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鸽纸
两拨人早就不对付，如今越说气氛就越是剑拔弩张。
方、杨两人互相对视，映入眼底的都是浓重无比的杀意，面容生冷。
然而，二人转眼间便各自一笑，都偏头向某个方向看去。
“睿王到——！”
在悠长的呼声中，有位一身龙服、肩披大氅的男人拨开人群，一路走来。
所过之处，众人都是尊敬施礼，低下头去。
来人正是二皇子，睿王高承佑。
“当真是风气败坏，没脸没皮！”他身后的老太监捏着鼻子，朝那些花枝招展的美人们骂道。
毕竟是大内管事，这群歌姬舞姬自然不敢惹，只是默默受着。
只见二皇子没多停留，一路走到争辩的中心，哈哈笑道：“几位讨论国事的声音，本王在颇远处都能听见，似是在争江州之事？”
“回睿王，正是。”
众人皆行了一礼，有人出声回道。
“不过，在这等该谈风月的场合大谈国策，岂不冷落了美人，”二皇子笑意更深，“诸位觉得呢？”
杨天休道：“殿下教训的是。”
“嗯。至于这两位不解风情的公子，对国事有何怨言，便随本王去另一处地方说罢。关于内阁之事，我府上的詹事还有些见解...”
闻言，方、云二人拱了拱手，面上颇有些不忿地被带走了。
~~
离开宴席，三人策马沿河川一路往下，待得回头不见风月，他们才齐齐下马。
指挥着老太监牵马远去后，二皇子的脸上才显出些疲态，叹了口气，“真够累的。”
虽然没头没尾，但方曦文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于是笑道：“宇文兄，好久不见了。”
“是啊，当真够久的，”二皇子也笑，“久到你我都在世上‘死’过一次了。”
“哈哈。”
两人互相锤了一拳，寒暄几句后，二皇子看向云屹川：“不介意我们叙叙旧吧？”
“无妨，我去帮你拖住那老太监。”
“谢了。”
与他分开后，二人走得更远了一些，身边的河流已有些干涸，露出了开裂的河床。
“河流啊...当时我们在秘境谈心的时候，也是在河边走的吧？”方曦文站住脚步，道。
“嗯，当时我就觉得，你我应该很合得来。”
“为什么？”
“一个装成好色纨绔的人，一个装成癫狂疯魔的人，”二皇子笑了笑，“无论如何，都该有许多共同语言。”
“还真是。”
转过身，方曦文打量着他，“说起来，你那个身魂不合的问题，如今可是已解决了？”
“对，多亏了云家的帮助，”二皇子点头，“如今连玄霄宗的验魂之术也验不出来，功法的神魂修行也正常了，几乎没有什么副作用。”
“哈，那得好好恭喜了。”他拱手而笑。
方曦文太明白那种夺舍之后，一直害怕被人发现的恐惧之感、扮演原主与本身自我的割裂之感，恭喜起来自是真心实意。
“哈，还得多谢你帮我说情，否则云家不一定会帮我。”
“我？”他一怔。
“怎么，”二皇子也楞了一下，“这个问题，是云家老家主替我解决的，那可是当今的司天监监正。
若非云姑娘帮我说话，怕是请不动他老人家。”
“云姑娘...云无心？”
“当时她说要把这人情记到你头上，算你又欠她一次，而我是欠你一次。”
“...哈？”
莫名其妙的，方曦文算是知道树林里是谁在笑了。
搞得这么神秘，原来云无心早就到神都了...所以刚刚是在戏耍我？
那为什么不出来一见？
“莫不是我给你添麻烦了？”看着他的微妙表情，二皇子有些迷糊。
“没有没有，算是我与某人的私下交易吧。”
谈及身魂不合的解决方法，方曦文便说他只知道云家能解决，并不清楚到底怎么解决。
“原来如此...但具体云家要我保密。若是曦文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云姑娘啊，你们关系应该挺不错的吧？”
“不错个鬼，我生平最讨厌谜语人。”
“？”
又谈了些事情之后，两人重新找到了云屹川，那老太监则被再一次支走了。
寻到一块平坦的地方，三人支起张桌子，弄了些酒水小菜出来，边吃边聊。
“对了，”方曦文突然想到一事，“宇文敌应该算是你叔叔吧？他之前在定军想杀我来着。”
“我与二叔关系一向不睦。他太过自私莽撞，在家中也招惹了不少人，甚至还出手杀过小辈，”二皇子喝了一大口酒，“下次再见，你把他打杀了便是。”
“说得轻松，那可是外景三重天的高手。”
“那你抓紧修炼啊？还在这喝酒潇洒。不过味道确实还可以。”
“...你都给我吐出来。”方曦文气得拍了下桌子。
~~
几番闲聊，酒过三巡。
“说回杨党的事，”二皇子随手取出一份日历，在上面画了个勾：“岁末是昭阳公主跟杨天休的订婚宴，到时他会广邀宾客，你们应该都躲不掉。
在宴会上，他应该会随便找个由头，逼着所有的世家表态站队，你们得多加小心。”
“很有可能，”云屹川思忖了一会，“还有，杨天休那个修渡口的提案，过不了多久就要被呈上内阁，在台辅的运作下，实际批下来不会耗太久时间。
到时候江州太守或许会上书抗议，而这就是最好的由头。”
“那很快了啊...”
