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采田
“方苏雅先生，听说你回到印度支那后，由于在广州的出色表现，升职了？”袁项城好奇地询问，表面上看，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不过，他特地在“出色”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明显是为了揭人伤疤。
方苏雅之所以能升任公使，不是因为他在广州的出色表现，事实上，他也根本没有什么出色表现。
无非是因为方苏雅的在袁项城面前放了两句狠话，传回法国之后，在民族主义高涨的巴黎市民面前，出了一次名。
右翼总统弗朗索瓦福尔为了迎合民意，便趁机将方苏雅从领事升职为公使，名义上升了一级，实际上本职工作没有任何变化。
“是啊，因为法兰西人民的热情，我才得以升任公使，更好的为法国奉献生命。”方苏雅明白他此次前来的重点。
所以，面对袁项城的有意刁难，他选择深吸一口气，微笑面对。
“总统阁下， 想必你应该知道，印度支那地区的纷争，是我国内政。
越南君主和人民之间与法兰西的矛盾，完全可以内部解决，不需要他人插手，贵国军队进入河内城的行为，实在是太过越线了。”
“内政吗？”袁项城晃了晃手里的高脚玻璃杯，歪头说道：
“方苏雅先生，你的意思是，一个和法兰西本土不接壤，相距数万公里，并且人种和本土人种也毫不相同的地方发生的反抗，属于法国内政？”
听到这番壹话，方零苏雅有零些恼火，柒但他还陆是强忍怒意玖，一字壹一句地肆说道：叁陆
“总统阁下，法兰西共和国在印度支那拥有着众多利益，这是法英印度支那协定、中法新约法暹曼谷条约所规定的，谁都不能违反！”
“哦？你是说那个反动的满清朝廷，和法兰西签署的中法新约吗？”
袁项城想都没想，直接忽略了法国和英国、暹罗之间签署的条约，把中法新约单独挑出来反驳。
“方苏雅先生，容我提醒你一下，满清是一个在我国领土上殖民的政权，这个政权签署的一切对外不平等协定。
如今的新政府，拥有可以完全推翻的权力，而这个权力，是4万万国民赋予的！”
推翻所有对外条约？
听到这里，饶是方苏雅来之前做了再多心理建设，也忍不住冷笑起来。
“总统阁下，你难道说，你要推翻贵国和法兰西签署的一切条约吗？”
袁项城淡淡说道：“提醒一下，国与国之间，你要区分开，我仅代表新政府，你的不平等条约是和满清签署的，如果要执行，请找他们去。”
方苏雅气笑了，大声问道：“面对英国人，你们也敢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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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也和贵国签署了不平等条约，甚至还占据了第一块殖民地，你们怎么不去问英国人讨要？
袁项城看了看逐渐围上来的人群，笑眯眯地说道：“那是我国和大英帝国的内政，轮不到他人插手！
公使，你也是学…0仲q：过国际法的，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不如这样吧，想要我们退出河内城也可以。
等价交换，这是最基本的原则。
想要越南北圻的话，拿厦门和台湾来换吧。
我像向公使你保证，国民革命军踏上台湾土地的第一时间，河内就会城门大开，欢迎法兰西军队重新归来！”
“这这绝不可能！”法兰西公使方苏雅看着不怀好意的袁项城，断然拒绝。
他明白，这个说法甚至都不用上报给巴黎，送到印度支那总督那里的时候，就会给否决了。
法兰西整个远东殖民地上上下下上万名官员当中，没有人，可以承担的起台湾和厦门丢失的代价。
第463章南海制衡
法国公使心里在想什么，袁项城无从得知。
但是，他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与法国讲和，之所以摆出一副要与法国人商谈的样子。
一方面是为了麻痹法国人，加快速度调集国内物资南下。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给美国人准备的时间。
现在的印度支那殖民地的情况，已经变成了破鼓万人捶，法军河内战败后，在东亚、东南亚有殖民地的国家，都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其中之一，就有美国。
李鸿章的南海舰队在马尼拉打败西班牙菲律宾舰队后，碍于法国阻挠外加上自身实力问题，没能夺得菲律宾殖民地。
也就是说，菲律宾的殖民统治权，依旧掌握在西班牙手中。
虽然摇摇欲坠，但毕竟还是有个架子。
后来，李鸿章联手美国，逼迫西班牙承认了两国在马尼拉共建的“中美联合租界”
建立租界捌后，美国伍人的殖民柒触角逐渐深陆入吕宋陆岛，叁对菲肆律宾兴趣肆大增。
与此同时，美国人对他们本土南部，距离弗罗里达州只有一海之隔的西班牙殖民地古巴，也垂涎欲滴。
在这种情况下，美国人想要双管齐下，通过一场对西班牙发动的战争，将这两个地方一并纳入统治当中。
而美国人想要动手的时间点，恰好与法军和国民革命军爆发战争的节点相重合。
