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采田
袁项城说的话波及面太广了,事涉旗人!
“自然不是,醇王,还有人证。”袁项城又拿出一张按了手印的白纸。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刺客名叫爱克发,满洲镶红旗,因旗饷被断后没了升级来源,便整日里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还多次嚷嚷着要给断了旗饷的人一个颜色瞧瞧。
谁是断了旗饷的人,除了当今天子,还有谁敢断了旗饷呢?
这是真相,当然,也只是部分真相而已。
死去的刺客确实名叫爱克发,也是满洲镶红旗人没错。
但袁项城不会告诉在场众人,这个牙人还说行刺的目标是袁项城,并非皇上。
然而,子弹打的可是光绪的额头,现在说目标不是光绪,谁信呢?
反正过了今晚,此人就会被“劫走”,从此消失无踪。
留下来的,就只有一具刺客尸体,和一杆毛瑟步枪。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袁项城看看天色,心里在不停估算着。
果然,看到罪证书之后,奕X抬头看了看礼亲王,发现他点头表示已经知晓此事,不禁陷入了沉思。
刺客是满人,镶红旗?
不是外贼要谋害当今天子,而是家贼要另选爱新觉罗!
敌在八旗!
如果此事坐实,那就不是简单的天子遇刺那样简单,而是关乎到满蒙八旗到底忠不忠心的问题!
大清国历朝历代不是没发生过刺君之事,仁宗皇帝嘉庆就曾经两度遇险,可一次是汉人厨师临时起意,一次是天理教偷入紫禁城。
可这两次都是外患,天子身边的满蒙侍卫,还是忠心耿耿的。
怎么办,我儿昏迷不醒,京中危机四伏,满汉敌我不明,怎么办?
奕X眉头紧皱,不知如何是好。
“大人,不好了!”
就在太医院内鸦雀无声之时,明晔的叫喊声从外边传来。
“什么事?”
“诸位王爷,袁大人,那个牙人,那个牙人”
明晔一进屋,就果断下跪磕头,表演的惶恐无比:“那个牙人,被人劫走了!”
“什么?”礼亲王世铎震惊无比:“皇城里边,也有反贼了?”
“大人,此次进京只有几百个国防军弟兄,九门提督下边的巡防营在京城里搜查刺客同伙,防守皇城的人捉襟见肘,才不慎被贼人劫走案犯!”
“宫城大门紧闭,贼人能跑去哪,还不快追?!”袁项城故作生气,厉声道。
“属下无能。”明晔扇了自己一巴掌,哭丧道:“贼人,贼人七拐八拐之后,竟,竟不知去向!”
“国防军初至紫禁城,不熟悉地形难免,不可轻易责怪。”翁同生怕袁项城怪罪士兵,再生出乱子,连忙开口提议道:“二位王爷,蔚亭,宫里也不安全了,皇上昏迷不醒,到底如何,还要早做打算啊”
“京西铁良大军不可调动,京中满蒙八旗也不足信”奕X嘴中自言自语,在想着如何度过这个惊险的夜晚。
看到袁项城欲言又止,他当即问道:
“蔚亭,有什么想法,你如今摊开来说吧,无论什么计策,只要能保住皇上,保住这大清国,但说无妨。”
袁项城就等着奕X主动开口呢,铺垫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营造出一种满蒙不可信,只有袁项城可靠的情况吗?
鸩还,不能立马开口,不然太过刻意。
“臣,不敢言”
“说,本王允你说!”
耳“臣”
丝“说,本王以当今天子阿玛的身份,命你说!”
叁“好!”袁项城仿佛下定了莫大的决心,连忙对着奕X躬身道:
三“请醇王即摄政王之位,照皇上此前草案,立责任内阁,于天子昏迷之时,代行天子之权,以待未来!”
君主立宪,他来了!
君主立宪,这是光绪重归京城以来,推行新政的目标之一。
可是,在19世纪末的中国,没几个人搞的清楚立宪是什么,也没人明白为何要立宪。
立宪前与立宪后都有皇帝,那立不立宪又有什么区别呢。
“蔚亭,此前不是早已公议,等天下统一之后,再派大臣出洋考察君宪国体,如此方能立宪吗?”
