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采田
听着金炳始发音蹩脚,而且语意表达有误的日语,伊藤博文淡然一笑,用流利的中文回道:
“金大人,你我还是用官话交流,更方便些。”
听伊藤博文说出有些口音的但又正确的官话,金炳始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伊藤博文官话说的这么流利,竟然不逊色于一些初学官话的朝鲜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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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金炳始不知道的是,伊藤博文自幼寄宿于寺庙充当侍童,长期接受佛教文化,闲时也在僧众教导下习文写字。
而且伊藤博文16岁去长崎之后,更是师从幕末大思想家、明治维新的理论奠基者吉田松阴,学到了一口正宗中文。
虽然口音上略有差别,但伊藤博文的官话确实是官话,只不过更偏向于洪武正韵这类江南官话。
“袁大人在盛京等候,还请伊藤大人去北上一见。”金炳始见状也不再废话,说出伊藤博文此行最关心的事。
“叫先生便好,老夫不是什么大人了,”伊藤博文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和服。“如今只是一个宪法研究会名誉会长而已,早就罢相多年了。”
虽然金炳始听伊藤博文这么说,但还是不敢怠慢,毕竟在15年前伊藤博文的名字就在日本如雷贯耳,那时的自己才刚被闵妃看重,得以出入宫廷,参与朝鲜机要事务。
而且金炳始明白伊藤博文只是自谦而已,虽说他已经辞相6年,可其人在日本政坛上的威势丝毫不减。
伊藤以元老之名领衔贵族院议长之位,频频对政务插手,可不像他自己说的是什么区区“名誉会长”而已。
没了首相之位,对其来说反而失去了枷锁,游离于藩阀政争之外,能对内阁政府施加更多影响。
更是在1年前,以“大日本帝国宪法已定,请重开法权裁判”为名,着力推动了英国在日本领事裁判权的废除。
废除治外法权,完成这一壮举后,伊藤博文在日本政坛上的地位更是无可撼动,被日本社会誉为千年来第一名相,远东俾斯麦。
所以,看着面前这个人畜无害,甚至可以说有些矮小粗鄙的日本人,金炳始丝毫不敢怠慢。
“好,那便请伊藤先生上车吧。”金炳始指了指一旁崭新的黄包车。
“多谢。”
伊藤博文对于在东京街头出现多年的黄包车早就习以为常,不用介绍便熟悉地坐了上去。
金炳始见状,也转身坐上另一辆黄包车,二人在警察的护送下,速度平缓地向仁川城内的车站赶去。
“金大人,这官道似乎颇为平坦坚硬,不知动用了多少人力修成?”
路途不近,速度不快,伊藤博文索性和金炳始闲聊起来。
“伊藤先生,这地上不是什么官道,是水泥地。”
“水泥地?”
伊藤博文皱起眉头,他不是没见过水泥,可这么大量的使用水泥,还铺了一整条路,真是闻所未闻。
而且这水泥和他在日本见的水泥似乎并不相同,不仅平坦光滑没有渣子,一路走来,也并未见到腐化或碎裂的水泥块。
伊藤博文见到东京有些地方也用水泥修筑码头,但不过一年就受腐蚀干裂,而且夏天高温下还会爆开,他就听闻过不少水泥崩裂伤人之事。
二怎么这朝鲜的水泥,遇热不炸?
玖伊藤博文没有问出声,只是默默的把这个念头记在心里,打算日后再仔细探寻。
四其实他到朝鲜来的目的有两个,第一就是想办法和国防军大总统、东三省总督袁项城会面,想办法说服他,重开中日之间的商贸。
零当然,主要还是北方的商业往来行为,南方的商贸活动一直就未曾断绝,北方的则在慈禧难逃之后就已经被光绪朝廷下令禁止了。
啤暗沽敝战,袁项城50日攻入京城,我这次来,真能如国内所愿吗?”
袁项城赫赫威名,在日本也人尽皆知。
伊藤博文深知,袁项城仅依靠朝鲜就能将日本在陆地上打败,虽说彼时日军是劳师远征,没有做好后勤,而且新式军队才刚刚组建,远未形成战斗力。
簏但败了就是败了,没那么多理由,即便这几年来军队已经更新大量武器装备,同时聘请德国教官训练,但毕竟没有实战,谁也不知道日本军队如今的战力如何。
h即便军队现在能胜过盘踞朝鲜和满洲的袁项城,但他毕竟还有半个中国做后盾,更不用说其人似乎有南下统一之意。
半个中国就已经够难打交道了,统一中国,这是大日本国策绝对不允许的。
伊藤博文默默地思索自己能拿出来的筹码,威胁也好,利诱也罢,他此行来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支持袁项城继续将中国分裂下去。
第197章袁伊藤会谈
朝鲜西岸铁路已经全线贯通,从最南端靠近济州岛的全罗府光州,直通最北端鸭绿江畔的义州城。
过了鸭绿江之后,又一路北上,过凤凰城、跨过辽东山区,连接本溪,最后直达盛京。
这样一条铁路到目前为止,可以说是全中国,甚至说全东亚最长的铁路。
要想富,先修路,袁项城打小就把这句话记在心里,所以对铁路格外重视。
虽然由于技术原因,鸭绿江铁路大桥至今还未修建,朝鲜铁路并不能直通东北,往来乘客与货物仍需在安东或义州站下车,乘轮渡前往对岸换乘。
伊藤博文曾在1869年力排众议,极力主张修建日本第一条铁路东京横滨,哪怕向英国人贷款也在所不惜。
然而即便这样,他还是不禁为朝鲜铁路惊人的长度而咋舌。
在金炳始的陪同下,伊藤博文穿过熙熙攘攘、叫喊声此起彼伏的义州码头,踏上了去往对岸的轮船。
不过此时,他的注意力,被岸上的一件事情紧紧吸引。
“各位爷,快来看看,上好的吉林大圆木!”
