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底隐者
水至清则无鱼。在社会上相处的重要一点不是怕欠人情，而是坚持好最适当的接触和足够高的底线。一味地不接受对方的好意，只会令双方的关系僵化。
“如果我带女助手，没问题吧？”
“我就是希望您整个工作室都来呢，您真是太给我面子了，刚才我不敢说，就是生怕耽误您工作室的整体时间。”高野兰的说话非常有技巧，不愧是女性身份成为部长的人物。
放下电话，织田信吾告诉了几位助手。
“织田老师这算是带徒弟吗？”三上悠子突然有些急躁。
她想拜师，而且是可以不惜代价的那种。
日本一向有拜师陪侍的传统，那可是从奈良时代开始就有的习俗。
相对于华夏顶多是打水洗脚之类的伺候，守身份知礼节的规矩做派，日本的师徒可是不管男女都要暖被窝的。
到了平安时代，女弟子陪师父入浴是天经地义，就算是师母都没有理由阻止。
动漫情节中的{我来给你搓背}的经典台词，就是从那个时代师徒关系而由来。所以在传统观念中，女子在男子入浴时来搓背，是表示亲切和敬意的一种方式。
到了明治时代，女弟子在冬天要提前睡到师父被窝里，甚至多有师父怕冷要抱著睡一宿的。
有种肋腋下开口的和服振八口，盛行于日本风流场，有学者认为就是出自于给从身后抱著自己的师父冬天暖手的习俗。当然要与打猎等便于活动的狩衣相区别。
至于女弟子给师父生个孩子，那最是正常不过，多有转为侍妾的。当然在师母的威仪下，孩子能否长大另说……
所以相对于《神雕侠侣》中黄蓉等人对师徒关系的两人阻挠，日本人对于师徒关系那简直就默认纵容，甚至可以用一部黑泽明的电影来形容——《乱》。
但凡师父对女弟子做出点什么越轨行为，大家表面上谴责抨击，实际上根本就不往心里去。就算是闹到法院，一般也都安排庭外和解，鲜有什么判例出现。
因为这样和师父闹翻的女弟子，以后也别想在讲究氛围的日本社会中混了。大家都会说：哦，你是师徒关系中的受害者，嗯嗯嗯，再见……
织田信吾看到三上悠子的反应有点惊讶：“怎么？也不算收徒弟吧，我还没有这类打算，就是随便指导一下。”
三上悠子站起身，却低著头：“那个……我算不算是织田老师的徒弟呢？”
她站起身，也只比坐著的织田信吾高不了多少。
哎？织田信吾一愣。看著脸色有些泛红的三上悠子，织田信吾几乎可以幻想她红著脸对自己说：凡是师父吩咐的，我什么都肯做的……
织田信吾没等回答，已经察觉到有锐利的两双目光扫了过来。
雪乃太太只是在旁看热闹。
“某种程度上，你们应该都算我的徒弟吧？”织田信吾保命要紧。
“喂喂？我算是你的徒弟？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帮你暖被吧？”雪乃太太似笑非笑地瞧著织田信吾。
织田信吾赶紧解释：“没有，我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教了点东西也算是某种程度的师父。”
好家伙，怎么猜到我心里了？
三上悠子低声道：“我心中是把您当师父看待的，什么都肯做的……”
织田信吾赶紧扭头当作没听见。
没流鼻血就好，织田信吾压抑住脑海中很刑的画面。当然自己也不至于那么不争气，那么二次元男主化。
“幽鹤，你和我去赴约吧。”织田信吾说道。
立刻又是四道目光投来。
织田信吾本打算只带著波风幽鹤一个人去，但看看藤堂香橙和三上悠子的哀怨，又改主意了。
雪乃太太自然不算，她对于聚会之类的根本不感兴趣。
“好吧，都去都去。”织田信吾挥挥手。
大家愉快地赴约。
“非常感谢织田老师！”信方早就等在商务会所了。
他恭敬地为织田信吾奉上换用的拖鞋，又给几位女助手递过去。
寻常的商务交际中，这类独立做事的男子，一般只需要对一位身份最尊贵的人递送拖鞋。他这样客气，就宛如伺候师娘一样。
藤堂香橙很受用这种感受，拍了一下织田信吾的后背：“好好教徒弟，我们在隔壁等你。”
商务会所有套间类的，高野兰就陪著几位女助手在隔壁吃吃东西闲聊起来。
有擅长捧热气氛的女部长在，根本不担心妹子们在隔壁会寂寞。
“这就是你画好的几话《孔雀王》吧？”织田信吾坐下后，客气几句后就开始看稿子。
“是的，劳您费心了。”
“是复印件吗？我需要落笔。”
“是的。”信方又赶紧双手奉上笔，态度绝对好。
虽然他的年纪比织田信吾都大，但在漫画界的身份地位，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毕竟这里是实力说话的业界，你七八十岁也要向小年轻的低头。
隔壁有点喧闹，当然不影响织田信吾。
织田信吾慢慢地看著漫画，信方正坐姿势耐心等候。
足足看了二十几分钟，偶尔织田信吾会动笔圈一圈。
不过隔壁越来声音越大，明显是聊开了，时而传来几句嬉笑声特别大声。
