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采田
“好一招祸水东引,堂堂共和国大总统,难道就会这等栽赃的手段吗?”
说完这话,李经方双腿战栗。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恍惚之间,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站在了袁项城身前。
听着这些反驳的话语,袁项城扭头看向李经方,嘴角泛起微笑。
他挥舞着拳头,4高声道8:“带疑贰犯冷开嵩,带疑犯黄德san斋,带疑犯陈炯明!”
“噗咚”
听着这三个人的名字,李经方终究没承受住内心的压力,当着数千名百姓的面,在黄鹤楼顶楼的栏杆前,瘫坐了下来。
而他对面的袁项城,眼神之中,则尽是冰冷的目光。
第383章向广州进军
共和二年的这个夏天,有些格外炎热。
但黄鹤楼顶层的这处玻璃房间内,却像进入了冬季一般,顷刻间变得冰寒刺骨。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而李鸿章此刻,也仿佛如坠冰窟。
没有人能形容李经方当着万千百姓的面,倒在黄鹤楼栏杆上的那一幕,究竟有多震撼李鸿章。
此刻,他的内心,只有四个大字。
“不打自招!”
李鸿章此时的心情,无比复杂。
耻辱,焦躁,敌意,不安
最后,还是愤怒占据了他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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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子!
李鸿章怒目圆睁的看向李经方,似乎要将其生吞活剥一般。
李经方是李鸿章过继的嗣子,原本是他六弟的孩子。
自从他六弟早早过世之后,他就一直觉得有些亏欠李经方这孩子,哪怕后来他又生了一个亲子,也未曾减少对李经方的培养和投入。
可此时的李鸿章,恨不得亲手劈了李经方!
他先是觉得愤怒,愤怒于李经方竟敢派人暗杀刘秉璋。
虽说近年来,他与刘秉璋有些理念不合,但是,他连对待左宗棠这类政敌,都能相处的“亦敌亦友”
如今没了皇帝,他又如何容不下一个罢柒*(三44饵焦榴N:刘秉璋?
他愤怒于自己这个长子,竟然没有把他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
而愤怒之后,李鸿章心里,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厌恶。
刺杀,那就把事情做干净!
如何还能被人把凶手逮住,而且秘密押送到武昌来?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能坐镇万县,亲自处理?
火急火燎的跑到武昌来,在我面前献两天殷勤,便以为万事大吉了吗?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鸿章一想到袁项城这些天来的隐忍和退让,就感到有些头皮发麻。
手握翻盘的证据,竟然能憋这么久,袁项城真是个枭雄一般的人物。
怪不得十余年前,能在帝后之间辗转腾挪,给自己打下朝鲜基业。
而且,袁项城怎么运气如此之好?
远在江宁,都能了解到四川腹地的刺刘一案内情!
难道,他真的是天命之子?
而我,不过是楚霸王、孙十万,陈友谅之流?
不,不是这样的,李鸿章眯缝着眼,不相信什么天命之论。
“ 刘邦损兵彭城败,孟德亦有赤壁灾!”
李鸿章不甘心,他从合肥起家之后,就不甘心屈居人下,所以才不停的向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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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团练起家被赏知府,到被乡人诽谤丁忧隐居;
从一个落魄的乡野村夫,再到走入湘军幕内,成为曾国藩的左右手;
从不惜得罪曾国藩,也要出走湘军,再到成为一方大员,淮军领袖;
一步步走来,往年哪些横亘在0李鸿章前进路上,仿佛天堑一般的阻碍,都已烟消云散。
乡人的攻讦,湘军的唾弃,太平军的威逼,捻军的纠缠,没一个能打倒他。
李经方不知何时踉跄着脚步,一路手脚并用,从靠近栏杆的露台出爬到了屋内的李鸿章身前。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住李鸿章的衣角,带着哭腔道:
“爹!下令吧,南北本就必有一战,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爹!城外有咱们的大军,城内也有孩儿派遣潜伏的死士,全部调集起来,让袁氏命丧武昌!!”
听到这话,李鸿章还没来得及反应,张之洞却立马紧张了进来!
他一边向身旁的黎元洪使脸色,让他召集城内持枪警察部队,严阵以待。
另一边,则缓缓靠近李鸿章,打算规劝一二。
他本意是拦着南北双方,尽量和平。
只要双方未真动刀兵,那哪怕还剩一丝希望,他都会尽力去缓和。
而且,即便真的开打了,战场上刀枪无影也就罢了。
可刺杀,是万万不行的。
今日黄鹤楼里的几个人,谁也不能当着他张之洞的面,死在武昌!
李鸿章此时,也终于消化完李经方刚才那番言论。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与自己相处最久,跟在自己身边时间最长的儿子。
什么时候,他竟变成了这样?
如此荒唐幼稚的想法,真当袁项城身边的护卫是吃素的?
实际上,李鸿章丝毫未察觉到,他对长子李经方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虽然李经方名义上为长子,但实际上只是嗣子。
人人都明白,将来继承李家爵位甚至家产的,是嫡子李经述,而不是他嗣子李经方。
李经方因其父而为官,因其父而出国,因其父而被召回国。
可偏偏,他没有赶上李鸿章征战立军功的年代;也没有在满清早期的洋务运动中捞得美差。
可以说,李经方是因其父,才不得施展抱负。
好不容易熬到了满清灭亡,岭南都督府成立,李经方却发现自己还是只能在广州城中,没有主政一方的机会。
终其大半生,都在充当李鸿章的助手而已,一个不是幕僚的幕僚
而且,给别人当幕僚,还有出幕自立这么一说。
给自己爹当幕僚,只换来了三年又三年的驻英、驻美参赞职务。
直到华兴党建立,李经方才算是有了具体插手的事务的机会,想要在这上面用力,做出一番成绩来。
可这一用力,却用力过了头,直接导致了刘秉璋的身亡。
“你住嘴吧”
李鸿章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除此之外,再无他话,仿佛对李经方言尽于此。
“李干事长得了癔症,语无伦次了。”
李鸿章指着地上的李经方,对身旁的护卫说道:“把他带下去,冷静冷静。”
深吸了一口气,李鸿章又缓缓站起身来,尽力挺直了他那佝偻的腰背。
而此时的袁项城,也没心思欣赏黄鹤楼下百姓们的众生态。
他退出露台,远离栏杆,看着众人,向屋内踱步而去。
“果然如此,老夫就说,以少荃兄的为人,怎会行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如今看来,只捌是家中出了败wu类而已,少七荃兄看来并不知情。”3肆4贰。
张之洞连忙出声缓颊,说的十分委婉,全把责任甩在了李经方身上,仿佛李鸿章毫不知情一样。
然而实际上,即便李鸿章真的毫不知情,在封建气息浓郁的19世纪末,一句“教子无方”的帽子,也是能稳稳的扣在李鸿章头上的。
“不必为老夫开脱。”
李鸿章略感歉意的看了一眼张之洞,而后直面缓缓走来的袁项城。
“此次刺杀一事,乃是逆子所为,但老夫也脱不了干系。
北人本就厌恶老夫,消息传出后,痛责咒骂者想必不知凡几。”
李鸿章对自己还算有清晰的认知,他知道原本就不可能在北方人心上与袁项城相提并论。
如今刺杀真相一揭露,情况势必会更糟糕。
“不过”李鸿章话锋一转,并不打算认输:“岭南人心,依旧在老夫掌握之中。”
李鸿章的岭南都督府,在两广与本地士绅合作,十余年间在地方上建立了较为稳固的统治秩序和基层局面。
所以,李鸿章清楚,他的基本盘还在。
“既如此,多说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