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鸽纸
毕竟王家之事，他做出提醒可以，但要深度参与，他自认还是缺了些火候。
这条游廊只走了一半，便有人影闪出，轻巧地将他拦了下来。
是小蝶。这姑娘一身浅绿色的小袄，小家碧玉似的，亭亭走近几步，屈膝行了一礼，“公子。”
“怎么，不必与我保持距离了？”
他只是随口一问，但小蝶却是正色道：“之前，小蝶本该作为小姐的嫁妆送于方府公子，所以才要与男子保持距离。
小蝶曾经对谁都是那般样子，并没有讨厌公子的意思，希望公子莫要误会。”
“本该？意思是现在不送了？”看这姑娘很认真的样子，方曦文忍不住就想逗逗她，便如此笑道。
“......”小蝶抿着嘴不说话。
“那你现在主动走过来，是要与我多亲近亲近？”
“才不是呢，公子请自重，”小蝶又低头行了一礼，“小蝶愿意伺候公子的其余杂事，可以尽数交予我，办得不好也请公子责罚。”
这倒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了。
思忖了一会，方曦文又问道：“那如果方府公子不是我，你也乐意伺候他的杂事么？”
“当然不——咳咳！”
下意识脱口而出，小蝶连忙把嘴一捂，愤愤地瞪着他：“人家是要好好与你分说的，可公子偏偏这种态度，不想与你说话了。”
“哈哈。好吧好吧，不逗你了，”这小模样把方曦文看得一乐，当即笑道：“手伸出来，给你个东西。”
闻言，小蝶乖乖地伸出手去；掌心朝上，她看着上面粗糙的老茧、细密的划痕，脸上又有些发烫。
‘小姐的手，一定比我漂亮多了。’她莫名想道。
“喏。”
随着一物落下，冰冰凉凉的触感便传了过来。
她摊开的掌心上放着一支银色的步摇，上面雕了一只蝴蝶，仿佛翩翩起舞的样子，双翅还缀了些珠玉。
不仅特别贵重，还很用心...从小到大都没人送过小蝶这种礼物，看着步摇，她鼻尖便是一酸。
跟着，小蝶抬头看了过来，美目朦胧：“小姐的份呢？”
“...一开口就问这个啊？”
“是了，公子定是顺便才买给我的，”见他的表情，小蝶却忽地高兴起来，双手把步摇捧在胸前，低头一礼：“谢谢公子，小蝶特别喜欢。”
看着她这般模样，方曦文却有些心疼；这姑娘太过懂事，哪怕在这种时候也考虑着“分寸”，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公子稍等，我这就去把午膳端上来，这窑鸡我稍了一上午呢，肯定好吃...”说着她取出围裙围上，便要往厨房跑，但被方曦文叫住了：
“别忙，等凝竹回来一起吃吧。”
~~
两人在台阶上说了会话，又等了一阵，才有红服云履的女捕快推开院门，满头大汗，一副过劳的样子：
“累死我得了。曦文，抱~~~”
撒娇似的，王凝竹的声音拖得很长，张开双臂便要抱过来。
见状，方曦文往旁边一闪，“喂喂喂，你满身汗别凑过来啊，要抱就先去洗澡。”
“你嫌我？岂有此理，你居然嫌我？”她愤怒了。
小院并不大，一追一逃之间，方曦文身法并不出众，很快便被逼到了角落里。
这英气的女捕快仿佛终于捉到了犯人，举着双手，满脸笑意：“逃不掉了吧？总算落到我手上了，哼哼...”
见状，方曦文连忙请求场外救援：“小蝶，快管管你家小姐。”
“这可是我的人，她才不会听你的——”“小姐，注意礼仪哦。”
闻言，王凝竹几乎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蓦地回头，发现小蝶一副严厉的样子，板着脸道：“你吃饭前总是要沐浴的吧？公子在这里饿着肚子等了这么久，莫非还要让他等你磨磨蹭蹭洗完才开饭么？”
“这、这...”
“公子就是脾气再好，也会不高兴的。”
于是王凝竹把头又转了回去，便见方曦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无奈便只能抽身离开，放他一马。
拿人手短，小蝶竟然噬主了。
短暂的洗漱后，三人便在小院里支起张桌子，各自落了座。
饭菜摆了五六盘，样式精美，真正的古法窑鸡通体金黄，散发着勾人的香味。
小院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王凝竹刚扒了几口饭，便说了起来：“你们听我说啊，西坊东坊今天都有人闹事，忙死我了。”
“正常，不闹事才奇怪。”方曦文点点头。
“小姐，是什么事呀？”
见两人都有兴趣，王凝竹便说了起来。
自定军城开始收拢住在城外的民众后，已是过了好几日；哪怕发了许多救济金，也依旧压不下他们的抱怨。
毕竟一来人太多，地方狭小，居住条件并不算好；二来有许多人是被连拖带抓强硬入城的，一开始就积累了许多怨气。
“有人说，是我们王家散播了假消息，想偷偷收走他们的田地，闹得特别大。真是的，也不想想如果真要做这种事，哪里需要这般大费周折...”
