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鸽纸
她的酒坊、她的郎君、她的一切全都毁了。
在哭声里，已经找不到那位在晨间酿酒的姑娘：她揭开盖子，村里的小孩子便嬉笑而来，实在经不过闹腾，她便舀上几小勺给他们喝，叮嘱他们要瞒着父母。
“我被欺辱的时候，三郎、三郎他还没咽气，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
“已经没事了，妹子，已经没事了...！”
对视一眼，两人识趣地退了出去，把门带上。
~~
“有口酒喝就好了。”
从衙门出来，两人来到村边的小河，方曦文突然冷不丁道。
他蹲在河边，低头看着自己那有些扭曲的倒影。
“你不高兴？明明做了桩好事。”
“我想到很多东西，唐琰这种不会是孤例，而杨天休出身真正名门，却是这种跋扈的模样...”“我不想听。”
将一枚石子踢落河中，王凝竹打断了他，眼神直视而来：“我知道你一向行事周全，可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也是。”
“曦文，人是要死的，连法身的陆地神仙也不过五百载寿数，再往后就没有了。因为忧虑未来的事情，而忽略眼前，岂不是得不偿失？
没有你的那般细心，凝竹只看得见‘当下’。有需要诛的恶我会诛，该死的人我不会让他活，该打的战我也不会逃...当一个值得爱的人出现在面前，我也会去爱，就算那般险阻。”
偏头看去，那双凛凛的凤目里眸光如电，像是初见时的模样，渐渐又化作平天冠下威严的眼。
那贯穿胸腹的一枪还在隐隐作痛，但方曦文却觉得有些轻松。
那又怎样了？
原本她会变成什么样子，与现在的王凝竹有关系吗？
“你说得对，是我太婆妈了。”
他有种与自己和解的感觉，朝她伸出了手，王姑娘自是毫不客气地抓了去，眉梢间挑起些喜色。
世间有许多该死的人，他现在处理不了，不代表以后不行；
而未来他或许还会被捅上一枪，但至少如今的王凝竹，还是个会因为与他牵手而高兴的女孩子。
这就够了，往前走吧。
沿着河岸一路向下，两人的十指自然就扣在一起。
“对了，你打算如何对付杨天休？”
“嗯哼？我记得有人不想听我啰嗦啊。”
“这就是眼前的事啦，你不是要回神都吗？顺手把他杀掉不就完了。”
“你说的好像吃饭一样。”
“快把计划和盘托出，我知道你有打算了，我想听！”
“你想听我还不想说呢。除非有人给我亲一下...”
“真不要脸...唔。”
第329章 【相亲相爱一家人（4）】
王府小院，早晨，房间内。
“东西都收拾好了？”
白衣仙子单手倚在桌上，摆出张严肃的扑克脸，语气像是在催促。
“你别摆出一副监督我的样子。”
这模样把在床边叠被子的方曦文气笑了。他拿起床单，双手一张：“看清楚，这是你天天睡的被褥，我是在帮你收拾！”
“嗯，所以动作快一些。”方清筱点点头。
“...你真不要脸了是吧？”
虽然嘴上抱怨，但方曦文手上的动作倒一直没停。
该说不说，芥子环这东西实在太过便利，有什么东西往里塞就完了，最多最多分类放好，实在很简单。
但有些人就是连这种事都干不好。
“你的储物戒指呢？解了禁制给我。”
“与你的放一起就好了，阿姊不嫌你。”
其实方曦文第一次见到这种玩意，心里想的是用这东西送快递岂不无敌了，人工厂房成本啥都不要...
