁,他猛灌烈酒,像是要把某些念头从自己的脑子里甩出去。

  可有一只五指修长皮肤白皙的手握住了他举杯的手腕。

  “伊莎贝拉……”

  恺撒轻声呼唤那个女孩的名字,像是终于做出了某个决定,要把这个名字的主人狠狠地融入自己的灵魂里。

  ——

  “我已经知道你在自由一日中的表现了,明非,真棒,不愧是我们的S级。”伴随着骨瓷茶壶里倾倒出的一道深红色水流,昂热校长的声音温和得像是家里询问后辈的老前辈。

  那道红色的水流带着绵密的白色蒸汽,注入瓷杯之中,荡起阵阵的茶香,杯子里的液体碰撞发出让人心旷神怡的声音。

  昂热校长说,“武夷山产的金骏眉,晚春时采摘,醇厚幽香,需要用心品尝。”

  “谢谢校长。”路明非盯着自己杯子里的茶液,“果然还得是中国茶正宗,正经人谁喝茶放糖放奶啊。”

  昂热校长颇有些尴尬地把自己伸向奶罐和糖罐的手缩了回去。

  这个小小的空间真是个很棒的地方,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木香,放眼看去都是老木头油润的色泽,两层高、直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上堆满了书,曲曲折折的木楼梯把整个空间分割成小一块一小块,仿佛巨大的鸟笼。

  路明非坐在天窗下,过去的那些年里他也时常会想象如果自己拥有这里会做些什么。

  大概还是在那些喧嚣的夜里独自一人坐在天窗下,透过巨大的窗户去看满天的星星吧。

  阳光透过毛玻璃洒在路明非的身上,他抿了一口红茶,真是舒服得想要哼哼出声。

  在进行尼伯龙根计划的那些日子里,每一天他都会在这个位置坐下,等待校长总结今天的收获,以及最后总能得到一杯恒定不变的锡兰红茶。那些岁月艰苦而充满希望。那是路明非发狠的时候,他在大多数时候都像一根腌黄瓜,很没精神,很懦弱,但他也有发狠发疯的时候。

  当他发起狠来,全世界都要为之惊叹。

  “觉得这里怎么样?”昂热校长和路明非一样把目光投向窗外,那里有一株挂满黄色秋叶的老树,随着风一吹,金黄的叶子就洋洋洒洒地落下来,有些落在天窗上,便使落在这间办公室里的阳光变得有些斑驳起来。

  芝加哥的郊外不久前才下过两场大雨,空气里开始逐渐褪去盛夏的余温和干燥,秋天就真的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了。

  从这里向芝加哥城的方向眺望,越过那些山峦,可以看到原野上的植被从深绿过渡到金黄再到红褐,隔着层层的桦树和云杉隐约能望见一座又一座巨大的信号基站耸立在无人的荒野中。

  午后的阳光透过校长办公室那扇巨大的天窗照进来,被磨砂玻璃滤过的金色落在路明非的身上暖洋洋的,他对面校长身后满架的书册整齐排列,从《三国演义》到《尼各马可伦理学》,又从《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到《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尼采的《权力意志》被放在书架的最高处,有薄薄的灰尘落在这本书的书脊上,天井里满是经年的秋叶。

  这个季节真是美妙,生命的礼赞与谢幕的悼歌时常在同一日奏响。

  哪怕已经临近晌午,明亮的阳光下,风里居然带着薄薄的寒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