说到订婚宴，方曦文想起了柳玥那件事，于是顺便问道：“对了，你们知道杨天休不久前与人盗了几个墓吗？”
“盗墓？”二人面面相觑，于是他便把事情说了一遍。
闻言，二皇子似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拍手：“原来如此，难怪昭阳公主那般爱惜...曦文，你说那些都是女子的物品吧？”
“对，步摇发簪什么的。”
“那就是了。前不久，杨天休为了讨公主开心，送了她一件很珍稀的响铃簪，好像是叫什么龙慕翡翠玉，摇一下会叮叮响的...”
“我草。”
方曦文忍不住骂了一句。
杨天休大费周章找人盗墓，盗完之后残忍灭口，其原因居然只是为了掩盖礼物的肮脏来路？
为了讨一人之欢心，他杀了宾客二十余口人，还在别人的订婚宴上把新娘当场糟蹋了...就，只是因为这些？
“他妈的，杨天休是真该死啊。”连云屹川也呸了一声，扭头往后看去。
虽然见不到人，但他能想象到曲水旁那饮酒作乐、美人环抱的模样。
“正因如此，曦文、屹川，你们绝不能让他一家独大，否则以杨天休的性子，这些事未来必定再有，”二皇子的表情变得严肃，“虽然我只是个徒有空壳的皇子，但也会尽力帮你们忙的。”
说白了，宇文仇的夺舍就是个提前下注。
如果高家真有威压四海之能，那舍弃世家公子的身份自然值得，还能保全一下自己看重的人。
但目前形式还不明朗，加上又非储君，他能做的事情并不算多。
“太谦虚了，到时高家真的一统天下，内部清算起来，哥们的小命可就靠你救了。”方曦文拍了拍他，道。
“说的什么话。要真有那天，我舍了全部身家也把你给捞回来！”
“你说的啊，我可记下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干杯！”
两人的酒杯碰到一起，余下的云屹川摇了摇头，也无奈地靠上来：“能不能扳倒杨党还两说呢，你们这就喝起来了。”
“与我碰杯做什么，走开，恶不恶心啊。”
“我呸，要不是看在睿王的面子上...”“屹川，吃人嘴短喔。”
河川边上，男人们的谈笑声最终还是和谐起来，伴随着碰杯的轻轻声响，一同落入醇厚的酒里。
第346章 家宴
虽然出了些争端，但曲水文会整体还算是圆满落幕。
文会上出了几篇文采斐然的佳作，引来几段美人倾慕，又成了佳话。
不知为何，就连方曦文随口吟的那两句“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的残句，倒也被传了出来，引来好些文士登门，要他给出全诗，其结果自是被梁景打发了。
对他来说，更值得在意的，还是杨天休广而告之的那条“国策”，要江州修一座渡口。
在曲水文会那般热闹的场合传出来，自然引来许多嗅觉敏锐的世家。同样的，方曦文当众反对的那番话，也起了些效果。
有位叫崔景的年轻人找上了他，自称曾是定军太守学生，如今官至当朝少府卿。
起初他还以为又是杨党放出来的诱饵。
不过，在秘密交谈之后，方曦文觉得眼前此人是可信的，便说了些布置，让他自回去家中，等待昭阳公主订婚宴的日子。
“想不到三公子竟是这般有情有义之人，”崔景显得很诚恳，说话时眼角的痣也微动起来，行了个叉手礼，“朝中也还有许多念着王老将军的人，请公子放手去做便是。”
“我会的，”方曦文也回礼，“只怕杨党用上些下三滥的手段，还望先生多加小心，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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