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微风醒酒
他们的笑声里,充满了对现实的妥协,以及对梦想的鄙夷。
“老张头,我说你这是何苦?咱们这双手,是握屠刀的命,不是握那仙人玩意儿的命!”
“就是!你看你这头猪,比我们慢了快一半时间!等会儿管事来了,又要扣你工钱!”
“剑?哈哈哈,等你练出名堂,黄花菜都凉了!别说婆娘跟人跑,你儿子都该嫌弃你了!”
然而,那黝黑的中年男人,被称作“老张头”的屠户,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他的世界里,没有嘲笑,没有催促,甚至没有那些鲜活生命的哀嚎,只有眼前已经冰冷的肉体,和他手中那柄笨拙、甚至有些生锈的铁剑。
“噗嗤!”
又是一剑刺出。
这一剑,依旧是那么的朴实无华,没有任何玄奥的轨迹,没有任何灵气的波动,仅仅是凭借着肌肉记忆和不断重复的经验,精准地刺入野猪尸体的心脏位置——尽管那心脏早已停止跳动。
他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奇异的满足感,仿佛完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旋即又被深深的疲惫和生活的重压所掩盖。
许燃默默地看着。
他的神魂,如同一个漂浮在时间长河之上的幽灵,旁观着这段被定格的生命片段。
他能感受到老张头每一次挥剑时,手臂肌肉的酸痛,能感受到他每一次呼吸中,都带着屠宰场特有的腥膻,更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那一点微弱却从未熄灭的火苗。
那是什么?
是一种不甘?
还是一种妄想?
许燃无法定义。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屠宰场里的面孔来了又走,年轻的屠户变得老练,老练的屠户变得衰朽。
嘲笑声渐渐稀疏,变成了漠然,偶尔夹杂着几声带着怜悯的叹息。
老张头的背,更驼了。
他鬓角的白发,蔓延到了整个头颅,如同深秋的寒霜。
他的动作,因为年老,变得更加迟缓。
但他握剑的手,却异常的稳定,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仿佛已经成为了他手臂的延伸。
他依旧在用剑屠宰。
效率低下,收入微薄。
家中的情况,许燃虽无法亲眼看见,但从周围人偶尔的议论和老张头愈发佝偻的身影、以及那双深陷眼眶中偶尔闪过的忧虑,也能猜到一二。
或许,他的婆娘真的已经离他而去,或许,他的子女早已无法理解父亲这近乎疯癫的执着。
但他,从未放下手中的剑。
他没有去学习更复杂的剑招,没有去追求所谓的剑气、剑意。
他只是在重复,重复着那一个动作——刺。
刺向那些早已失去生命的血肉。
许燃的精神之海,那片被九层巨塔和金色锁链封锁的金色海洋,此刻竟也随着老张头的动作,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那柄代表着老张头意志的生锈铁剑虚影,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一股死寂而又执拗的气息。
这股气息,与旁边那柄代表无名剑者意志的木剑虚影截然不同。
木剑带着的是凡人的不屈和对道的向往,是“生”的渴望。
而这柄铁剑,它所蕴含的,似乎是一种更为纯粹,也更为诡异的东西。
它只刺向死物。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剑道?
许燃的心中,第一次对这看似“浪费”和“无用”的坚持,产生了一丝动摇。
难道这其中,另有深意?
时间,在这片试炼空间中,仿佛失去了意义,又或者被无限地拉长。
许燃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
十年?
二十年?
三十年?
他只看到,老张头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如同干涸的河床。
他的身体越来越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他手中的剑,依旧在刺出。
那动作,已经慢得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在描摹着记忆中的笔画。
可每一次刺出,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确定性。
仿佛这一剑刺出,便是终结。
对那死物而言,是彻底的分解。
对这动作本身而言,是无数次重复后,臻至化境的圆满?
周围,已经没有人再嘲笑他了。
新的年轻屠户,只是好奇地看着这个古怪的老头,听着老一辈屠户讲述着关于他的“传说”——一个用剑杀猪杀了一辈子的疯子。
终于,有一天。
老张头没有再出现在屠宰场。
人们议论纷纷。
“老张头今天没来?稀奇啊!”
“听说了吗?他昨天晚上,在家里去了。”
“去了?唉也算是解脱了。这一辈子,活得也够拧巴的。”
“是啊,放着好好的屠刀不用,非要用那破剑”
“死了也好,听说他家里早就没人了,孤苦伶仃的”
议论声中,带着世俗的叹息和不解。
而许燃的意识,却在那一刻,骤然一紧!
他感觉到,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无比清晰的意念,从那虚无之中升腾而起!
这意念,不属于灵魂,不属于生机,它就像是老张头这一生,无数次刺向死物的动作,所凝聚而成的一种纯粹的“终结”之意!
嗡——
许燃的精神之海,那片被封锁的金色海洋,猛地掀起了一道细微却异常清晰的波纹!
那柄生锈的铁剑虚影,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
它依旧锈迹斑斑,依旧平平无奇,但其上散发出的气息,却陡然变得无比锋锐,无比寂灭!
这不是杀伐生灵的锋锐,而是一种斩断因果,了结一切的寂灭!
刺向死物
这一剑,并非不能杀生。
而是,它所追求的,是“死”本身!
是万物归于寂灭的那个最终状态!
老张头用了一生,用这看似最愚蠢、最没有意义的方式,磨砺出的,竟然是这样一种近乎于“道”的极致概念!
他没有灵气,没有天赋,没有传承,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目标。
他只是凭借着一股近乎本能的执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将一个简单的动作,重复了千万遍,亿万遍!
最终,他在“死物”之上,领悟了“死”的真意!
这一剑,若刺出,或许无法斩开山河,无法破碎虚空。
但它或许可以斩断一个人的生机,直接将其归于“死”的状态!
它或许可以斩断一段因果,让其彻底“寂灭”!
这是一种无比诡异,却又无比强大的力量!
许燃的心神,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想起了大师兄痛心疾首的模样,想起了那道被浪费的源界灵气光柱,仅仅是让一具尸体返老还童
那一刻,师兄们看到的是“浪费”。
但此刻,许燃却隐隐有了一种不同的感悟。
或许那道光柱的目标,并非是“复活”,而是在那具尸体上,蕴含着某种与“死”相关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亦或者,那具尸体本身,就代表着某种极致的“终结”?
源界灵气复苏的第一道光柱,蕴含着开天辟地般的生机,却选择了“死”这本身,就充满了悖论和玄机!
而眼前这个老张头的试炼,这柄只刺向死物的锈铁剑,似乎正在为许燃揭开这层迷雾的一角!
“原来剑道,并非只有杀伐与守护”
“原来执念,可以如此纯粹,如此可怕”
“原来死,也可以是一种道,一种力量”
许燃喃喃自语,他的双眸之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
精神之海中,那柄生锈的铁剑虚影,光芒虽然内敛,却散发出一种让旁边的木剑虚影都微微震颤的气息。
那是代表着“终结”和“寂灭”的道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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