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鸽纸
头戴软帽的小二迎来送往，对谁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将方曦文带到了门前。
随手敲了几下，他推门而入。
里面已有两人静坐着，见他进来有人轻轻颔首，而位置靠窗的云屹川则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
“方大公子，我们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你如果觉得我这段时间是在消极怠工的话，我不做辩解。”
摆了摆手，方曦文将小二招呼进来，特意多点了几样菜。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在座的两位都能听到，于是连王文轩都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
只见他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声，道：“如果曦文你有‘需求’，为兄这里有几个壮阳的方子，回去可以抄给你，照着药方抓就好。”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单纯喜欢吃腰子、猪肝一类的东西？”
“你自己信么？”云屹川嗤笑了一声，“不做辩解，用行动来证明么，真有你的。”
面对二人的调侃，方曦文始终面色如常，自顾自斟了杯茶喝了起来、
不久，几盘腰子混在菜肴中被端了上来，跟着三人各施手段试了过一遍，才将饭菜送入口中。
他们在神都得罪了太多人，不得不小心为上。
“对了，我还带了瓶白的。”
说着，方曦文拿出一坛酒摆到桌上，随手一拍，酒液便分叉流入三个白瓷杯中。
“好酒啊，味道闻起来竟如此醇厚，洛叔知道了肯定要从你手里抢的，”说着，王文轩又嗅了嗅，眉头微皱道：“对了，昨天我们合围那个分舵时，他们喝的好像也是这种酒。”
“就是那里产的。之前石子淼跟他们有过几轮交易，如今都转交给我处理，所以账册也到了我手上，这才发现的。”
简短解释了一句，方曦文问道：“所以，找到‘内奸’了吗？”
王文轩道：“嗯，叫江钧，如今在朝中任工部侍郎一职，跟当今大江帮的帮主是本家，曾经也是靠着在江州的政绩起家的，修渡口的事也是他在负责跟进。”
“原来如此。此人对胡太守出手，也有自己的政治考量...他背后牵扯太多，我们不能马上动他。”
思忖了一会，方曦文又道：“不若让人参他几本，看看他会作何反应。”
“也好。”
“你倒是挺悠闲啊？”见他如此云淡风轻，云屹川冷哼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段时间入京的人鱼龙混杂，说不定里面就混着宇文敌。”
“那又怎么样？”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方曦文耸了耸肩。
“嚯，你是觉得自己的身份暴露也没关系吗？本该死掉的风流浪剑成了侯府世子，前者明明以前跟宗门走得那么近，却用假死脱身混入了神都...呵，你自己想死别拉上我们。”
“所以，你原本觉得我能一直瞒下去？”方曦文摇头，“那不可能。”
“这是说，你一开始就...”云屹川眯起了眼睛。
“对啊。而且我暴露的话，对你也有好处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事到如今，你就是还怀疑我也无所谓，但你连云家都不愿信吗？”方脸汉子猛地站了起来，“要不是有司天监在背后撑腰，你靠自己真能做到这个地步？！”
“屹川...”“你先别急。”
安抚了一句，方曦文摇头道：“我从没说过自己怀疑云家。你们的尽力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退一万步，我再不信你也会相信云无心。
更别说在对付杨党这件事上，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那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我指的是另一件事。云屹川，你入京的时候明明比我早，为什么要一直缩头等到我来，这才开始自救？”
放下酒杯，方曦文直勾勾地看着他。
闻言，后者毫不犹豫地道：“因为我一个人力量不足，也不想当出头鸟。”
“这理由虽然说得过去，但也不至于到深居简出的地步。
然而，在杨天休的婚宴过后，你如今又像是反了过来，不仅愿意赴酒局的约，还愿意跟文轩去参与抛头露面的围剿，这又是为什么？”
闻言，云屹川脸上露出冷笑，“因为有个混账东西把事情都丢下，只顾着自己享乐。要是我不出来扛这个担子，还有谁能扛？”
“你是被逼无奈，嗯这理由也勉强说得通。但在我个人看来，你云屹川一来没那么胆小，二来没这个好心。
你应该是在躲着‘什么’。”
说着，方曦文眯起眼睛，“而婚宴之后，你没了继续躲着的必要，这才光明正大地走出来。”
“你想说什么就说，何必拐弯抹角？”
“这不是跟你们天衍术士学的么？遮遮掩掩，总是把自己的真意藏在或真或假的话语之间，迷惑他人...”“方行云！”
砰！
出乎意料的，云屹川竟因为他这句话生气起来，拍桌怒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装傻？！”
“...我装什么傻？”
本来方曦文通过问话，心里已经有点把握了，给他这么一发火反而又拿不准了。
“文轩，我跟此人无话可说，先走一步。”
“屹川，且慢...”“好好好，我不问了。”
说着，方曦文举起双手投降，道：“是我疑心病太重，抱歉，我不该对盟友妄加揣测。”
“...我随你怎么猜，反正我从没把你当成朋友。”
“是吗，那太好了，”他显得有些疑惑，“既然如此，你刚刚是生什么气？”
“...你真不知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云屹川怒指了下他腰间的东西，“族姐都把她的私印都给你了啊，混账！
难道只要没有正事，你就不会去找她吗？！”
“......”
