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鸽纸
去方府门口喊了一声，一身练功服的大师姐走了出来，“皮痒了？”
神色淡然，是完全看不出那副羞怯样子了。
“你不是闷得慌吗，带你出去玩，要是不去我就与二姐去。”知道厉慕幽不太乐意出门，他才如此说。
于是方清筱当即眼前一亮，遂换好衣服与他同出了门。
商谈的地方在城外不远，两人便没有策马，一路徒步而行。
刚到城外，方清筱便不由分说地捉过他的手，“拉拉手。”
“姐你真的好幼稚。”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口中的拉拉手就真的只是拉拉手，很简单地交握在一起。
走过河川，一丛丛的荻花被风吹得摇晃起来，那末梢掠过河面，荡起一圈圈扩散的波纹。
“说起来，阿姊，那些堂弟堂妹里有不少可塑之才，”方曦文似是随口聊起，“要是好生培养，以后守方家的家业该不成问题。”
“是吗？”
“嗯，其实方紫晴还有些打理的才能，太早出嫁倒有些可惜...”
听他谈起家中之事，方清筱偏了偏头，跟着把手用力地握紧了一些。
~~
与商队会谈的酒庄依山而建，在绿草掩映下显得很朴素，就连在此的商人都多了几分淳朴。
当面走来的男人一双断眉，两颊饱满红润，身材富态，靴面上像是涂了层油，一见他便热络地伸手过来：“三公子，久仰！”
“石老板，这么大架势啊？”方曦文倒没伸手，似笑非笑地看了一圈带刀带剑的护卫，“是待客，还是设伏呢？”
“三公子当真折煞我了！”石子淼哈哈一笑，伸手指着他们，“就是这帮人全都加到一起，也不过令姐一剑的事呀。”
轻飘飘揭过后，两人握了手，石子淼笑容淡了几分，道：“出门在外，不得不小心行事，二位里面请吧。”
里面的内饰颇有种暴发户的感觉，各种红木、檀木、鎏金的家具摆在一起，显得不伦不类。
不过席间的饭菜看着倒是可口，据他介绍说这是农户手里高价买来的，散养在山上的土鸡，搭起窑子烧了半天，把那外皮都烤成了金黄色。
“见三公子不再流连风月，便没准备什么雅致东西。”石子淼一笑。
“石老板有心了。”
“应该的，”见锦衣公子袖手坐着，他心中莫名有了些不安，笑道：“二位请用，稍后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悄悄拍掉了阿姊伸上来的手，方曦文收敛神色，道：“饭菜不急，倒是有件事想先跟石老板确认一下。”
“吃饭才是天大的事——”“你向王家，卖了一批残缺的杂铜农具吧？”
咚！
他指节轻轻敲了下桌面，石子淼就稍变了脸色，顿了顿道：“是卖了一批农具，但至于质量如何，我没过手所以不清楚。”
“不清楚？”
“是，都是手下人在做。”
“行，那你可以等死了。”
说完，方曦文拿起筷子，指了指那窑鸡，“趁还有几天活头多吃点吧，也不算白来一趟。”
闻言，石子淼脸色顿时一黑。
干他这一行的，对生死运道之类的话题很是忌讳，如今已在发作边缘：“三公子此话怎讲？”
“谋逆罪够不够你死？”
把筷子丢在桌上，方曦文道：“我就直说了，王家向你买农具的那笔钱，是从国库拨出去的军饷。”
宛如平地惊雷，石子淼嘴唇发颤：“这，怎么会是军饷？”
“定军几个月前的那场妖族大战，妖血弥漫大地，大片地方都种不出庄稼，都等着在播种前把土翻翻洗洗。
你倒好，送去一批烂货。”
语气冷了下来，方曦文眯起眼睛，“本来这事要放别的地方，也就是个小灾年，苦一苦百姓也就过去了。
但那里是定军，是王家朝你们紧急发的单！
往大了说，他们这是为了安定后方！要是下面的人没东西吃，激起民变怎么办？下次妖族再来，后方粮草不够又怎么办！”
“可不会有下次...”
砰！
一拳砸在桌面，方曦文怒道：“凭你也敢为妖族担保？要是真来了，就因为你这狗种贪下那一批钱财，最后关口破了，拿你的九族够不够抵罪？！”
呵斥掷地有声，石子淼的脸色都变得煞白，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心想扣大帽子谁不会，他深吸了口气，道：“如果事实真如公子所说，那批农具是掺了杂铜的次品，确认之后我便会将货款尽数退给王家，紧接着再造一批。”
这是打算认栽了，但方曦文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盯了他一会，后者往椅背上一靠，语气悠然道：“你觉得我只是在唬你。毕竟就算真要治罪，杨天休那一派也会尽力保你，有个当朝台辅在，帽子怎么都扣不到你头上。”
闻言，石子淼瞳孔一缩。
“看看这个吧，”方曦文把几张纸丢在桌上，“看完再做决定。”
不敢怠慢，他凝神看去，骇然发现那居然是宋家的几处地契！
居然连这东西都到了三公子的手上！
“这、怎么会...”
