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采田
唯有人来人往的黄埔码头,才能躲避一些岭南都督府的巡警。
“夷白,你竟然真的来了!”
一堆等待装卸的货物旁,杨衢云看着头戴大檐帽,一脸虬髯胡的廖仲恺,眼神里说不出的激动。
“事已至此,我不来能行吗?”廖仲恺苦笑一声,摸了摸脸上的假胡子,叹道:
“竞存陈炯明寻刺客暗杀川督一事,我也是始料未及,根本未曾想到竞存北上四川,心存如此打算。
若是知道的话,我根本不会让他随行!”
“夷白,人心隔肚皮,你又怎能看透一个人的内心呢?”杨衢云闻言,稍稍安抚了一下廖仲恺。
“哎,多说无益,如今我也只能稍作补救了。”廖仲恺瞥眼看了看身旁,见四下无人,从怀中掏出一份墨迹未干的文件,说道:
“这是3日之后,都督府要当众处决的名单,还有他们的关押之地,以及狱警换防的时间,我都偷偷给抄下来了!”
刘秉璋被刺杀之后,廖仲恺就对此事十分关心,想要第一时间抓到凶手。
后来,他得知了幕后主使是陈炯明和李经方,甚至大都督李鸿章也有可能脱不了干系的时候,他有些不理解。
可是,为了华兴党的“大局”,他还是选择回到了岭南。
可回到广九州,当看到si李鸿章命人在er城内大肆逮捕4游行示威的3人群三时,他又0十分错愕。
他没想到,曾经主动接纳华兴会,还助力华兴会改组为华兴党的李鸿章李大都督,会是这样一个人。
他十分痛苦,不愿背叛华兴党,但广州城内大街小巷抓人的巡警,高呼无辜的年轻学子们,又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他的内心。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些人当中的一员。
他们高呼着“反满兴汉”的口号,向着两广总督府游行而去。
李鸿章不但主动接见了他们,还说他们是国之栋梁。
可这才过去几年啊,栋梁,就成了通敌之人?
正因如此,当曾经香港皇仁书院的学长杨衢云联系到他,求他“办些事”的时候,他才会选择易容伪装,赶到城外的黄埔,与其见面。
廖仲恺,实在是逃不过自己内心的审判。
廖仲恺压低声音,说道:“除了这些东西之外,还有一事,要告知学长”
“何事?夷白但说无妨。”
杨衢云看过文件后,将其记在脑中,而后迅速撕了个粉碎,撒到一步之隔的海水当中。
“处决之日,李经方会提前两个时辰赶至大牢”
闻言,杨衢云眯起眼睛,抱拳道:“夷白,多谢你站在人民的一方,站在正义的一方!”
“3日之后,就是正义审判之时!”
第388章红花岗义士
岭南新军在一支支北上开赴各处关隘的时候,广州城内,都督府附近,几位从香港赶赴而来的社搜科行动组人员,正在一处宅院中,低头整理武器。
一身粗布短打的程奎光和丘四从门外悄眯眯摸了进来,看到杨衢云后,才放心道:
“杨大哥,我们刚刚亲眼目睹,李经方的确进了红花岗玖4靶贰4san杌肿zhAN:牢房!”
广州城北,白云山脚下,一处名叫红花岗的地方因为人烟较为稀少,所以被抓来的学生们大多囚禁于此。
说是牢房,实际上只是征用民居,充当临时拘押之地。
杨衢云早就在屋内擦拭着转轮手枪,听到这话,他熟练的让手枪在食指上转了几圈,而后猛握把,插到腰间,说道:
“看来夷白的确是心向百姓,情报不假。
若是将来国民革命军攻占了广州府城,我一定要向组织上报他的功绩,不让他白冒这份风险!”
程奎光和丘四都是原时空广州起义的亲身参与者。
只不过,因为叛徒提前泄露了情报,导致起义未能成功,他们也被抓捕,而后被两广总督处以极刑。
“杨大哥说得对,此等襄助共和的义士,不可让他寒了心。”程奎光同样擦了擦手中的转轮枪,说道:
“杨大哥,听说李经方要召开一次记者会,说自己没有雇凶杀人,是不是真的?”
“他当日在黄鹤楼上,若是真无辜,又岂会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杨衢云朝地上啐了一口,鄙夷道:
“况且陈炯明早已指认,刺杀一事,就是李经方交待下去的。
如今他还要抵赖,不仅说明他毫无担当,更证明其人是个不知廉耻的伪君子!”
杨衢云把枪收到腰间,拿出一根红色沾满了红漆的毛笔,在写有李经方的书册上划了一个大大的红叉,恶狠狠道:
“哼,他还想厚颜无耻的开记者会解释,我今日就送他去见地下,让他跟阎王爷解释解释!”
