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采田
微山湖一带的土地归属一事,本就是两方各执一词,各有各的说法。
此事缘由,还要在这南四湖上”
袁项城、张謇、严复三人围坐在篝火旁,透过本地人刘青煦的讲述,逐渐了解了这段近代中国剧烈变革下,乡村土地争端的缩影。
其实,无论是清末还是民国,无论是中转u:汴tyi36北洋政府还是国民政府,甚至抗战时期,这里的纷争都未曾停止。
南四湖是鲁苏交界处四个首位互相连接湖的统称,由北到南分别是南阳湖、独山湖、邵阳湖、微山湖。
四湖总面积1200多平方公里,其中微山湖占据一半还要多,故而一般以微山湖指代南四湖。
1851、1855年黄河先后决堤,这次决堤不仅拦路截断了京杭大运河。
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洪水,涌进鲁苏交界处,世代生长在此地的江苏沛县百姓为了躲避洪水,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逃荒。
洪水退去后,微山湖南岸附近形成了可以耕种的湖滩淤地。
鲁西南的部分灾民便从微山湖北面跨越到南面,到这片土地上开垦。
而彼时的沛县县令为了尽快恢复农耕,也表示热烈欢迎。
毕竟可以多收税赋,而且这片湖田属于黄河带来的“无主”土地,不用担心归属问题。
但对于山东灾民来说,好景不长。
逃难的江苏沛县百姓,陆陆续续返回老家,很快便发现自家耕地被人“侵占”
实际上,黄河洪水洗刷过后,根本就分不清哪块地属于谁。
山东灾民觉得湖田是自己开垦出来的,江苏沛县百姓却觉得是山东人占了自家的地。
沛县地方为了省事,并没有组织人手丈量划分土地,只是修了一条长堤,把二者分开来。
江苏沛县居民本来距离微山湖只有十几里远,时不时还能去湖边捕鱼捉虾。
可如此一来,微山湖被长堤围了起来,反倒成了山东人的专属池塘。
近在咫尺,却又远至天堂。
江苏沛县百姓面对这种现状,自然气愤无比。
可同样的,山东灾民也有话说。
当初是沛县地方官允许他们在此地耕种,如今田都翻熟了,地都耕好了,难道你们江苏人想赶人,想摘桃子不成?
故而,虽然有了一条长堤,但双方依然爆发流血冲突,而由于山东移民比较团结,且精通武艺,江苏沛县百姓经常吃亏。
在篝火的照耀下,袁项城半边面庞隐于黑夜当中,听着刘青煦说来的缘由,他眉头几乎皱成一个川字。
“难道双方一直械斗不止,地方官就视若无睹吗?”
袁项城知道,1855年以后,满清虽然经历了第二次鸦片战争,权威尽丧,但汉人地主势力通过平定太平天国,也掌握了地方权力。
地方上的治理,不应该这么糟糕啊。
这里不是山高皇帝远的赣南、粤东地带,土客争斗不休影响不到北京的安危,还能分化地方势力,所以官府对此睁只眼闭只眼。
这里是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捻军大本营离这里直线距离也就几十里地,满清岂能放任不管?
听到袁项城的疑问,刘青煦连忙说道:
“大总统,朝满清也不是毫无作为。
到后来,此事越过江苏沛县与山东峄县知县,越过到江苏徐州府与山东兖州府知府,直接递到了江苏与山东巡抚的案头上去。
彼时刚以剿发匪之功荣升苏抚的李中李鸿章,与山东巡抚协商后,两省约定了一个结果,算是止住了械斗。”
听到李鸿章也曾经介入过这件事,袁项城反问道:“哦?那为何我今日,还能碰见江苏百姓来告状呢?”
闻言,刘青煦苦笑道:“大总统,哪怕是李鸿章,都没能彻底解决此事。
因为双方协商的结果,是以“湖田为界”,两省对于湖田的认知并不一致。
一般来说,湖田随着湖内水位的变化而变化,水位高时湖田就少,水位低时湖田就多。
用当地人的话来来说,那便是水涨到哪里,哪里就是山东;水退到哪里,哪里就是江苏。”
听完事情的起因,袁项城望着远处的的微山湖,叹出一口浊气。
两省几十年来争斗不休,付出了上百条人命,可至今还是没有下文。
“一片湖边的淤地,来历竟然如此曲折。”
然而,唏嘘过后,袁项城话锋一转,紧盯着刘青煦问道:
“民间为了争地械斗一事,来由已久,出事了我不怪你。
可贾汪煤矿的山东籍矿工闹出人命之事,你,此前知道吗?”
“我”刘青煦闻言再度语塞,只听到篝嗖^嗦:韭4、二钐lin火的噼啪声。
就在袁项城面色冷峻,打算继续追问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躁动。
“总教习,总教习!”
