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鸽纸
城里的梆子声混着婴儿的啼哭远远传来；有妇人喝骂了几句，便安静下来。
府内的院子里，有个一身黑袍的女子坐在台阶上，小腿收起，托着下巴在看月亮。
从城外回来，厉慕幽就跟方曦文分开了，由着星宫的人将她带回这里安置。
一如既往的，他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乖乖地在家里等着。明明她才是姐姐。
“喵呜~”
正郁闷之际，突然院子里响起细微的猫叫，听起来软软的；厉慕幽立刻站起身，掩去气息，细心地感知起来。
‘在那里。’
无光邪剑到底不负盛名，她一眼就寻到了横躺在院墙上的黑猫。
它软软一滩，毛发光滑油亮，琥珀色的眼睛如宝石一样，在黑夜里像是发着光。
见状，厉慕幽下意识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接近，但似乎还是被发现了：黑猫站了起来，尾巴竖起，胖胖的肚子弹了一下。
“噗。”
这憨态让厉慕幽忍不住笑，虽然很快捂住了嘴，但黑猫仍被惊动，很敏捷地从院墙上落下来，一溜烟跑到了院子的假山后头。
假山旁的游廊上，有几个姑娘凑在一块闲聊，她们聊得投入，没有发现多了个小客人。
见状，厉慕幽又悄悄地凑过去，那几人的谈话内容也自然地往耳朵里钻：
“今天可真是吓了我一跳。传说中的无光邪剑居然那么漂亮，我一个姑娘家都要动心了...”
“漂亮是真，手段狠辣也是真...那暗杀之法当真防不胜防，还好是自己人呐。”
闻言，厉慕幽的脚步一滞，脸上微微发了烫。
星宫的人都对她很亲切就算了，想不到暗地里的讨论也在夸奖她...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之中待过，这点小小的温暖也弥足珍贵；她忍住退意，一点点朝着假山移动过去，目光紧紧地锁着黑猫。
“更关键的是，她居然是方公子的姐姐！”
“还好还好，这下可叫人放心下来了...”聊着聊着，姑娘们笑了起来。
是姐姐就让人放心么？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听了她们的讨论，厉慕幽也不自觉去思想，自己究竟跟曦文是什么关系呢？
明明不像方清筱那样有着深厚的亲情，却要求他一视同仁地叫她姐姐；这会不会是在强人所难，对她来说会不会不公平呢？
认了自己这个姐姐，对曦文又有什么好处呢？
像今天他拖着受伤的身体去处理公务，而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远处的黑猫已经安静了下来。
它缩在假山的阴影里，坐着，伸出爪子舔了舔，琥珀色的眸子看向院门，像是在等什么人回来。
三步、两步、一步...
“抓到你了。”
厉慕幽动作飞快，伸手一把叉起黑猫的腋下，将它给抱了过来；那毛茸茸的触感传来，她忍不住轻轻欢呼了一声。
只是，她似乎忘记了什么。
“呀！”
见阴影里突然多出个人，在游廊下聊天的姑娘们惊呼出声，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不、不好意思...”厉慕幽把黑猫抱在怀里，拉上兜帽，低声道歉。
是自己太得意忘形了。
“什么嘛，是方家姐姐啊，”有个身材玲珑的姑娘虚拍了几下胸口，随后笑起来：“真亏你能捉到小黑，它平常可是很怕生的。”
“是吗。”
见她们没有生气，厉慕幽放心下来，把怀里的黑猫稍稍举起。
正如小萱所说，它确实有些怕生，大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但又显得很安分，乖巧地没有挣扎，只是不断地回头去看院门。
厉慕幽第一次看见这么可爱的生物，当即小心翼翼地跑到台阶上坐下，伸出手指去逗弄它，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远处的姑娘们还在聊天，不过话题已经转到了正事上。
‘灭天门的俘虏怎么处理，都杀了？’‘别急，先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撬出点东西...比这更重要的，是此事的后续影响。无论我们怎么隐瞒，都改变不了千手人魔是消失在陇川的...’
不久，小萱等人讨论出了几个方案，正要拟定，她忽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失笑道：“对了，才想起这次围杀是方公子主导的，他肯定有腹稿的。”
“对喔！嘻嘻，等他回来，我们一个一个去问...”
远处的小妖女们商量完，又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
这边的厉慕幽逗了小黑一会，见它无甚反应，只是不断回眸，便明白过来，低声道：“是吗，原来你也在等人回家呀...”
