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采田
“周大人,法兰西大军远征,劳师动众,不可能只接受一个宗主权的转移,若是周大人拿不定主意,那孤拔将军顷刻便可北上,到时候可就不是这三地那么简单!”洪翻译盛气凌人的教训了一番周秉璋。
一介布衣当堂训斥浙江巡抚,出了这大堂恐怕谁也不相信,但这就是法国人给他的勇气。
听到区区一个通译对自己也毫不客气,周秉璋脸色憋的通红,深呼吸好久才缓缓开口:“若如此,还需禀告朝廷,请再宽限几日。”
“只给三日,过时不候!”洪翻译颇为霸气的挥了挥衣袖,一副送客出门的架势。
周秉璋额头青筋股东,但还是迈着沉重的步伐转身就走,没再给洪翻译留下来羞辱。
“洪,清国人刚才是不是不同意。”孤拔虽然不会说中文,但还是从两方的表情上看出了端倪。
“孤拔将军,清国人说台湾岛是他们先祖皇帝的功绩证明,不可能割让。”洪翻译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了起来。
“清国人还说,这个条件他不可能同意,他接到的命令就是转让越南宗主权。要想割让海南、台湾、定海三地,除非您让首都的皇帝改主意。”洪翻译抬起头看着孤拔脸上的表情,希望能观察点什么出来。
8孤拔果然不出所料的勃然大怒,一个谈判代表而已,还是打了败仗的一方,竟然敢阴阳他。
7他直接就下令召集入城法军,返回巴雅号上准备率舰队回台湾拉人,要打到天津去。
6等三日之后,周秉璋带着李鸿章“稳住法人,本督不日便至杭州”的电报再入镇海城,却发现早已人去城空。
6而此时的孤拔,早已带领舰队回到了台湾,基隆城在孤拔走后不久就进驻了两千余日本士兵。
3正缺乏人手的孤拔,便邀请日本人一起登船,而日本领队小林太郎在派人请示政府后,不等回复便当机立断同意了孤拔的邀请。
4就这样,20余只大小军舰,携带着15000多个法日士兵,浩浩荡荡的从基隆港出发。
4大军正按照孤拔设想的那样,一步步逼近北京城。
此时的金州军营内,大战来临前,在北洋学堂学习了半年时间屈南却和袁项城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争论。
屈南、韩北两人,一个木讷一个机灵,韩北没有什么主见,基本上是袁项城说什么他听什么。
屈南则不一样,学习思想理论颇为认真,还在北洋天津学堂内组建了一个学习小组,每旬都抽出固定时间来辩论。
不过在学习宣言的过程中,他不止一次的对袁项城要做的事产生了怀疑。
“总教习,宣言上不是说推动无产阶级的壮大才是历史使命吗,为什么我们要做的事,根本和无产阶级不沾边?”
“屈南,你既然在学堂上学过宣言,那你一定也知道我说过的矛盾论。
当下中国的主要矛盾是什么,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吗?”
“不...不是。”屈南在袁项城的质问下有些胆怯。
“不要看我反驳你,你就怕了。
马先生应该也说过,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宣言里说的例子是欧洲诸国,和当下中国情形一样吗?”袁项城见状,耐心的对屈南分析。
“屈南,你觉得平日里在乡间种地、整日辛苦劳作的农民是被地主压迫所致,所以觉得是阶级矛盾占主流,对吗?”
“对,总教习,我正是这样想的。”见袁项城点出心中所想,屈南立马回道。
“欧洲的不平等,是由于他们代代都为世袭贵族,不去做别的事业,人民也代代世袭,成为了一种事业。
打个比方,耕田的农民,他的子孙世世代代便要做农民;行医的大夫,他的子孙世世代代也只能当大夫;王公贵族的后代,世世代代也都是王公贵族。欧洲或许也有平民做宰相封王侯的,但大多数的王侯,都是世袭。
可中国自从科举出现后,有哪个职位是一辈子世袭的?哪怕是皇位上的天子,最迟300年也要换一家来当,满清的铁帽子王更是被换了不知道多少分支继承,随时改封。
农民的儿子伍若是书读的好,六科举6考出来也能去当父母官。中4国两千余年来虽有阶级,但当今中国,实在是没有欧洲那样分明的阶级。”
“那您的意思是,中国没有阶级压迫?”屈南有些迷糊了,这和书上写的不一样啊。
袁项城一时间被屈南整笑了,这孩子怎么死脑筋呢。
“我不是说现在的中国没有阶级压迫,只是说百姓感受最强烈的并不是阶级压迫,而是民族压迫。
中国人大家都是贫,并没有大富的特殊阶级,只有一般普通的贫。中国人即便是地主,与国外的大地主、大资本家相比也不过是小贫而已。
强行把大贫和小贫打成同样的贫,又有什么作用呢?