来者,正是徐州地区维安会会长魏天明。
他见袁项城车队迟迟未至徐州,便派人出去查探消息,而后才知道被人拦下,于是慌忙前来面见。
片刻之后,打着火把,嘴上才蓄起稀疏胡须的魏天明走到袁项城近前。
看到正主前来,袁项城眼皮都没抬,淡淡道:“魏天明,东北民政学堂一期毕业生代表。”
魏天明此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眼里只有袁项城,激动道:
“对,总教习,是我,当初您还握过我的手,出言勉励呢!”
袁项城看着魏天明,眼神中尽是欣赏之意:“共和元年,你不等过年与家人团聚,就领了任务,冒着风雪南下徐州。
3个月不到,徐州贾汪煤矿就用新式采掘法挖了5道矿井,比之满清效率提升4倍不止。
徐州铁厂的第一座高炉也已经竖起,正等着我去点火,开炼首炉钢铁”
篝火旁的张謇听袁项城话中对魏天明不吝夸赞,有些疑惑的抬了抬头。
不应该啊,若是要保此人,为何还要向刘青煦询问详情?
慰亭,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严复,面色上则多少有些不快之意。
在他看来,魏天明包庇山东籍矿监的行为已经板上钉钉了,袁项城此时细数其人功绩,无非是觉得此人功大于过。
可是,在严复看来,这样对组织建设来说,真的好吗?
至于两人身后的刘青煦5,面色柒在篝火的照耀下忽明忽3暗,眼四神在袁项城和魏天明之间来回变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魏天明啊魏天明,一期毕业生里,你即便不是发展最好的那个,也绝对名列前5。
徐州煤钢在你手里,我无比放心。
可你为何要包庇矿监,还是犯了人命的矿监。
难道在你看来,当了矿监,便可以草菅人命,报官不受吗?
还是说,贾汪煤矿,缺了这个矿监,就转不下去了?!!”
“啪!”干柴一声炸响。
魏天明此时才如梦初醒,他猛地抬头,看着篝火旁面色各异的人脸,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我...我...”
张謇没料到,方才对魏天明不吝夸赞的袁项城,此时突然怪罪。
然而,张謇与魏天明同为江苏籍,他却不想让这个冉冉升起的后辈因此事栽了跟头,所以,不等袁项城继续,张謇连忙训斥道:
“你什么你,魏天明,万事要汇报,难道民政学堂没教过你?
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还不快快将内情道来,向总教习认错?!”
袁项城听出了张謇话中的意思,但也无意戳破,他接过话头问道:
“我非不讲情理之人,你将其中原委尽数道来,我必不让红儒会功臣心寒。”
第365章淮海省的契机完
“你是说,死于矿工之手的江苏百姓,10年前杀了他的生父?”
“正是如此...总教习!”
“也就是说,矿工虽然失手杀了人,但实际上却是为父报了仇?!”
“对,没错!”
一番问话之后,袁项城才终于知道为何矿监会选择包庇肇事矿工,也知道了为何徐州红儒会上下没有一人上报此事。
一个人杀人8,无五论是按唐代6贞观律6开元律3,肆还是宋4代贰宋刑统,抑或是明代大明律,甚至满清的大清律。
都是要偿命的。
然而,不管是唐代的李世民,还是明代的弘治帝,又或是满清的乾隆,都曾有过赦免“为父报仇”的杀人犯的先例。
而本次人命事件的起因,并不复杂。
据魏天明所言,打死江苏百姓的关外矿工刘盐,生父曾在20年前开垦荒地时,与江苏百姓张石起了争执,被当众打死。
张石平日里就在乡间颇为霸道,但由于身强体壮,也无人敢惹。
事后,其母报官,满清地方知县以“乡民械斗,生死莫究”为借口,打发了事。
告官无门的情况下,其母还屡次被杀人者“张石”上门威胁,整日以泪洗面,一年不到就惊惧而终。
这矿工年幼失了双亲,只能一路讨饭讨到天津、关外,后在吉林安顿下来,以挖矿为生。
红儒会在东北大规模建立铁厂与矿场后,其人因为挖煤经验丰富,便被招揽了进来。
年前调拨关外矿工支援徐州煤钢建设时,此人还是本溪煤矿里第一个报名的。
此人或许只是想“衣锦还乡”,并没有想过夺人性命。
可能是再度碰见杀父仇人后,才没能控制住自己。
面对这样棘手的案件,袁项城心里逐渐有了主意。
这矿工并非无故杀人,而且被杀者实际上并不算什么好人。
但是,如何给矿工脱罪,成了袁项城思考的首要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