奕X虽然不过问政事,但京城里曾经发生过关于立宪与否的争论,这他是知道的。
倒帘之战后,光绪重回京城,对群臣大加封赏。
这其中就有杨深秀,他在历史上是戊戌六公子之一,本时空因为主张光绪亲政,得罪了慈禧,被发配到颐和园挖土,直到袁项城率国防军抵京才被解救。
光绪感念其人忠心,以救主之功封其一等男爵兼太常寺卿,以备变法咨询。
但杨深秀其人没接受过新式思想,在原时空就不是戊戌变法中的关键人物,只是单纯忠于皇帝而已。
原时空百日维新中,在民间起到关键作用的是康有为,在官场上是谭嗣同、杨锐、林旭、刘光第等四人。
这四人深受康有为变法思潮影响,还均被光绪授予军机章京行走一职,被时人称为“军机四卿”
但本时空,戊戌六君子散落四方。
谭嗣同身处关外,被袁项城收入麾下;
杨锐在湖广,跟着自己的恩主张之洞;
福建出身的林旭因为南方科举暂停,弃文从商;中:D群:
康有为则成为了刘坤一的御用喉舌;
也就是说,历史上戊戌变法的中坚人物,这时只有一个刘光第尚在京中。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杨深秀日常接见光绪时,倍感自己变法学识不足。
恰逢刘光第以刑部员外郎之身份,在京城的报纸上发表变法之观点,一时间名声鹊起,杨深秀便主动与之结交。
一来二去,二人就熟捻起来,杨深秀也将刘光第推荐给光绪。
在召见时,刘光第向光绪力陈“国势艰危,与中外积弊,非力矫冗滥,无以图治”的变法主张,被心思直爽的光绪所赏识。
次日一早,就有太监赶赴刘宅,先是授予刘光第四品卿衔,让他从员外郎官升三级,一口气到了四品官。
紧接着又授予其军机章京行走的职务,与杨深秀同办变法之事。
深感君恩厚重的刘光第为报答光绪,常常拉上杨深秀熬夜批阅奏文,拟出处理意见后供光绪裁夺。
“裁官、汰冗、节费、练兵、兴实业之风、改科举之法、弛八旗之禁、行君宪之制。”
这便是刘光第在军机章京任上提出的八条主张,也被称为“变法八条”
八条提出后,一时间在京城中下官员当中,掀起了一股新政旋风。
而刘光第,杨深秀二人,也被人称作“军机双杰”,名声大噪。
但这股掀起风浪的旋风,却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墙上。
军机处,不只有军机章京代为办事,还有军机大臣总览朝政。
翁同虽然在经历倒帘之战后,知道不变法不行了,但他是能缓则缓,不主张激进。
满清立宪,只有两条路,要么搞皇族内阁,假立宪,一切还是老样子。
要么就是真立宪,建立资产阶级政权。
但这也就意味着皇帝要背叛地主阶级,背叛八旗高层与汉族地主们。
光绪和刘光第没学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他们以为圣旨一发,天下就能河清海晏。
翁同也没学过,而且他也不知道君主立宪的本质是什么。
但浸淫官场数十年的他本能的意识到,如果“变法八条”真的全部实行,那大清国势必会乱成一团。
在南方逆乱未平的情况下,并不适宜推行如此激进之新政。
于是,他便向光绪上奏,主张暂缓行之,可先从“练兵”开始,一步一步来。
光绪自然是不同意,但此时朝堂上的局面早就和之前不一样了。
原本在慈禧手下互有龃龉的翁同、李鸿藻二人,在变法新势力的威胁下完成了合流。
翁同成为了京中“忠君保守派”的一面旗帜,再加上其人手段老练,刚掌大权的光绪除非撤了他的职,否则就毫无办法。
但光绪是个念旧知恩的人,不愿意如此对待自己的师傅,一时间朝堂局势竟僵住了。
刘光第不喜自己方针受阻,在顺天时报上发文驳斥翁同的缓行言论,翁同与李鸿藻带领的翰詹科道清流们也不甘示弱,在上头授意下,纷纷发文声讨。
就这样,形成了一次“忠君激进派”与“忠君保守派”之间的交锋。
最后的结果,是双方各退一步,变法八条中,选四条暂时推行5年,若是民怨激愤,于国无益,那便停止。
若是5八年后卓有成五效,七那剩下六的四条,就等六天下一统三之后四再施行四。
这最开始推行的四条,是“练兵,兴实业之风、改科举之法、弛八旗之禁”
这其中练兵自不必说,国防军早就证明了此举行之有效。
而兴实业之风,掰开了看,其实是洋务运动plus版。
真正需要从头开始着手的,不过是改科举之法和驰八旗之禁而已。
这也解释了南北分裂的几年间,为何南方无科举可考的士子不去北方参与科举,反而有不少都跑到朝鲜求学。
因为北方科举改制,增设天文、数算、化学、物理、邮传等新式科目,传统儒生没有经验,只能去新学最兴盛的朝鲜“补习”
至于八旗的问题,由于南北分裂,南方满城里的各个将军们在周围督抚大军的包围下,不得已表示“忠于慈禧太后”“忠于保庆皇上”
光绪便趁此机会,断了长江以南的满城里的旗饷。
同时,对于北方旗人,光绪也做出了旗饷减半,暂缓发放,开放旗禁,允许旗人自谋生路的举措。
这些举措对满清来说,是毫无疑问的利好之举,但时代的一粒沙,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读了几十年四书五经的儒生,面对复杂的近代科学,一时间必定无法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