以阶级来论,中国的地主,上海、广州等地资本家当然比百姓富有;但以民族来论,中国的资产阶级和外国相比也是穷人。
国家衰弱的根源不在于本国的资产阶级剥削无产阶级,而是皇帝太后这等人受外侵略却不奋力抵抗,只会割地赔款,弄到民穷财尽,人民便受贫穷的苦。
你能说这种苦是资本家,是地主造成的吗?
地主少收几分粮食确实能让农民活下去,工厂主多给几分工钱工人便能活得更好,可为何朝廷不能少赔几两银子呢?
怕的就是地主即便少收粮食,朝廷还是要对洋人赔钱,到头来农民还是要多交粮税;
工厂主若是为了保护工人,让商品成本上浮几分,登时便会被洋人的商品打垮。
托朝廷的福,洋人的商品进来不需交税,中国人自己运输商品过县跨州却要交一笔又一笔的厘金。
你只看见地主不肯降租,工厂0主不肯多涨工钱,农民和工人怨气极大。
那是因为百姓日常中接触不到皇帝,自然将怨气撒在地主、工厂主头上”
“总教习,我懂了,你的意思是眼下中国贫穷的根源在于皇帝和太后。”
“是,但也不是。只是换掉皇帝和太后就够了吗?屈南,再换上一个满洲人的皇帝和太后,国家便能强大吗?
为何满洲皇帝不愿尽启民智,为何他们愚弄天下百姓,只挑选忠于满洲的卑躬屈膝之徒入朝堂。
乃是因为他们怕了,他们怕汉人民智尽开之后,意识到中国积贫积弱的根源便在于紫禁城里的满洲皇帝,所以才拼了命了一代代的愚民。
仅凭借几百万吸血的满洲人口,如何能推动三万万的中国向前走,又如何能敌得过人均过千万人口的欧洲诸国,更别说他们还提前发展了百年。
就连开办什么洋务,也是满人大臣几番犹豫之后,才在忠心耿耿的汉人奴才劝说下才勉强推行。
所谓洋务,更是只知道在学习欧洲的枪炮外物,不知道学习欧洲的科学本质。
所以,想要建成大同社会,非要推翻了满洲人的皇帝不可,只有推翻了满洲皇帝,才能摆脱满清的思想钳制,广泛的引入欧洲人的先进思想。
所以现在的中国,要紧的是民族矛盾,不仅是外国民族欺辱我中国民族的矛盾,更是满洲镇压我汉人三百年的矛盾。
屈南,你祖上是汉军旗,想必原因是当了某个满洲大兵的包衣奴才,你可知道汉人包衣就连妻子也要奉给主子享用的。
你能忍吗?
更何况,并不是不解决阶级矛盾,而是中国在当今情况下用阶级矛盾去统一其他矛盾,反而失去了解决阶级矛盾的机会。
你去团结满9清皇4帝、团结满清的王公大er臣的肆儿孙们,三让他们3不要当0皇帝伍王公了,跟你一同每日学习,训练,做操,打靶。他们愿意吗?
哪怕这些人迫于你手中的火枪,一时屈服,但说不定心中觉得是你害的他们当不了皇帝王宫,必定有所不满,不满积攒下来,最后上了战场,说不定他们就要从背后打你一枪。
所以,只有清算了满清贵族,同时清理一批背弃儒家先圣理念对蛮夷卑躬屈膝的汉人,理清了民族矛盾,我们才好继续下一步,进行阶级矛盾的处理工作。”
袁项城一番苦口婆心,将自己所想对着屈南全盘脱出,既是因为他觉得屈南是个会思考的苗子,也是因为他要借着屈南之口,将他的思想进一步散播到学堂学生中。
听完袁项城的长篇大论,屈南若有所思,不过他又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总教习,按你所说,推翻了满洲人的皇帝,我们中国人便可解放思想,对着西洋人奋起直追。
可到那时,没了满人的压迫,汉人内部的阶级矛盾岂不是成为了主要矛盾,又如何保证汉人地主、资本家不欺压底层汉人呢,到那时,又如何保证能建成儒家先圣口中的大同社会呢?”