“你觉得杨天休会救你？是你比宋家还重要，还是这罪小到他一句话就能解决啊？！”
第354章 他需要我
呵斥掷地有声。
听到动静，门外有几个披甲护卫试图冲进来，还未等石子淼呵斥，一道剑气便突兀地在他们前方炸开。
呛！
只能看见方清筱的手腕在剑柄处晃了一下，门口便多出一条深难见底的痕迹。
见状众人神色一紧，下意识退开数步，各自背后都起了一层白毛汗。好恐怖的剑。
只见她吐出一根鸡骨头，用手帕擦了擦嘴角，道：“进来，我便不再留手。”
“听见没有，都给我退下！”
石子淼喝退护卫后，眼神再度在那几张地契上停留了一阵，起身，最后深深弯下腰去：“求公子救我。”
他相信杨家能摆平这档事，但问题在于，杨家愿不愿意替他这个小小商人脱罪。
“哼，现在知道怕了。”
闻言，方曦文还是没什么好脸。他知道此人并未悔改，只是被他吓住了，遂开口道：“一则，按照你刚刚说的把钱款都退回去，而急造一批农具是来不及了，只能去别处花钱买。
好在如今还不是农忙的时节，去莫州、陇川等气候偏冷的州府买，然后火速用渡船送过去。”
“可，这钱...”石子淼面露苦色。
“命重要还是钱重要？你是觉得我不敢往上捅，还是指望捅完了朝廷会放过你？”
“好，就依公子说的，我稍后便去陇川采买一批送过去。”咬了咬牙，他还是答应下来。
身为富商，他的产业大头都在陇川一带，各种铺面、布坊、钱庄等等，一时间还真拿得出这么多的现银。
“行。那么二则，你从此要跟杨氏商会断了来往。”
见阿姊吃得有滋有味，方曦文也动起筷子，语气随意地道。
“啊呀！这、这怎么行？”石子淼显得有些着急了，“这我万万不能答应公子啊！要是与杨家断了来往，我以后还如何做生意，这货物又要如何送往天南地北？”
“哼，你还觉得自己有得选？”方曦文露出冷笑，“给杨天休落了这么大一个把柄，你信不信他要知道此事被我发现，第一反应就是把你灭了。”
“只要公子不说...啊。”石子淼的脸色终于白了，他总算反应过来，现在自己一家的小命都落到了别人手上。
“行了，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我画两条路线给你，走漕运水路，至少陇川那片地方的营生能给你保住。”
说着，方曦文拿出一张早已绘制好的地图。
刚接过来时，石子淼还半信半疑的，结果往下认真一看，他的脸当即就黑了下来，“公子莫非在消遣我？
这两条水路都在大江帮手里，他们敲骨吸髓可比杨家狠多了，这路如何走得通啊？”
“石老板，你消息不太灵通啊。大江帮把着这两处的人都被杀光了，现在占着它们的是星宫的人。”
说着，方曦文似笑非笑地伸手入袖。
“能有什么区别？”石子淼拧着眉毛，“难道妖女就好得到哪里去？”
“区别大了，我能让她们保你的船，”轻飘飘的，他从袖中取出一枚星石，“石老板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可该认得这东西？”
“这、这是...星宫手令？！”
虽然不确定这究竟是星宫哪一级的令牌，但以他的眼光来看，至少也该是有个外景级别。
三公子手上，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如何？”
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石子淼心里已是明白过来。
为了让他放心，三公子主动把自己的“弱点”告诉了他，以示合作之诚。
但关键在于，这份行当是与魔道勾结，一个不好便人财两空，宋家就是前车之鉴...然而，石子淼脸上却露出些兴奋之色。
“好！我也不瞒公子，石某的产业大多分置两地，一处庐阳，一处陇川，以后者为主。
由于杨家为了赚更多钱，一般会列出许多物品让我等禁运，如此来抬高市价，若是公子的路线没有此类限制，往后我便与杨家断绝往来。”
“垄断？我们自然不会。”方曦文摇头，“而且我听说你与杨天休是四六分账吧？我这边只要你两成半，相应的，星宫那边会有些事情要你配合。
往后，若是你因此开罪了杨家，我这边会替你顶着。”
“好好好，公子威武啊！”
事情几乎是峰回路转，石子淼脸上都要掩不住喜色了。
转眼间气氛便和谐起来，两人又聊了一会，似是相谈甚欢，宾主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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