法国不会允许西班牙丢失菲律宾和古巴。
因为法国是西班牙的主要债权国，如果西班牙丢失这两个地方，一定会造成国内经济大崩溃，进而连带着法国经济也变得萧条。
并且，相比古巴，法国人更重视菲律宾。
毕竟，古巴在美国身旁，但菲律宾却在法国殖民地身旁。
和原时空相比，本时空法国和西班牙在东亚地区殖民地的经济联系，更为紧密。
印度支那南部菲律宾台湾厦门印度支那北部。
法国人在南海构建了这样一个航海贸易圈生态，这条线上，菲律宾是重中之重。
它为台湾和厦门的制糖工业提供原材料，为法国在印度支那、厦门、台湾等地的治理，提供人力。
是的，法国学习了英国治理殖民地的方法，招募菲律宾信仰天主教的混血，去麾下殖民地充当军警，制衡当地的华人和越南人。
所以，美国和法国的关系，由于西班牙的存在，也不怎么友好。
更不用说，至今两国之间还在为“巴拿马运河”的修筑权而争夺不止。
因此，袁项城认为在英国人抽身之后，引入美国人十分有必要。
这几年以来，美国人的船队往来西海岸、阿拉斯加与乌苏里自治区之间，做生意做的不亦乐乎。
去的时候，满载着美国西海岸生产的工业品，回来的时候，则带着当地的干鱼、毛皮、金银、大豆、木材等原料。
如今，无非是让船队稍稍调个头，南下至东南沿海而已。
袁项城在前几日找到美国公使，让他给已经升任美国商务部部长的老胡佛转交了一份电报，说明了需要美国船队帮忙运送物资的请求。
在老胡佛的运作下，此事得到了美国总统的默许，甚至都没有拿在国会当中正式讨论过。
毕竟，商务部长可以依靠个人“刷脸”，让一些往来太平洋两岸的美国民间船队为中国服务。
悬挂美国国旗的商船，完全可以在法国军舰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航行，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法军要攻击这些美国商船，势必会引发一场外交争端，说不定还会让处在“无声对抗”状态下美法两国，引起外交对抗，甚至爆发正面冲突也不无可能。
而且，袁项城还收到消息，美国代理海军部长西奥多罗斯福已经让亚洲舰队开赴夏威夷群岛了。
赶到东亚，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这里，袁项城觉得有必要说的再强硬一点。
他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冲着法国公使方苏雅道：
“我们本并无意介入印度支那局势，但前提是
第一，贵国的军队和殖民机构，要放下武器，全部从我国领土上撤离，包括厦门和台湾地区。
第二，赔偿给我国造成的人员和物资损失，到目前为止，大约500万英镑。
第三，废除两国签订的所有不平等条约，当然，这个不平等条约的定义，要由我国来决定。
第四，如果法兰西能做到以上这些所有举措，那我国会考虑在北圻建立安南军事缓冲区，对于北圻以南的事务，不再插手。”
听着袁项城一句又一句的“大放厥词”，法国公使方苏雅忍不住双拳紧握，青筋骤起。
他觉得袁项城这些条件，实在是太过臆想天开了，他没有当场翻脸，已经算是有风度了，无论哪一个，法兰西都不会答应。
不过，法国人愤怒，并不代表别人也愤怒。
一旁的美国公使对袁项城提及的“军事缓冲区”概念，有些感兴趣。
他举起酒杯，冲着袁项城致意：“大总统阁下，是否可以详细说明一下，何为军事缓冲区？”
袁项城闻言，对着在场华洋众人解释道：“所谓的军事缓冲区，就是两国军队均不可以进入的地方，本地也没有任何军队的存在。
当然，为了保证秩序，会招募一定数量的警察部队，维持治安稳定。”
“类似远东乌苏里自治区？”美国公使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袁项城点了点头：“没错，正如乌苏里自治区一样，只不过这份主导权，在安南自己手里。”
听着袁项城和美国人一唱一和，法国公使方苏雅心中，突然生出些不妙的感觉。
方苏雅很想建立这样一个军事缓冲区，但是，他的想法是在广西南部建立，而非越南北圻。
在法兰西的殖民地上，建立一个不受法兰西掌控的缓冲区？
真是笑话！
法兰西是列强，还不至于被人欺凌到如此地步！
方苏雅心里冒出这一番话。
不过，愤怒过后，还是要回到现实。
方苏雅想了想自己此次广州之行的目的，又回忆起当下印度支那的局势后，选择再次压下怒火。
没事的，等新一批法兰西军人赶到印度支那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见众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自己，方苏雅忽然拍了一下自己额头，放声笑了出来：
“总统阁下，您看我，不知不觉间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这么重大的事务，应该由印度支那总督，或者由我国政府从巴黎派出代表与您商议才对。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公使，还不足以决定法兰西的对外政策。
现在，我们还是先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