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铁王座 第374章

　　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之中，只能听见乔佛里粗重的呼吸声。

　　曼登爵士缓缓走下几个台阶，然后稳稳地站定脚步，接着转过身来，行礼道：“国王陛下，我自然是可以去传达您下达的命令，然而我有义务提醒您，这样的举动很可能会引起首相大人的不悦，从而可能引发一些未知的后果。”

　　乔佛里还带着几分骄纵的脸上闪过一抹惧怕之色，随后大声道：“我可是国王，我才不会害怕他不高兴，还有………你们这些懦弱无比的御林铁卫，我一定会找机会重重惩罚你们。”

　　“按照王国的律法，御林铁卫都在静静地等着您成年，国王陛下。”曼登爵士语气平静地回应。

　　“都是借口！除了我之外，伱们所有人都在恐惧着泰温·兰尼斯特！”

　　叫嚷完，乔佛里的胸膛起伏了好几次，忽道：“格林公爵为什么还不来见我？”

　　曼登爵士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盯着国王，道：“您下达的命令是要瞒过首相大人的眼睛与格林公爵相见（

　　没等曼登爵士说完，乔佛里不耐烦地打断道：“够了，别啰嗦了，你给我尽快安排好这件事！”

　　…………

　　…………

　　一阵强风从东方吹来，城墙上排列的旗帜被刮得翻卷飞扬，哗哗直响。

　　戴佛斯·席渥斯闻到了空气中的咸味，这是大海的气息，他最爱的气息。

　　一时间，他只想再度踏上甲板，升起风帆，航向南方，去找玛瑞亚（戴佛斯的妻子），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戴佛斯抬眼凝望城墙，上千只狰狞石兽代替了城垛，向下俯视着他，每只都各不相同：双足飞龙、狮鹫、恶魔、蝎尾兽、牛头怪、石蜥、地狱犬、鸡蛇及其他千种更为诡异的怪物都从城头上冒出，仿佛它们都生长于斯。

　　但龙石堡最多的还是龙，主堡大厅是一头贴地躺卧的龙，人们从它张开的巨口进入；厨房是一头蜷缩成团的龙，烤炉散发的烟雾和蒸汽从它鼻孔排出；塔楼是盘踞城头或者振翅欲飞的龙；飞龙塔上的龙尖啸着藐视一切，海龙塔的龙则平静地凝视着外海的波涛。

　　较小的龙装饰着门洞框架，墙上伸出的龙爪是火炬台，巨大的石翼包含铁匠铺和兵器库，龙尾则构成拱门、桥梁和室外楼梯。

　　戴佛斯朝伊耿花园走去，他曾听闻瓦雷利亚巫师不像石匠那样亲手雕琢，而用火焰和魔咒加以形塑，好比制陶工人塑造黏土器物。

　　难道龙石岛无处不在的石龙都是真龙被石化，倘若假如红袍女真能让它们复活，房间、楼梯、家具………城堡就会立刻坍塌，戴佛斯觉得他们首先都得去见陌客。

　　他的“神”不会伤害自己的血亲………

　　思绪复杂的戴佛斯来到海龙塔，抬脚登上了阶梯，准备前往鸦巢下的学士书房。

　　戴佛斯伯爵打开门，便听到了派洛斯学士温和的声音：“欢迎您，首相大人。”

　　关上门，戴佛斯顿了顿，道：“其实我更适合当一个船长。”

　　“您是位优秀的船长………”

　　派洛斯学士微微一笑：“船长统治着他的船，不是吗？他必须征服难以捉摸的流水，扬起帆布捕捉风向，随时提防天象变换，并在风暴来临时顶住侵袭。所以，船长的职责与首相的职责很相似，戴佛斯首相。”

　　戴佛斯知晓派洛斯学士是出于好意，但他听来觉得十分空洞。

　　他随意找把椅子坐了下来，声音疲倦地道：“不一样的，王国并不等于一艘船………其实这是件好事，否则我们的王国将会沉下去。我了解木头、绳索和海水，这没错………但对王国的局势有何助益？我上哪儿去找一阵劲风，把史坦尼斯国王吹上铁王座？”

　　派洛斯学士大笑了下，道：“您说得对，首相大人。言语好比是风，而您用您的洞察力吹动了我，我想史坦尼斯国王很明白需要您做什么。”

第382章 背刺5

　　御前首相的首要任务是协助国王统治王国，而史坦尼斯是名义上的七国的国王，他只控制着龙石岛和风息堡。

　　又想到这小小国王领内以信仰分割的两股势力———始终坚持七神的王党和皈依光之王的后党，戴佛斯感觉深深疲惫。

　　他脸色阴郁地道：“御前首相该是位出身高贵的领主，贤明博学，指挥若定，富有骑士精神。。”

　　“莱安·雷德温爵士是他那时代最伟大的骑士，却也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首相之一。墨密森修士的祈祷能带来奇迹，但当上首相以后，很快便让七国上下祈祷他的死亡。巴特威尔伯爵以智慧着称，米尔斯·斯莫伍德以勇气见长，奥托·海塔尔爵士以博学闻名，然而作为首相，他们统统很失败。”