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鸡腿，王凝竹气道。
“毕竟妖族事关重大，没法直说，人心浮动实在正常，”这并不出乎方曦文的预料，“是了，你最后如何解决的？”
“我当时想不到办法，还好洛叔叔出手帮忙了。”
“洛叔叔？”
“他是个很厉害的镖师，最近还破了生死玄关，正名声大噪呢。有许多镖队也被堵在城里出不去，就像他们这般。
此举不外乎堵了他们的生路，但洛叔叔却说王家不会无的放矢，连他这种靠押镖混口饭吃的人都不着急，别人有什么好急的云云...可惜我怕你们等太久，没能与他多说几句。”
王凝竹丢下骨头，如此说道。
“嚯，这老登...老镖师也来了这里啊。”方曦文倒有些惊喜了。
这种他乡遇故知...其实也不算他乡，洛家就在桂花山这一代，能遇到老洛实属正常，之前小青霓也提过一嘴，但给他忙忘了。
“对哦，我都忘了你们互相认识。”王凝竹一拍脑袋。
“当初我有事来桂花山，与他们顺道同行的。说起来，老洛与你们王家关系很好吗？”
“是我们王家。”王凝竹瞪了他一眼，“自然很好，洛叔叔可是在定军一带成名的。”
据她所说，洛霆年轻的时候与如今的方曦文有些相像，都是四处漂泊的游侠，剑法出众，容貌俊秀。
不仅如此，他的人员同样也十分好，实力强劲又讲义气，在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是那一代江湖璀璨的明星，时人誉为“青莲酒仙”。
“不过呢，洛叔叔是很专一的。自他在漂泊途中邂逅了叔母，从此家便定下来了，二十多年来夫妻两人都很恩爱，育有两个女儿，从没有纳妾之类的风流事情...”
王凝竹语气悠然，眼神却时不时地朝这边瞥过来，警告意味相当浓厚。
他心想难怪说这么多，原来是过来敲打了...方曦文讪笑了两声，“挺好的，神仙眷侣。”
“哼，希望你是真觉得好，”刺了他一句，王凝竹又道：“洛叔叔的大女儿与我们年岁相仿，据说出落得特别漂亮，可惜很少归家，我至今都没见过呢。”
“...是挺漂亮。”
听着他那语气怪怪的，王凝竹轻轻敲了下他的桌前，“喂，你别打人家的主意啊。”
“哈哈。”方曦文都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干笑。
见他似乎是听进去了的表情，王凝竹刚想点头，小蝶便发现了不对劲。
她放好筷子，拍了拍手道：“公子，你看着我的眼睛。”
“做什么？”
“我看你刚刚躲躲闪闪的，有些心虚。”
“哪里有。”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越是如此，小蝶越不愿放过他，当即目光炯炯地看了过来。
“...你眼睛太小了，我看不见。”方曦文差点吹起口哨。
“小姐，他在说谎！”
一顿饭还未走到尾声，桌上便已闹了起来。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当即心中有数，王凝竹把碗一放，一身长裙直接就坐到了他大腿上，将衣领一揪：“实话实说，是不是真对人家女儿有想法？”
“等等，你看天上。”
温香软玉入怀，方曦文随手抱住，跟着伸手往上一指。
却见忽然之间，原本天光璀璨的苍穹被一阵浓郁乌云覆盖，深不见底的样子。
仿佛有一个大罩子落了下来，云层都矮了很多，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怎么回事？”王凝竹凤目眯起，似有所感。
两人就这么抱了一会，方曦文冷不丁开口：“你有点重诶。”
然而实话是感觉很好，温温软软的，还很有弹性。
“你又嫌弃我？！”
“小姐，公子是在转移话题！”
“小蝶你背叛了我！”
~~
同一时间。
无论是居住在东坊、亦或西坊的民众，此刻都纷纷抬头望向了天空。
这乌云浓郁得有些夸张，散发着一种不详的感觉。
见状，当即就有好事者跳了起来，朝天一指：“还说什么将有大旱，你看看这像是旱灾的样子吗？王家定有阴谋，快放我们出去！”
此话一出，有心想要出城的人便纷纷附和，一时间声势闹得颇大，连周围六扇门的捕快也弹压不下，只能互相僵持。
闹着闹着，众人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顾好事者屡次撩拨，自己就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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