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鸽纸
“胡伯父好。”
“忠衡如今看着该比我年轻多了吧？”胡楚仁呵呵笑道，“想当初我们同一年出来做官，他镇守一地的关口，而我则去了民风彪悍的江州...算算都有二十七年了啊。”
跟外景七重天的王忠衡不同，眼前的这位太守大人，就只是个身体还算健康的普通人。
老人能爬到如今的地步，靠的都是在地方上一点点做出来的政绩：修堤坝、减赋税、鼓励漕运经营，带着百姓扛过一年又一年的洪灾...
要说实在有哪里做得差，就是没能约束好大江帮。但这也不是他的错。
“回伯父，家父也时常挂念您。”
“是吗，”胡楚仁的眼神放空了一阵，随后笑道：“只可惜，白首兄弟难再见。”
“伯父，小侄正是为此事而来，”王文轩拱了拱手，“您带着民愿血书，此去神都，定然有许多人在路上设伏，凶险无比。”
“你要我把东西交给你？”
“杨党绝不会轻易放伯父入京，如果伯父信得过小侄——”“那我就此打道回府？！”
只见老人的两根白眉都竖了起来，怒容似虎：“由于朝廷的纵容，我江州已与魔道相乱日久，老夫在宗门之间好生周旋，如此才勉力维持下来。
结果上面突然就说要修渡口，要断底下几十万百姓的活路！
还说什么凶险，老夫就是死，也要死到神都、死到天子的面前去！”
“我明白您的意思，”王文轩也面容一肃，“但事实上，您走到半路就会被伏杀，您、还有您带的兵都会全军覆没。这封请愿，无论如何都送不到宫中！”
闻言，当即侧旁就有中年将军快步而来，腰佩宝剑，道：“若有宵小敢打太守的主意，本将就是豁出性命，也会保胡大人的周全！”
“半步外景？”王文轩看他一眼，跟着轻轻摇头，“你们把杨党想得太简单了，其余的高手呢？”
“都留在江州镇压，因为漕运之事，大江帮又开始作乱...”
“虽是没办法的事，但你们实在太过轻敌。”
闻言，见他口气颇大，中年将军当即一拱手：“既如此，可否请霸刀赐教？”
“...也罢。”
一声叹息还未落下。
只见对方堂堂正正一刀劈来，中年将军还未试图招架，那刀势已成了山岳之形，如带千钧之力般悍然落下！
当！！
劈中刀身，劲力一放即收，将军直接被轰得倒飞而出，炸开层层气浪。
若非及时收手，这一刀就能把他连人带刀劈成两半。
“外、外景？！”见状，中年将军挣扎爬起，反而大喜过望，“既如此，霸刀便与我等同行，此去便大有保障了！”
“万万不可！我有一计，只需胡大人借我几个兵，保你们安然抵达。”
第356章 兵分两路
“简单来说，当霸刀遇上胡楚仁后，他会提出的办法有且只有一个，就是分兵两路。”
杨府。
这是内宅一间位置稍偏的厢房，内饰简洁朴素，桌椅用具都是寻常之物，少见檀木雕花；若非门前门后随侍了几个下人，与大院柴房也无异了。
对门的墙壁上挂了副大地图，杨天休在上面起了一笔，转头笑道：“兄长以为如何？”
“分兵？”杨敬重复了一遍。
他正是这座朴素房间的主人，河东杨家真正的嫡长子，那个放下身段与宋家联姻的人。
不过其人作风收敛，平素喜爱的都是些诗、歌、曲、棋等雅致之物，声望自然远不如名誉神都的“小台辅”。
结果这日亲弟从宫中回来，却是突然寻上他来议事。
“兄长可是不信？”杨天休把笔搁在桌上，笑了一声，“若以一般人的思路，想将请愿书安全送到神都，只需拿胡楚仁做诱饵，将伏杀分成两道。
以霸刀外景之身，能抵达的把握几乎超过八成。”
杨敬道：“不错。但王文轩其人狂妄无比，且极重情义，自是觉得胡太守要救，血书也要送，所以定然是自己怀揣此物独走一路。”
“正是！”
说着，杨天休在地图上勾出两条线，“那以他们的位置，想到神都有两条路。一条穿密林而过，地形凶险容易遭埋伏，但少走五十里地；一条走大道，地形开阔但需要绕路。
前者自是霸刀，为了早日赶到神都求援。后者则是胡楚仁，因这老东西已是受不了颠簸。”
“不错，我也同意。”
“既如此，那我便让那群花和尚重点埋伏霸刀，务必将他杀了，兄长以为如何？”杨天休征求意见似地看过来。
“可以，但你还需考虑一个变数，”杨敬脸色不变，肃容道：“若这般大张旗鼓，方行云必将察觉，定然会出手阻挠。”
“...是啊，”
似是审视般打量了他一会，杨天休移开目光，揉了揉眉角：“想不到这狗种自外面回来后，竟变得如此难缠。
在城中外景都被互相盯梢的前提下，他手上那两枚棋子便能发挥大用...”