跟我好像啊。
于是，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小黑的肉掌；它一下睁开了厉慕幽的怀抱，跳下地，一溜烟朝着门口跑去。
“哟，你鼻子还怪灵的嘛？”
小黑跑出门口不久，一道温和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带着些许笑意；
很快，一身青衫的公子踏着夜色，跨门而入，两手提着几大包东西，臂弯环了起来。那只黑猫窝在他的胸前。
见状，厉慕幽连忙拍拍衣服，站了起来。
“二姐，”方曦文一眼就看到了她，一怔，“等很久了么？”
“没有，就一会。”
“抱歉，不是故意留你一个人在这里，那边有些事情要安排...”他解释了几句，把小黑丢到地上，走近：“给你带了些夜宵，都是些好吃的。”
说着，他笑着递过去一个大包。
厉慕幽愣愣地点头接过。
怎么说呢，他这么忙都在心里记挂着自己...真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方公子方公子，我们的呢！”
游廊下的姑娘们如蝴蝶般飞了过来，声音如一串串银铃似的，伸出三四五只小手。
“别急，人人有份。这马蹄糕下午买的，放了有段时间，按理来说不会影响口感...”方曦文一包一包地分过去，接着蹲下身子，揉了揉猫的脑袋，打开包装：“喏，这份是你的。”
见状，厉慕幽突然又觉得没那么开心了。
跟小妖女们闲聊了几句，方曦文朝自家二姐走了过去，拉着她在台阶上坐下。
“明明是我叫二姐过来帮忙的，却晾了你一天，有没有怨我？”
“一点点。”
“是吗，但我见到二姐很开心喔。”
“我也开心，”厉慕幽抱着膝盖，眼睛盯着吃东西的小黑看，“像它一样开心。”
“你说小黑？它是我在路边捡到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看城主府反正地方大，姑娘们也乐意照顾，就养着了。
不吃我带回来的夜宵吗？”
闻言，厉慕幽后知后觉地拆开纸包，里面的不是马蹄糕，而是一碗冰雪冷元子。
她的眸子亮起来，转头去看他。
见状，方曦文得意地挑了挑眉：“我趁休息的时候在人家店里做的，知道你喜欢吃凉的，怎么样？”
“...很甜。”她轻轻啜了一口。
第198章 一起洗？
同一时间，陇川北部。
此地多群山。有一条横断裂谷将两地隔开，横渡过去是大晋咽喉神都，退回来便是星宫界域。
裂谷无法通行，饶是能够腾飞的外景也无法跨越，其中天地因素有之，人为因素亦有之。
之前方曦文跟圣女大人第一次分别的时候提过。
之所以星宫一直收缩一地，主要就是地理位置太差：南边与南荒接壤，那里是血衣教虫豸的温床；
北边无法直行，想要绕道，就必须过拱卫着神都的世家门阀。
除了腹地上有个虎视眈眈的宇文家，北边周围都星落散着皇室的走狗，比如方家。
不过一方面星宫底蕴深厚，另一方面又有老皇帝故意放任，所以这么多年来都相安无事，主要发生磨擦的对象还是血衣教的疯子。
之前方曦文许下的承诺也是基于此——当他能略微掌握方家之时——做主把星宫以北的路打通一条。
但事实上，意在此处发展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
距离裂谷十里外，山脚下建着一排排的房屋；在这简朴整齐的其中一间小院里，有一个人在夜里赏鱼。
小院里灯火通明，中间本该是空地的位置被挖了个池子，里面游着五颜六色的锦鲤；水极清澈，鱼儿像是凭空浮游。
宇文仇看着它们已有半柱香的时间了。
每当遇到烦心之事，比如修行关隘、属下动乱、家族施压等等，他就会来到这池边，负着手，看鱼儿无忧无虑地游动。
若是有光凭外界印象了解宇文仇的人，在此处定会惊掉大牙。
人榜上说他沉迷于飞叶子，嗜杀无比，是个狂躁的疯子；但从外表上看，其人身长八尺，形貌昳丽，蓄着美鬓，一袭白衣负手的模样颇有气度。
虽夜已深了，但不止宇文仇的这间屋子，周围一整排屋子都亮着灯，时不时能听到整齐的呼喝声与粗声喘气，似是有许多人在训练。
“笃笃笃。”
没有通传，只是敲了三声，便有披甲的属下跨门而入，对着他的背影一拱手：“将军，今天我们去‘打猎’的时候，遇到有人反抗。
他说跟您在听雨轩有过一面的交情，让我们换片地方打。”
“不用管他。”宇文仇随意地摆了摆手，“下次见到把他舌头拔了，再有类似之事便如此处理。”
“诺！”
“下去吧。”
闻言，属下行了一礼，走动间带起金铁交击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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