　　派洛斯学士微微一笑，继续道：“至于出身，更没有关系，坦格利安龙王们习惯在族内选择首相，血统应该很尊贵了吧？结果既能产生‘破矛者’贝勒，也出现了‘残酷的’梅葛。与之相对的是巴斯修士，‘人瑞王’杰赫里斯从红堡图书馆中提拔的铁匠之子，他带给七国四十年的和平与富足。”

　　他拿起一本书抱在怀里：“戴佛斯首相，倘若读读历史，您就会明白自己的怀疑毫无根据。”

　　戴佛斯微微耸肩：“我不识字，又要怎么去读历史？”

　　“任何人都是可以识字的，我的好大人，这并不需要依靠魔法，也不需要拥有高贵的出身。”

　　帕洛斯学士迈开了脚步：“来，我正遵照国王的命令教导您儿子，您也过来一起参加吧。”

　　这是个友好的提议，戴佛斯无法拒绝，他跟着派洛斯学士抬脚走上楼梯。

　　进入楼梯顶端的房间，戴佛斯便瞧见了坐在长木桌一旁的三个孩子，希琳·拜拉席恩公主坐在两个男孩中间。

　　他不禁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直到如今………看见自己的骨肉与公主和国王的私生子为伴，仍觉得很是骄傲。

　　“日安，父亲。”看到戴佛斯的身影，戴冯·席渥斯（史坦尼斯的侍从，戴佛斯的第五子）欣喜的声音响起。

　　戴冯穿戴着华美的国王侍从服饰，儿子有着和父亲同样的方脸和褐色眼睛，也同样稀疏飘逸的棕发。

　　戴冯的脸颊和下巴覆着一层金色毛茬，比桃子茸毛差不了多少，然而戴佛斯知晓他儿子对自己的“胡须”极为自豪。

　　“日安，大人。”艾德瑞克·风暴的个头比戴冯高出不少，胸膛和肩膀也更为宽厚，漆黑的头发，深蓝色眼睛，还有嘴、下巴和颧骨的形状………这個男孩的确是劳勃一世的种，而他的耳朵在提醒别人，他母亲是佛罗伦家的人。

　　男孩又道：“您是从我叔叔那儿来吗？国王陛下都好吗？”

　　艾德瑞克的天性或许跟父亲一样暴躁而骄傲，但抚养他长大的学士、代理城主和教头们将他教导得十分谦恭。

　　“陛下很好。”

　　戴佛斯和蔼地扫了眼孩子们：“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们。”

　　派洛斯学士坐在三个孩子的对面：“请随意找个位置坐，首相大人。”

　　稍稍环顾了下，戴佛斯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不识字………说实话，洋葱骑士略微紧张。

　　他刚坐好，希琳公主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戴佛斯首相，我们在读戴伦一世国王的故事。”

　　希琳公主是个惹人怜爱、温柔而甜美的孩子，只可惜脸蛋并不漂亮。史坦尼斯给了她方下巴，赛丽丝给了她佛洛伦家的招风耳，而善于作弄世人的残酷诸神则让她在摇篮里便感染了灰鳞病。疾病虽未夺走生命和视力，却让她一侧脸颊和半边脖子的皮肤全部僵硬坏死，表面干裂，夹杂着黑灰斑点，这她最大的不幸。

　　戴佛斯微笑：“国王曾提及过他，据说他打仗很厉害。”

　　派洛斯学士不紧不慢地道：“他发动战争，征服了多恩领，被大家尊为‘少龙主’。”

　　“他敬拜伪神………”

　　戴冯的小脸纠结了下，接着道：“但除此之外，是个伟大的国王，在战斗中英勇无畏。”

　　“是的。”

　　艾德瑞克先是附和了戴冯的言语，随后骄傲地宣布道：“但我父亲更勇敢，少龙主从未在一天里赢得三场战斗的胜利。”

　　希琳公主不禁瞪大眼睛：“劳勃伯伯在一天里赢得三场战斗的胜利？”

　　艾德瑞克点点头，道：“那是他回家召集封臣的时候。格兰德森伯爵，卡伏伦伯爵和费尔伯爵计划在盛夏厅会合，然后朝风息堡进发，但消息被父亲得知，于是他立刻带上所有骑士和侍从兼程出发，在敌军来到盛夏厅之前，予以分别打击，逐个击破。”

　　停顿了下，他兴奋地道：“我父亲单打独斗杀死费尔伯爵，并俘虏了他的儿子‘银斧’。”

　　戴冯有些怀疑：“派洛斯学士，是这样吗？”

　　“我还没说完呢！”

　　艾德瑞克抢在派洛斯回答之前道：“他把三方敌人全部击溃，并用战斗中的英勇表现，征服了格兰德森伯爵、卡伏伦伯爵和‘银斧’。”