沉默了一阵，方曦文举起酒杯虚挡了一下，“云无心的事，跟我们现在的谈话没有关系。”
“这话你敢当着她的面说吗！”
“怎么不敢？”
眼见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剑拔弩张，王文轩立刻出来打圆场，将话题转移：
“好了好了，既然对‘内奸’的处置有了决断，曦文又对身份的问题自有打算，那今天的会谈算是圆满解决了，有什么好争的？”
闻言，两人冷哼一声，各自往椅背上一靠。
“曦文，或许你与屹川私下有过什么恩怨，但如今他与云家都是我们的盟友，我们应该相信。”
“屹川，就算那位云姑娘与他有交情，那也是他们两人私下的事。两位当事者都是如此理智的人，我们何必置喙呢？”
最后，在王文轩的温声劝告下，这场饭局算是圆满收尾，好歹没有人中途拂袖而去。
~~
隔街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对门的人家已是张灯结彩，檐下挑着盏很亮的大明角灯，有三两孩童坐在下面，捧着热腾腾的包子在吃。
在这间三公子名下的宅子门口，江星楚轻巧地踩在高板凳上，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刚贴上去的对联。
“好可爱...”方曦文跨出大门，见到此景眼神都要化了。
“姓方的你再敢用那种眼神看我，信不信我揍你啊？”她反而气得咬牙，捏着拳头威胁起来。
“好了好了，哥哥这就抱你下来哦。”
“...你是真心想吵架吗？”
虽然她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方曦文还是强硬地把她抱了下来，胸口挨了轻轻一锤。
将凳子移开，两人挨着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
江星楚解下围巾，在他脖颈上也缠了半圈，轻声道：“明明是这么要紧的关头，你还在这里悠哉悠哉，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意思？”
“我知道，神都有很多人想让你...不好过，都准备着对付你呢。”考虑到快过节了，她没有说出那个不吉利的字。
闻言，方曦文把她的手捧到掌心里，笑道：“任他们闹吧，没什么事比陪我家圣女大人更重要。”
“切，这话说第几遍了？”
“第一遍。”
“是吗，那你往后还有得说了。”江星楚斜睨了他一眼。
街上有马车经过，车轴发出清脆的响声，震下来一小堆积在厢顶上的雪。
“冷吗？”
“有点，你给我捂捂。”
闻言，方曦文对着她的手呵了口气，道：“等过完年，就该送你出城了。”
“你非得现在通知我吗？你是巴不得我走，还是觉得我听到这消息会开心？”
江星楚把手抽了回去，语气不善。
“...噗，”他笑了一声，伸出双臂，“星楚，来让我抱一下。”
“你滚，”江星楚推了他一下，抿了抿嘴，“本小姐现在心情不好，不想碰你。”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先走一步，等处理完神都的事之后，我去找你。”
“真的？”
她的眼睛骤然亮起来，像个拿到了心仪礼物的小女孩，下意识伸手揪紧了他的衣服。
“嗯，你先回陇川，然后我看情况要不要带上那个小坏蛋一起去。你不会介意吧？”
“青霓的话，可以。”
就这么在门口咬了会耳朵，江星楚唇角上扬，主动凑过来亲了他一下，快步走进屋内。
“王凝竹，这段时间本小姐就把姓方的让给你了。”
“...哈？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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