丘四闻言重重地点了点了头,而后走近窗边,看了一0qi:六¥湫三中转t~:看外面昏暗的夜色,忽然感慨道:
“杨大哥,你说,台湾的那个孙文提出的联省自治方案,为何李鸿章不同意。
若是同意,想必也就不会有国民革命军南下这回事了。”
“联省自治,孙文?”杨衢云不屑的笑了笑,说道:“丘四,你莫要因为此人的广府出身,便被他蒙骗了心智。
他在法国人手底下,岂会真心实意的同意什么联省自治?
就算要联省,法兰西人自己怎么不联省,偏偏要来我中华之地尝试?”
杨衢云对这个近些年来在岭南一带颇有名气的孙文,发自心底里的不喜欢。
孙文在基隆创办了什么“兴中会”,在台湾开办不少善民学堂,免费为孩童提供教学。
并且,他还极力邀请大陆上的百姓去台湾经商、定居,只要肯去台湾,每人先发放一枚鹰洋傍身,落地之后还有更多。
靠着这些个“福利”,岭南不少人都跨海赶赴台湾,而孙文也被一些人鼓吹成大善人。
可杨衢云知道,这个兴中会名义上是兴中,实际上全是为法国人办事。
开办学堂,学的是什么?是法文!
吸引大陆百姓渡海,为的是什么,还不是给洋人提供低价人力!
此举,摆明了是崇法抑华之举。
想到这里,杨衢云在心中给孙文也默默记下了一笔帐。
...
三人这边在最后一遍检查手上的武器,而另一边的李经方,却在大牢里发着疯。
一个刺杀之事,让他断送了所有的政治前途。
如果说刺杀之前,他和嫡子李经述之间的胜负,还是五五开的话,那刺杀败露之后,他就算是彻底出局。
虽然弭佟琛降四散伍、六[ZU:李鸿章从武昌离开时,强行把他带回了广州,但明眼人都知道,李经方淮系继任者的身份已经动摇了。
他心中也懊恼过,早知道结果如此,还搞什么刺杀呢?
说不定好生同刘秉璋推心置腹的说一说,他也会同意合力抵抗北边的袁军。
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不过,李经方依旧不死心。
他不愿被幽禁后半生,因此便在李鸿章面前自告奋勇,要求审问被抓进来的这些“通敌之人”
因此,今日天还未亮,他就出了城,赶至白云山南麓的红花岗牢房内,想要尽快有所收获。
只可惜,辣椒水灌鼻孔,木针刺指甲缝、鸡毛挠脚底、皮鞭抽后背这些手段都用了,没有一个招的。
被关在里面的普通学生和百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巡警队长朱湘抓来的人,基本上全都是无辜之人。
眼看天色渐明,李经方有些失望的离开了红花岗大牢。
他知道广州城内有北人的探子在活动,而且一定也有社会革命党党员存在。
只是可惜,今日的审问当中,竟然没有一个招供的。
“难道,他们真的是无辜的?”李经方脑中飘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不过紧接着,便被他挥散而去。
“无辜又如何,敢抗议都督府,就是重罪!”
坐上黄包车后,李经方正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行动,才能在李鸿章面前挽回一些形象。
广州城是淮系的大本营,李经方凌晨出城,自认为没多少危险,所以只带了2个护卫,随车而行。
黄包车在广州城内的窄巷中穿梭而过时,从车下忽然传出一阵摩擦声,车速慢慢降了下来,而且还变得有些颠簸。
“少帅,这这轮胎好像裂了”黄包车夫转头看了看轮胎,才发现不知何时橡胶轮胎已经裂开,在地上拖着一个长长的黑色条带。
19世纪末的轮胎,还不是嗖?嗦:。jiu四担澄妗储省垄璩淦的,而是实心轮胎。
实心轮胎的黄包车,比纯木轮胎或者铁包木轮胎的黄包车要快上不少。
但是,它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橡胶一旦开裂,就极难滚动。
橡胶断截面和地面的摩擦力,让车夫只能凭借蛮力拉动黄包车,而不能依靠车轮自身的滚动缓慢加速。
所以,见到车胎开裂,李经方也明白,自己只能步行了。
“晦气!”
李经方怒骂一声,但被逼无奈,也只能下车步行。
就在这时,从晨曦巷子的角落当中,忽然窜出来几道人影。
李经方先是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耳旁就陡然传来几声“嗖”“嗖”
“有刺客,保护少帅!”
还没等李经方反应过来,他就觉得正背后像是被人猛锤了一下,剧痛无比。
再之后,右胳膊、左肋间又是几阵疼痛传来,登时摔倒在地。
一旁匆忙跟着车跑的护卫顿时脸色煞白,顾不上气喘吁吁的身体,连忙从怀中抽出手枪还击。
但是,有心算无心之下,三个方向的枪线构成的弹幕,只一瞬间,就夺去了这3名护卫的性命。
连带着,又给李经方补了几枪。
青石板路上,李经方嘴角冒血,望着刚刚放晴的天空,眼神涣散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