“不会吧？还没拿下？”似乎是高野兰惊讶的声音，“这么好的目标，可别错过了啊。换作我只怕是早就吃到肚子里了！”
声音其实不太清楚，但大约也听得明白。
“哈哈哈！我们都没成功，他是个木头哒！”藤堂香橙的笑声格外清晰。
“那么我倒是听说一些心得，给你们分享一下……”高野兰似乎故意压低了声音，后面就听不清了。
织田信吾暗自撇嘴。
该不会明明是教学会，硬给开成了【拿下织田信吾研讨会】吧？
第372章 悟了我悟了
第372章 悟了……我悟了……
“信方，画的不错！”织田信吾给信吾很大的鼓励，并高度评价了他的热忱。
信方非常兴奋，不断躬身回应嗨依，像极了被大名夸奖的下级武士。
织田信吾甚至都有点自己就是织田大魔王的感觉，对著下属可以随意抱著脑袋当鼓敲，享受人臣天花板的待遇。
不过为了防止被人噶在本能寺，他还不至于做出那种过分的事情。
“只是，这部漫画的初稿，并不被编辑看好对吧？”织田信吾夸奖一番后缓缓说道。
信方赶紧拼命点头：“是的是的，我为此困惑不已，觉得自己已经非常认真地画了。编辑乃至于高野部长也都看过，却还是觉得不够让人满意。”
“她们说了什么？”
“她们也说不清，就是觉得水准可以，但并不够精彩，总觉得哪里不对。”
信方非常苦恼。
最近画出的稿子，自己也发现有问题，但和编辑一样又说不清道不明。
“呵呵呵，果然，的确是有地方不对。”织田信吾笑。
看到织田信吾笑，信方心中反而安稳很多，显然对方已经看出了自己的漫画哪里有问题。
“我个人觉得《孔雀王》这部漫画的剧情，跌宕起伏充满了悬疑感，读者似乎也能被吸引，但这也是你的问题所在。”
信方立刻正坐，一副聆听教诲的态度。
他知道，这是真正的戏肉来了。
夸奖得到一百句，也不如听高人指点一处错误值钱！这可是会受用终身的好处！
他恨不得把耳朵摘下来里里外外擦拭干净，再聆听漫画界大魔王的教诲。
织田信吾的手指在画稿上轻点著：“你看，单单是1话而已，你设置了三处悬疑，所以你画的重点稍有些偏移了。”
“偏移……”信方有些弄不明白。
自己画漫画，总是不够受读者欢迎。哪怕他立刻和大火的漫画学习，特别是向织田信吾老师学习，仍旧是屡战屡败，只能靠当助手来维持生计了。
难道，就是自己没有搞明白偏移吗？
“首先，我们确定一个立足点。信方，你觉得《孔雀王》最大的吸引读者的点，是什么？”
“……学生想，应该是神话志异。”
“是的。”织田信吾点点头，“城市与神话的结合，展现层出不穷的神话内容与现代的冲突，才是它最好看的核心。至于女角色的爆衣……”
织田信吾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信方等了一下，明白老师是想让自己回答。
“学生想，应该是吸引读者的噱头。”
“没错！你已经注意到了这两点，只不过表现的时候习惯性地发生变化了。”织田信吾大感孺子可教，“你描绘了很复杂的剧情，这会让读者分神。”
织田信吾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让信方消化理念。
“分神……”信方将这个词汇咀嚼了一下，似乎有点感觉了，但却又没有能领悟到什么。
“还没达到大神境界的时候，贪多嚼不烂。你总是想让剧情复杂起来，反而令读者觉得看得累了。”
“读者累了……”
“没错！很多时候，以力破巧是最简单的方法！特别是你以女衣爆破为噱头，让神鬼魔怪在都市中肆虐的时候，读者们并不需要很复杂的剧情，也不需要多线程发展的故事，只需要最简单的以力破巧就可以了。”
宛如阴云密布的世界，突然射入了一道耀眼的光芒，信方猛地像是抓到了希望：“啊！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您、您的意思是……”
“一个新人漫画家，只要能将自己这部漫画最优势的地方发挥出来，就是成功了！不要力图面面俱到，不是每一部漫画都需要好的细节、好的人设和好的剧情！”织田信吾握紧了拳头凌空一挥，就像是击散了信方的漫天阴云。
信方已经开始下意识地弯下腰，谦卑地仰著头望向织田信吾，宛如虔诚的信徒。
他感觉对方说的，就是让自己能够突破桎梏的最关键法诀！
“《孔雀王》需要的只是快节奏代入神话都市化，不需要太多的细节、人设和剧情！”
“画好美女爆衣！画好妖怪肆虐！画好凡人的贪婪的报应与恐惧的卑微！”
“这样，才能画好《孔雀王》！就是《孔雀王》！才是《孔雀王》！”
织田信吾宛如传经送道的贤者，就差张开双臂宣告自己的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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