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鸽纸
“她没有用这东西...你说，厉慕幽不会是心软了吧？”
“明明她都杀了那么多人，偏偏对你下不了手。”
“她死之前，有没有跟你说什么？算了，关我屁事。”
男人走后，剑客抱着冰冷的尸体在街上跪了很久，面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像是刚学会做表情的婴孩。
画面定格于此。
灵境之中，浓郁的血光散去，两人都恢复了意识。
他们仍是并肩站着，十指交握，掌心之间隔了一枚血神石。
睁开眼，方清筱用力地盯着他的脸，像是在对比着什么，眸子一眨不眨。
“别看了，那就是我。”
叹了口气，方曦文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本想说些什么，但又只叹了一声：“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东西。
我骗了你，从头到尾都是。”
轻轻挣开她的手，方曦文拿过血神石，在化作一片废墟的厢房中走出几步。
“你骗了我什么？”
像是慢了一拍，方清筱的手在空中虚抓了一下，落空，缓缓地抬头发问。
见状，他伸手指着自己，一字一句地道：
“我不是你的弟弟。”
“站在这里的人，除了名字与你方家的嫡子一样之外，其他都是完完全全的‘别的人’。”
“之所以身魂相合，只是因为这就是我自己的身体，仅此而已。”
终于说出来了。
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一样，方曦文深深地吸了口气，本想露出轻松的表情，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做。
在几步之外的地方，方清筱一字不落地听完了这些，面色骤然一沉，显出极生气的样子。
‘果然是这种反应。’他想。
就像他风流浪剑的身份被揭穿后，在神都的一切所作所为都会被认为是给宗门铺路一样；
如今他坦白自己不是三公子，之前的一切也就成了曲意逢迎，变成为了不被发现，而刻意表现出的虚情假意。
怎样的辩白都毫无意义，他只是默然地等待着方清筱的发落。
深吸了口气，她终于冷声开口：“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早了我会被当成怪物，晚了...现在已经晚了吧，明明你们都接受了我，谁也不会怀疑我，我这样做反而会让你们困扰。”
“......”
“但我不想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牵扯到方家，拉你们下水，所以...抱歉。”
“你的意思是，为我们好？”
很罕见的，方清筱的声音里居然有那么激烈的波动，咬着牙，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怒道：“那天年夜饭你没有回家，就是因为这个？”
“那是一家人团圆的时刻，”方曦文有些歉意地笑了笑，“白白占了三公子的位置，我很抱歉...”
“啪！”
话还没说完，他的右脸便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却是面前方清筱的眼眶红了起来，眸间浮出些闪烁的泪花。
大概猜得到她心里有多么难受，跟着，他不由想到这大概就是帝君想看的东西。
“事到如今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难道全都是假的吗！”
“莫非你修的才是蜀山心法？！”
在激烈的摇晃中，大师姐眼眶通红，如云的鬓发散乱着滑落，像是瀑布汹涌而下。
如今反而是他成了那个冷血的人，对过往不管不顾。
“其实在看见你墓碑的那一天，我就发过誓...只要你能回来，我就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要了。”
方清筱的手指几乎扣进他的肉里，脸颊有豆大的泪珠滑落，大声道：
“非要我说那么明白吗？”
“身份也好、血缘也罢，”
“我要的是你，就只是你，这样行了吗！！”
在有些尖利的咆哮过后，废墟里又骤然安静下来。
起初方曦文以为她是在说气话，正想说什么，但反应过其中的逻辑后，他整个都僵住了。
她并不是在责怪自己欺骗了她这件事，而是为他如今表现出的态度而生气。
拥有空明剑心的方清筱，哪怕本身没有意愿，不自觉也能分辨出虚情假意和真情实意的区别——
大概从一开始，会在乎所谓“身份”，所谓“亲情”的人就只有他一个，大师姐从来都是那么直白，那么蛮横。
没再犹豫，他用力地抱住了面前的女子，“够了，是我没能领会你的意思，是我一直被世俗束缚着，都是我...”
沉默了一会，方清筱开了口：
“像你说的那样，我是个怪物。”
“只知道追求剑道绝巅，却忘了为何而出发，以至于直到杀掉慕幽前，都没能记起她是谁。”
“还有那明明不在乎，却要装得很在乎的样子。”
露出思忖的神色，她呢喃似地道：“血神石里的那个我，肯定会把慕幽的血仇记到你头上，从而跟你不死不休吧。”
“...或许是。”
“但那样是不对的。明明没有任何人逼她学剑道，也没有谁来指指点点，只是她自己害怕而拿不起，优柔寡断又放不下，才会酿成这样的大错。
一味地把过错推给别人，那只是在逃避而已。”
很少会说这么长的话，方清筱有些不习惯，顿了顿，才抬头看向他道：
“但，现在的我已经不一样了吧。”
“很不一样，”看着她，方曦文有些感慨地笑了笑，“既证了剑道完满，也没有被道同化，可能是最好的结果了。”
“多亏了你，曦文。是你解了我的三次道劫，帮着我跟慕幽和解，还替方家做了这么多事。”
她眨了眨眼，轻声道：“所以像之前的那种话，就不要说了。”
“好。”
“身份的事，我会跟你一起去坦白，去告诉爹、告诉慕幽、告诉所有人，他们接纳不接纳是他们的事，如果只对我来说——”
很轻很轻的，他的脸颊被捧了起来。
在昏暗的天空下，女子那明艳的俏脸像是在发着光，眼眸中的情意一点点涌出来，像是漫天的星斗，照亮这片废墟：
“我爱着你。”
作为亲人，作为爱人。
虚假的羁绊在这一刻彻底断裂，新的关系重新构筑。
像是察觉到他心境的变化，操作面板像疯了一样不断弹出字段：
【汝即是吾，吾即是汝】
【汝于此，获得崭新之契】
【契正所谓，破囚牢以求反叛之翼也】
【吾，凌剑仙子之初诞得浴祝福之风，为重获新生，更添助力...】
还未结束，文字便被扭曲抹消，新的一行行又跳了出来：
【汝即为吾，吾即为汝】
【汝于此，化契为血盟之绊使其转生】
【羁绊渐为反抗之翼，击破命之枷锁】
【今于此，汝与凌剑仙子之契再度加深，赐予汝无尽之力…】
【提示：“神庭剑主”之契已成功转化，崭新的关系已构建完毕！】
【提示：已取得真·凌剑仙子之契】
可以看见契约的字段镀上了金色，就像之前取得的“水月仙子”和“冷面判官”那样；
他本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但随着那张明艳的俏脸在面前越来越近，他便什么也瞧不见了。
‘她第一次这么主动…’方曦文没来由地想到。
【提示：神庭剑主已满足解放条件】
【——————】
【神庭剑主之契已剥落】
与此同时，在广袤的灵境某处，一道恐怖的意念苏醒了过来，还未睁眼便已是剑气漫天。
第394章 是居然会害羞的大师姐
两人从灵境退出来后，看了看时辰，约莫只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毕竟血神石里保存的都是记忆，观看的时候很长，但实际上没过多久，加上灵境内本就时间流速偏慢，所以才有了这个结果。
坐在床边，方曦文端详了一阵掌心里剔透的血神石，翻掌将它收了起来。
好东西，留着又多一份底气。
他猜得到帝君是以什么想法留下来的：类似于一种打赏，像是‘这表演真精彩’之类的。
‘真够恶趣味的。’
思忖间，他发现旁边的方清筱正在打量着周围，神色沉凝。
在见到灵境里，熟悉的地方变成了那副样子，任谁都要有个适应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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