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采田
“啊,全兑?”掌柜的听到这话,揉了揉耳朵,有些不敢相信。
“对,我要全取出来。”毛皮商黄老板重复了一句,而后追问道:“怎么,没有吗?”
这句话,声音不小,不仅掌柜的听见了,更是引得周边在普通通道排队的百姓纷纷侧目。
看到这副场景,掌柜的身上顿时冒出一声冷汗,连忙抱拳,对着一众百姓解释道:
“有,怎么会没有!
今日衢州银行汉口分行,敞开了兑,若是不够,即刻从总行调补!”
听着李掌2柜的此番豪jiu言,一众百姓稍稍安了0些心,原本有些躁动的队伍,才总算是平静下来六,老老实4实地排队取钱。
毛皮商黄老板取完钱后,当即命两个随从将重达300多斤的几袋银元搬上马车。
而后,看了看还蒙在鼓里的掌柜,想起往年他对自己颇为照顾,于是黄老板临走前说道:
“李掌柜,还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何事吗?”
“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掌柜的有些不明所以,他这几天在乡下参与族叔白事,刚赶到武昌府,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汉口,不知道这几天到底怎么了。
“哎,你呀,快看看报纸吧!”黄老板甩了甩袖子,最后放下一句话,转身坐上马车远去。
“快,快拿申报湖北官报东亚时报岭南新报来!”
李掌柜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妙,连忙让手下职员去拿来最新的报纸。
近些年南来北往经商的,最看重的信息获取渠道,就是“申时官新”
申报是老牌报社,自从南北分裂以后,脱离了满清钳制,文章评论越来越大胆,逐渐被称为国内第一华文报!
而剩下的三个,看名字就知道,分别属于张、袁、李三人。
全国各地有不少所谓的“新报”,但唯有这四个,有能力把分社基本开遍每一个省份,而且消息及时,门类齐全。
除此之外,东亚时报还曾以半个版面求购粮食,销售关外的毛皮、木材、洋火。
那位黄老板,就是因为做国民革命军的生意 ,才发家的。
所以,受商人影响,李掌柜也订购了这4份报纸,只不过从乡下回来的太匆忙,近几日的还没来得及看。
几分钟后,看着摆在眼前的东亚时报,李掌柜心中,只觉得一股窒息零0齐陆啾L$索群:感袭来。
头版上,明晃晃的写着关于部分纸币暂缓流通的公告这几个大字。
国民革命军掌控下的东北边业银行,宣布暂时停止兑换岭南银行和通衢银行的银行券,而且各级机构,也不得使用两行的银行券。
从今往后,除了洋钱,只有东北边业银行的纸币,才能在共和政府统治下流通。
要知道,为了做生意方便,不少南方商人都把银元存在通衢银行或者岭南银行,然后拿着兑来的银行券去走南闯北做生意。
如今袁项城一声令下,相当于直接断了通衢银行和岭南银行在江南和北方的活路。
往后若是想做生意,非要拿货真价实的银元不可。
岭南银行波及不大,因为他们在江南只有一个分行,可通衢银行不一样,张之洞和袁项城关系并不差,所以在北方大大小小开设了十几处分行。
此举,对把银元存放在通衢银行的商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若是通衢银行的钱在外边花不出去,那还有什么必要往里存呢?
商人都如此, 也就无外乎百姓们都来取钱,想要把手上的银行券,换成货真价实的银元。
毕竟,要是晚了,说不定通衢银行就没钱了!
...
汉口的通衢银行忙着应付挤兑,
而武昌的黄鹤楼上,卫兵正站在透明玻璃房门口,时不时向内张望着。
玻璃房内,几个湖北本地的大商户垂手而立,看着一旁的张之洞。
而袁项城身后,仅跟着张謇和明晔两人而已。
张之洞摊开了一份东亚时报报纸,感慨道:、
“慰亭,这就是你的手段吗?”
站在栏杆前,看着黄鹤楼下从街头排到巷尾,匆忙而又焦急等待兑钱百姓,张之洞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他知道,湖北在南北之间夹着,被人觊觎日久,迟早要选一方加入。
张之洞想过文攻,想过武吓,可他万万没想到,袁项城竟然是以银行撬动了湖北局势。
“慰亭,你也是中国人,岂能做这种伤敌800,自损1000之事?”张之洞感慨道:“你禁的了通衢银行,禁的了岭南银行,可你禁的了洋人的银行吗?
此政一出,虽通衢与岭南银行券不能通行江南、华北、关外等地。
可东北银行之纸币,同样再难于岭南立足。
如此一来,中国人内斗,岂不是把市场白白让给洋钱?”