不愧是个好苗子,袁项城暗暗赞赏。
屈南一针见血的指出了袁项城这个理论中最大的漏洞,即,难道推翻了满洲皇帝,换一个汉人皇帝,底层百姓就能不受压迫了吗?
9758745老汉教流
袁项城对此也并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寄希望于组织后期的制度与法条约束。
因为在1885年这个时间点,他不可能也没能力去掀起一场无产阶级革命,只能先解决民族矛盾,再定下一个保护底层的框架,在他撒手之前,尽可能的延缓阶级矛盾的积累。
同时他作为8一个创始人,也要给后面的领导六人留下一些6好的规三矩,肆尽可能的保持4组织的先进性。
因此,袁项城沉吟片刻,随后沉声回道:
“屈南,你说得对。若是像欧洲那种大地主、美国那种大资本家,已经养成了很大势力,确实不容易解决阶级矛盾。
不过今日中国没有那般大地主和大资本家,一般的小地主小工厂主的问题还不甚大,并不是不能解决。
到那时摒除儒家落后于时代的尊卑思想,谨尊儒家先圣以民为本的理念,人人都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未必不能让阶级矛盾彼此缓和。
更何况,屈南,你忘了还有红儒思想,若是推翻了满洲皇帝,中国走了偏路,不是还有我们红儒会吗。
你可还记得红儒会的指导思想?”
屈南抱拳高声回道:
“尊儒敬祖、恢复中国,以民为本、天下大同。此四条原则南不敢忘也。”
“正是如此,所以屈南,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打起尊儒敬祖的旗号,以恢复中国为己任。至于后面的事,等中国恢复了再说吧。”袁项城颇为感慨的说。
966710-
没办法,时势造英雄,没有庞大的中国无产阶级和苏联作为前例,袁项城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来推动时代发展。
而这个时代最有号召力的,毫无疑问就是儒学,哪怕它有很多漏洞,哪怕它在数千年的封建社会中已经异化为了等级统治的工具,但它仍有无与伦比的号召力。
儒学,并不是一成不变,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解释,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引申。
袁项城只是借儒学之皮,宣扬其中有利于道德教化的部分,至于真正改造世界的思想,还是要靠魔改的马恩主义。
本来汉武之后的儒学就是个不伦不类的半成品,外儒内法,儒皮法骨,儒学部分只是用于修身养性,真正治国理政,还是法家在发挥作用。
袁项城现在给儒学换个红色内核,法儒变红儒,在当今这个时代也未尝不可。
敢为人先,袁项城愿意在平行时空趟出一条不同的路!
第51章陷威海,守旅顺
一番谈话,既说给屈南听,也进一步坚定了袁项城的思想。
就在袁项城与屈南结束了被后世称为“金州宣言”的谈话之时。向南数百里的威海卫,却是一片炮火连天的场景。
法国人带着远东海军的精锐和法兰西和日本步兵,离开台湾一路向北,直捣北洋水师的驻地威海卫。
此时的北洋水师还远远不是后世那个完全体,大名鼎鼎的镇远、定远号还在德国人的船坞中尚未下水。
停靠在威海卫中最多的还是蚊子艇,有十余年前下水服役至今的龙骧、虎威,飞霆、策电。
也有五年前采购的镇东、镇西、镇南、镇北四舰,再加上护送袁项城去朝鲜的威远、超勇、扬威等三艘巡洋舰。
几乎就是北洋水师的全部家当了。
看起来也有十余艘军舰,但大多都是唬人的玩意,尤其是蚊子艇。
蚊子舰简单地说就是小船加大炮,在一艘小船上配上口径200多毫米的大炮,以保证火力。
但炮艇自身没有任何防护,就像蚊子一样,虽然个体小,扎人也很痛,但一巴掌轻松拍死,被主炮击中就可以宣告报废,风浪一大甚至有倾覆的危险。
所以大多数北洋水师的军舰,日常停留在威海卫港口中,轻易不远航。
这正巧给了法国人一锅端的机会。
“调整角度,对准清国舰队,全体听我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