　　最后，他昂起下巴道：“没人打败过我父亲。”

　　派洛斯学士提醒道：“艾德瑞克，你不该过分夸耀，劳勃国王跟其他人一样吃过败仗。提利尔公爵就在岑树滩之役胜了他，而他也在长枪比武中输过许多次。”

　　戴冯满是疑惑的神情，不解地道：“派洛斯学士，我记得在岑树滩击败了劳勃国王的人不是那位名将蓝道吗？”

　　艾德瑞克有些气呼呼的样子：“蓝道伯爵肯定是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偷袭了我父亲。”

　　戴峰立刻否定道：“不是这样的，名将蓝道可是堂堂正正地发起进攻的，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实。”

　　眼看着两个孩子又要争吵起来，派洛斯学士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在如今的七国之中，还有一位新崛起的名将………格林·克莱勃公爵。”

　　希琳公主原本安静地坐在一旁，听到派洛斯的话后眼睛忽地一亮，她终于有了加入这场谈话的机会：“补丁脸（龙石堡的宫廷弄臣））跟我讲过克莱勃公爵的故事，他只用了一千人就收复了蟹爪半岛，而且………仅仅三千人就征服了广袤的谷地。”

　　艾德瑞克认同地点了点头：“没错，克莱勃公爵也很厉害，他还在我父亲为艾德公爵举办的君临比武大会上击败‘弑君者’夺得了冠军。”

　　戴冯“憋”了会儿，忽道：“克莱勃公爵与我父亲是好友，他还曾亲自邀请我的兄长们为他的舰队效力！”

　　儿子炫耀意味的声音落下，戴佛斯发现孩子们充满好奇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移到了自己这里。

　　他稍稍停顿了下，道：“的确是有过这样的邀请，只是………当时整个王国即将陷入动乱之中，所以不得不………辜负了格林公爵的那份好意。”

　　瞥了眼儿子那满是热切期待的目光，他又道：“我与格林公爵因为国王的事务而接触过几次，在这过程当中，让我们有了一些友谊………”

　　派洛斯学士这时轻敲了敲桌子：“我们可以上课了，我们继续读《多恩征服记》。”

　　派洛斯学士带着孩子们读戴伦一世是如何入侵与征服多恩的时候，戴佛斯看着桌上铺满书籍卷轴皱眉头，试图从中参详出几个词来，努力让他头痛，使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愚蠢。

　　他们大约读了两个多小时，戴佛斯头一次觉得时间竟可以如此沉长。

　　希琳公主和两个男孩礼貌地道别离开后，派洛斯学士走近戴佛斯身边，将一本薄薄的皮革书从桌面上推过来：“首相大人，您愿不愿也读读《多恩征服记》？戴伦国王的文笔简洁优雅，而他的历史充满流血、战争和勇气，您儿子相当入迷。”

　　戴佛斯跟大多数人一样，也喜欢享受好故事，但他知晓他的首要任务是协助史坦尼斯国王处理政务，为此必须理解信鸦带来的文字。

　　“派洛斯学士，我还是跟你学如何看信吧。”

　　“遵命，实践是学习最快的法子之一………我找找………”

　　派洛斯学士在桌上翻找，展开一卷卷的羊皮纸，接着又将它们扔开。

　　“没有新的信件，也许有一封旧的………”

　　他终于停下翻找的动作，将一封信递给了戴佛斯：“这个也许适合我们。”

　　戴佛斯抚平皱巴巴的羊皮纸，眯眼查看细小潦草的字体，读信很费眼睛，这点他早有体会。

　　他念道：“……正……之王，哦，前面是，赛……赛马？”

　　派洛斯学士纠正：“塞外，即绝境长城以北。”

　　戴佛斯露出痛苦的表情：“塞外之王……南……南下？率领……支……一支……巨大的……野……野人军团？”

　　“对。”

　　在派洛斯学士耐心的协助下戴佛斯终于读到了最后：“莫……莫尔蒙总司令………”

　　戴佛斯把信翻过来，看到黑色的封蜡，拧眉道：“学士，这信来自于守夜人军团，史坦尼斯国王有没有看过？”

　　派洛斯学士微微叹气：“两个多月前，艾利斯特大人第一个看到了这封信，他告诉我别犯傻，陛下打自己的仗尚且人手不够，怎么可能在野人身上浪费精力。”

　　戴佛斯沉思了会儿，道：“你确定史坦尼斯国王没见过这封信？梅莉珊卓也没见过？”

　　派洛斯学士点了点头，回道：“都没见过，我要不要带给他们看？”

　　戴佛斯立刻道：“不用了，你让艾利斯特伯爵看到这封信，已经是尽了职。”

　　倘若果梅莉珊卓知道这封信………肯定会说———那的远古异神正在聚集力量，冷风已然吹起，很快到来的将是永不终结的长夜。

　　见戴佛斯一直沉默不语，派洛斯学士语气担忧地道：“首相大人，您可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