张之洞表面上是在说洋钱,但实际上,他最关心的还是自己未来的境遇。
袁项城并未听出话中之意,他缓步走到张之洞身旁,沉声道:
“香翁,共和已经到了第二个年头,可天下还没做到实质统一。
在我看来,与其去纠结洋人会不会趁机抢占市场,还不如尽快调动一切力量,去压垮李鸿章。”
袁项城知道,自己这个禁止纸币流通的计策,在19世纪的中国看来,只能算新奇,但算不上良策。
只不过,明面上来看,这个计策是针对李鸿章的,但实际上针对的是湖北,是张之洞。
袁项城没时间和张之洞手底下的鄂军动刀兵,即便花费不了多长时间,也会耽搁西线战场的形势。
所以,能从别的方面来逼迫张之洞投降,最好不过。
依靠禁止纸币流通的手段,抽去了湖北的银根之后,没了钱,湖北新军就失去了持续作战的能力。
想了想,袁项城继续昂声道:耙
“香翁,我与李鸿章此战,乃一决生死之战,不仅血肉战场上要见真章,所谓金融战场,也得分出一个胜负来。
越想着保留元气,越会打的畏首畏尾,若战事多拖延一月,花费便又多几百万两,和这些银子相比,让洋钱先猖狂几日,又有何妨?”
袁项城语气强硬,眼神逐渐坚定,一动不动的盯着张之洞。
“香翁,东北边业银行成立未过10载,在关外定点扶持农林、码头、交通、水利等项目,投入不下1000万两低息贷款。
可通衢银行呢,通衢银行除了修铁路,还做过什么实事吗?
除了把账上的钱放贷给那些赌徒、烟鬼之外,可曾为民生做过一件好事?
仁川大学堂和旅顺大学堂接收过不少湖北籍学子,他们都是因为家贫,才选择来关外求学。
为什么?
因为关外能给他们提供无息贷款,甚至免学费,通衢银行呢,又在做什么?”
袁项城从张謇手中接过一沓文件,念完之后面色冷峻。
他虽然依旧称呼张之洞为香翁,但实际上语气却越来越严厉。
张之洞,充其量也就是个封建官员而已,远不能承担近代政府主官的重担。
“香翁,到了这个时候,你还看不明白吗,湖北以一省之地,如何抵抗十省的共和政府?!”
袁项城步步紧逼,张之洞虽有心回话,但面对袁项城摆出来的证据,却嘴角嗫嚅,不知如何言。
见此情形,袁项城靠近半步,在张之洞耳边说道:
“香翁,弼德院院长一职,虚位以待,此乃中枢要职,只等香翁北上”
闻言,张之洞终于放下心中担忧,对着袁项城拱手鞠躬。
屋里的湖北商户看到这一幕,腰弯的更低了。
而门外的卫兵看到这副场景,也忍不住频频张望。
“来人,送香翁北上,以国家领导人之职礼遇!”
第393章湖北易帜续大勋位
在黄鹤楼玻璃房内外众人的眼神注视下,袁项城抛出了弼德院这个名字。
一众江西官员有些不明所以,茫然不知所措,他们不清楚什么是弼德院。
弼德院,名字听起来十分拗口。
实际上,这是历史上满清的预备立宪期间设立的机构。
表面上来看,它的功能很简单,国家咨询顾问机关而已。
可如果非要类比的话,弼德院不像英国上议院,也不像政协这种只有纯粹建议权的机构,更像是明治日本时期的“枢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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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原时空预备立宪闹剧当中,满清效仿日本的“枢密院”,建立了弼德院,号称与内阁相互维系,来安置一些朝廷大员。
此举,实际上背后蕴藏了满清不愿放权的深层想法。
稍稍了解过日本枢密院地位的人都知道,这个机构,在日本政坛上的分量实在太大了。
伊藤博文、山县有朋、西园寺公望、一众日本亲王,都曾是枢密院当中的一员。
日本枢密院元老,能对内阁政令表示反对,甚至能做到逼迫内阁总辞职。
这样的枢密院,与其说是咨询机构,更像是权力机构。
而满清模仿建立的“弼德院”,其目的自然也是一样的。
可以理解为现代背景下,弱化版的议政王大臣会议+南书房。
只不过,满清实在是太过贪得无厌了。
他们不仅想设立弼德院攫取权力,连内阁的权力也不想放弃。
然而实际上,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结果,就是一个也抓不住。
满清为了设立皇族内阁,不得不把弼德院边缘化。
毕竟,皇族内阁里已经有了那么多满人和亲贵了,再让他们在弼德院里担任职务,就显得有些多此一举。
而皇族内阁,不久便遭到南北各界百姓和士绅反对。
后来满清很快就灭亡了,弼德院也就没来得及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