天人合一的方清筱，疑似天人交感的影侍。
就是在神都经营这么多年，他杨天休手底下都没有这么好用的高手：不到外景，不会牵动大人物的神经，偏偏战力又极其出众的两位。
“若派李无极前去阻挠？”见他犹豫，杨敬便试探着道。
“兄长以为呢？”
“外景四重，挡这两人绰绰有余。而若真要迫他出手，索性就把这两人全杀了，以免夜长梦多。”
杨敬比了个掌刀，神色露出几分阴狠。
“好！”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杨天休咬了咬牙，满脸怒容：“就这么办，让神都所有人都知道，与我作对是个什么下场！”
袖袍一甩，他跨门而出。
待得走出几步，杨天休突然转头看向屋内，脸上没了表情，眼神慢慢阴冷下来。
杨敬有问题。
~~
夜色密密地铺在衙门的檐角上，瓦片下垂着几个随风轻晃的灯笼。
不久，里面的廨房里点起一盏灯，主位上坐着被属下从家中紧急叫来的李无极。
他看着面前状似恭敬的公子，心中已多了几分不耐，压着气道：“方主簿连夜禀告，究竟有何用意？不知道现在是就寝的时间吗？！”
好事被连着坏了两次，他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回李大人，属下知道，但此时绝非能安睡的时刻啊。”方曦文拱了拱手，“下官在清点柳卓柳大人家中的账册时，又发现了一桩不得了的东西——”“你没完没了了！！”
一拍桌子，他暴喝出声，“竖子，你前日不是说连案卷都拟好了吗，怎么如今又变卦了！”
“虽然是拟好了，但属下还未呈上去，如今是还可以修改的，”方曦文轻飘飘的接话，递上去一卷公文，“大人请看。”
于是李无极伸手接过案卷，粗略扫过，额头上已多了几根青筋。
清了清嗓子，方曦文道：“依晋律，在抄没柳卓柳大人的家财后，是要全数充归国库的；
可就在前几日，它们有一部分，却被转移到了城外月隐寺几个僧人的名下。
能办到这种事，除了主判的您之外就没别人了吧？”
闻言，他额前的青筋跳了几下，“...你道如何？”
“还请大人拨些人手给我，好让属下这便连夜出城，去与那几人好好核查。”
连这都暴露了，竖子消息当真灵通...李无极脸色微变，勉强笑道：“已经时至深夜，何须如此着急啊？”
“若再不急，赃款说不定已被他们挥霍完了，”方曦文又展示了一封文书，“况且，我这里还有李神捕同意查案的签字。
按理说作为柳卓案的延续，拿这个去调兵也是合规的。”
“够了！我还不知你打的何等算盘，不过是想要人手，好去掺一脚江州之事罢了！”
见半个桌的东西都被他扫到地上，方曦文却笑了一声，“神捕明鉴。”
“...当真是狗拿耗子。”在案卷上刷刷地签了字后，李无极一把砸到他脚边，“滚蛋，至于赃款到底去向如何，本神捕会亲自追杀，你就别管了。”
“是，属下遵命。”
捡起案卷，方曦文笑眯眯地告退了。
有了这签字，他就能调动六扇门下面的大部分精锐去救人；而之所以李无极会同意，是因为被他拿到了把柄——
这老东西，跟城外月隐寺的弥勒教徒有染。
接到消息，几日前李无极又新纳了几房小妾，据说个个天生媚骨，肌肤生香，显然就是用抄别家的钱跟他们买的。
来上这么一出，江州之事他暂时是不敢插手了...作为交换，方曦文以后就没法拿此事要挟他了。
~~
拿着李无极的签名，再加上之前他自己的密探章，方曦文在神都衙门借到了两位九窍的虎豹捕头，以及一众精锐。
至于两位镇守神都的外景级银章捕头，知道此事牵扯颇大，几套太极拳直接给他打发了：
“送方主簿一句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此行事，是否管得也太宽了些？”
“呵，多谢指教。”
没再浪费口舌，方曦文直接回了一趟府内，将方家的护院又带了一批出来。
到得这时，夜已经深了，一行人打着灯笼火把，在街上显得声势浩大。
“三哥！带我一起去吧，我肯定能帮上忙的！”临走前，方霆浩抓住他的衣袖，在门口求着也要去。
“你知道我去干嘛吗？好了，你乖乖留在家中，说不定会有宵小上门，”方曦文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在，家中就全靠你了。”
“那好，三哥你就放心去吧！”
“...走了。”
去牵了御用坐骑过来后，方曦文翻身上马，振臂一挥，带着上百人自天街奔行而过，浩浩荡荡。
数不清的马蹄声敲在青石板上，如同擂鼓。
~~
出城后，一行人朝着三首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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