一个脑袋上缠着辫子的精壮大汉在岸边叫嚷。
听到这话,周遭无论是有辫子还是没辫子的商贩,都凑上前去想要瞧个仔细。
几百根木材漂浮在靠近码头岸边的水上,四个一起捆成木排,被一根成年人脑袋粗细的麻绳拽成一片,拴在一艘沙船后方。
“来,这位爷,您瞅一眼,就这木头给您孩子打个新床,保准能睡50年都不带塌的。”精壮大汉冲着一个脑袋上顶着孩子的围观百姓说道。
“真能50年不塌?”被问到的百姓试探性问道。
“瞧您说的,我们合盛记的木头袁大人都拿来打过椅子,还能骗您不成?”精壮汉子拍拍胸脯,示意自己家产品有保障。
他转身走向岸边,胳膊青筋暴起,用力拽着绳子将一根单独捆扎的木头从水中拉出。
旋即,其人又从背后掏出一把三尺长的大刀,毫不犹豫地对着木头砍去。
彡“噔!”
一声闷响传来,刀刃死死的被卡在木头当中,动弹不得。
实打实的演示让围观百姓放下了心,确实如精壮汉子所说一般坚硬。
“成,给我来一根。”
“我要十根。”
“别抢啊,我先来的!”
有第一个人付款,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新船龙骨、椅子桌子、房梁立柱,上等的吉林大圆木,各位只要买回去,保准不生虫不发霉!”
见围观百姓越来越多,精壮大汉喊得越来越起劲,还把随身带着的一个褡裢打开,拿出一团白布,摊开了之后铺在地上。
“东北龙洋付款,每根两元。”
船上的伊藤博文看着这一幕,不仅叹出一口浊气。
没想到不过几年时间,死气沉沉的朝鲜就能有这番景象,义州码头,似乎比之下关码头也毫不逊色。
他转身看了看一旁的金炳始,却发现其人早就习以为常。
“朝鲜崛起之势,似乎已不可阻挡啊”
伊藤博文在心中感慨万分,大日本国错过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不过很快,伊藤博文就收起心中感慨之意,不再留意路途见闻,专心养精蓄锐。
下船之后,他坐上火车一路北上,很快就赶到盛京,袁项城所在地。
...
大名鼎鼎的伊藤博文赶到盛京东三省总督府的时候,袁项城早就在府内等候多时。
金炳始提前通报过伊藤博文是常服,但袁项城还是坚持穿上了国防军的新式军装。
马靴戎装,与软绵绵的和服似乎格格不入。
甫一见面,二人就相互寒暄,伊藤博文不进入正题,袁项城也故意不提正事。
二人对坐,面前摆放着袁项城特意为其准备的抹茶。
“伊藤先生不远千里北上,袁某实在不胜荣幸,不知这抹茶,可有家乡的味道?”
“袁大人说笑了,老夫能得见名镇北国的大将军,才要说一声荣幸。”伊藤博文淡然一笑:“至于这抹茶,倒不是那么合胃口。”
“哦?哪里不合胃口?”袁项城问道。
伊藤博文见状却并不回答, 只是端坐在布团上,饮一口茶后平静说道:“袁大人雄霸北国,何等威风,可曾想过身后之事?”
袁项城放下煎茶之手,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伊藤,心中却不住的沉思。
这么快就进入正题吗?我还以为你还要跟我扯上个把小时呢。
“我再说的明白一点。”伊藤博文思忖片刻,表示:“袁大人就不觉得我这嘴官话口音,与你有所不同?”
“是与我在京城听的官话有所不同。”袁项城答道。
“我所言之官话,乃是大明南京官话,正宗的洪武正韵,可不是什么鞑言鞑语。”
“可如今别说南京应天府了,连南直隶都被拆成了江苏和安徽两省,中华满地腥膻,难道袁大人就甘愿为鞑酋张目?”
伊藤博文端起茶杯,默默饮茶,嘴角余光不忘看向袁项城。
他之所以敢当着袁项城的面这么说,也是做足了准备的,虽然7年前,伴随着日军侵朝惨败,所有在朝日本人都被赶下了海。
但这7年间,通过各种渠道化名前往朝鲜的日本间谍不再少数,随着情报不断传出,近些年来朝鲜氛围的变化,伊藤博文早就烂熟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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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项城,必有不臣之心!
日本有倒幕之战,清国有倒帘之战。
日本国内将袁项城比作幕末志士,将光绪比作天皇陛下。
可二者真能一样吗?
倒幕之后全日本归于一统,地方藩主再不能起势。
倒帘之后,一个完整的清国反倒是分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