只可惜芥子环的材料和工艺太过稀缺，此世运货一般还是靠的镖局、渡船、运河，没发展出太新奇的东西。
“...我没嫌你就该偷笑了，真的是。”
将四周都巡了一遍，确认没什么疏漏之后，两人一同穿过游廊。
期间方清筱左顾右盼，却没见着人影：“那个谁呢？”
“你说凝竹？”
“对。”
“去处理家中事务了。连她的名字都记不住，你们有这么不对付？”方曦文摇头叹气。
有时候他很怀疑方清筱这种性子到底能不能交到朋友。
至于王姑娘的去处，她往后可就有得忙了。
王家兄妹都相当出色，留下一位就能主持大局；而身为继承人的王文轩，自是与他同一批被召回神都，因此谁该留下也不必多说。
再者，王凝竹比其兄长还要更先证道外景，要负责的事情就更多了——虽然这姑娘一向没有身为“大人物”的自觉——但往后也该习惯了。
“还不是因为你。”
“？”
想着以王姑娘的性子，依依惜别的场面也不会有，往后再见也该是在神都了...可刚拐过弯，方曦文就看到了倚在门边的女将军。
她一身银甲，没戴头盔，长发扎了个马尾甩在后方，狭长的眉尖轻轻挑起：“曦文。”
“怎么，要送我一程？”
“差不多。但你别抱过来啊，我会舍不得。”
说着，她还往后退了几步，狠狠瞪了眼方清筱，这才续道：“顺道我帮阿兄带个话。他要我问你一声，如果不急的话，等他一道上京如何？”
“文轩？我想想...”方曦文有些心动。
霸刀的为人他是清楚的，修浩然正气，性子比王凝竹还要直，这一路上京肯定不平静，可以来一场“斩妖除魔、江湖夜雨”的心灵洗炼。
“他很急。”方清筱斩钉截铁。
“我怎么不见得？区区一个姐姐，管的也太宽了，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
“你道如何？”
“不如何。”王凝竹冷笑，“真要来硬的你打得过我？不想以大欺小而已。”
甩了脸色，跟着她快步走进里屋，拖了个俊俏小娘子出来：“既然你们要现在走，那把她给我顺带捎上。”
被拉出来的人，正是一脸无奈的小蝶，朝两人点了点头。
她之前与自家小姐谈话过一次，内容就是随方公子上京...见她说得恳切，小蝶最后还是答应了。
“小蝶会替我提前熟悉方府，那是我往后住的地方。方清筱，我知道你有意见，但若单独只有你二人，这一路下来的杂事谁干？”
方清筱眯起眼睛，没说话。
“肯定全推给曦文吧？”王凝竹脸上有了些威严，“可就是他脾气再好，到底也是个男人。莫非你要叫他替你洗贴身衣物？”
“这有什么...”“你想都别想，他是我的郎君！”
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王凝竹以毋庸置疑的语气将小蝶推了过来，“就这般说好了，小蝶会做她该做的事。”
“哼。”
面对方清筱的凌厉气场，这姑娘脸上倒是毫无波澜，敛了裙摆盈盈一礼，“路上要给公子添麻烦了，还请公子多担待。”
“哪里的话，是我们该麻烦你才对。”方曦文当即把她扶了起来。
他自然乐意带上这小管家，一路包揽杂事可以放心修行，也能有效防止方清筱乱来。
至于什么“贴身衣物”的话题，他自然识趣没去参与。
如果硬要说的话，他是没什么所谓的...
~~
巧的是在临出城前，书生夫妇找上了他，看样子是等了许久。
道路左侧，这黑蟒如人般立了起来，鞠了一躬，书生道：“公子所说的那两个选择，我们已做出决断了。”
“是吗，选哪个？”
“我们这两条命都是公子救的，而作为回报，我们会去天海源。”
“想好了？不要勉强啊。”
见他如此，萍儿便道：“我们看得出，公子因为妖族之事颇为烦忧，所以才想帮忙。”
几番确认过后，方曦文便感激地拱了拱手。
“公子要去神都吗？”见他一身轻装，书生问。
“对，回家一趟。”方曦文点点头，笑道：“如今那边也不甚太平，而且我自己也一堆事情要办，所以不太适合。”
要坦白、要调整内天地的共鸣、要证道外景、要处理与王家的合作...这些都是只能在神都办的事情。
“等到所有都解决了，就请你们夫妇上门做客。到时一定要来啊。”
闻言，二人都高兴起来，用力点着头。
“那在这之前，我们互相都多保重吧。”
“是，便祝公子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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