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鸽纸
“......”
将发钗收起来,洛青霓没多说什么,嘟嘟囔囔地走了。
~~
方府,三人对着天幕中的景象面沉如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是神兵齐出,后是法身捉对厮杀,短短时间内城外就成了极为恐怖的战场。
各种余波打在城墙的诛魔阵上,涟漪骤起,那威势就连等闲外景都不敢靠近。
原本厉慕幽第一时间就要赶过去的,却被两个知情者给拉了回来,其中王凝竹知道的更多一些,道:“你们过去帮不上忙的,听他说完。”
“这...你们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
哪怕很有耐心,厉慕幽此刻也觉得有点委屈,明明什么活都是她在干,方曦文却什么都不跟她说。
直到那一番自白似的话从天幕中传出:
“而如今血牌破碎,血脉显露,以示某并非宣平侯所出,且与神都方氏毫无瓜葛!”
“现归还身份,昭告天下,我方曦文并未造过三公子的孽,自始至终都是孤家寡人耳!!”
这话声音不大,在她听来却显得异常响。
缓缓转头,她朝方清筱轻声问道:“这就是,你瞒着我的事?”
“嗯。”
“曦文与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就单纯只是‘陌生人’,是吗?”
“嗯。”
“...好吧。”厉慕幽很快就接受了。
这样的事实对她来说,虽然惊讶有之,但更多的还是一种说不上为什么的失落感,心里有点空荡荡的。
就像两人那名为“家人”的纽带,被强行扯断了一样。
对此王凝竹倒是很无所谓,毕竟听过一遍了,此时有些感慨地道:“当初我就觉得他节俭的习惯太好,还因为是他出淤泥而不染,但其实...呵。”
她还有种自己眼光真不错的感觉。
“至于他说的‘造孽’,”王凝竹思忖了一下,问道:“清筱,他以前是不是因为‘三公子’的身份,还吃过挺多苦头的?”
“是啊。”方清筱回忆了一下,点头。
作为新兴世家,方家的影响力大头都在神都,出去的话,能有的也就人脉、私兵、资源这些东西;
偏方曦文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几乎从不借用这些,而且都时时想着不要给他们惹上麻烦。
而这些好处没享受到,但臭名却传得很远,像地方宗门一向与朝廷不睦,三公子这样人品又差、实力又弱的人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完美的侮辱对象。
当初在夷陵的时候,方曦文明里暗里都被踩过几脚,吃饭能被山匪抢劫,区区一个剑宗执事都敢给他甩臭脸,还有处处针对他的沈星瑶...
不仅被歧视,还要为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担骂名,不仅如此,为了防止被发现还要逼自己装成那个纨绔公子,跟着一点点“变”回原来的性子。
别扭吗?
特别别扭。
明明就可以借着这身份为所欲为、借着方家的荫蔽快活度日,偏方曦文能活得处处受气,总是小心这小心那的——
原来,他是一直都在等这一天。
等着从“三公子”的外壳里解脱这一天,等着洗清身上冤屈的这一天,等着分毫不取、与方家一刀两断的这一天。
毫无瓜葛!
元旦请假一天
陪陪家人,顺便理理下一卷的大纲。
祝书友们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第411章 尽数归还
方府内宅,方曦文曾住过的厢房内,自切割宣言落下后,空气就有些沉重。
交流了一阵后,王凝竹轻靠在椅子上,叹道:“我这么说可能对方家不好,但我觉得,曦文被困在这个身份里是吃了不少苦的。”
“你说得对。”方清筱没有回避。
其实被告知真相后,她有时候也会想,当初方曦文被验魂时是怎样的心情,被迫认下自己没犯的罪孽时又是怎样的心情,喊自己阿姊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可这些事他从不会对旁人说,只有到了最后关头,才能强迫似的听到他吐露出些许真心来:
‘在你给我疏通经脉的那天,我大概就喜欢上你了。’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方曦文从来没有动过要害谁的念头,否则必然会被剑心察觉的。
“那这么说,血牌破碎对他而言还算好事...”“但我很生气。”
打断了王凝竹的话,大师姐脸上显出几分怒意,“他怎么还能这么说?”
难道那一巴掌她打得不够狠,自己的心意还没传达到吗?
无关身份,我要的只是你!
“给我站住!”
眼见她要出门,厉慕幽当即出声呵斥,又道:“你还不明白?!”
“什么?”
“曦文只有这么说,这整个方家才会成为被他欺骗的‘受害者’!看似说的是过去罪孽与他无关,但其实也是在说,‘他现在犯下的罪孽也与方家无关’啊!”
在场的三人里,厉慕幽站在方家的角度思考得最清晰,声音却慢慢小了下来,“只要这样,方家就能躲过皇帝与旁人的追责,从所有的风波里摘得一干二净...”
一样的道理,战场上的宣平侯越焦急、越失魂落魄,晋元帝追究下来他就越安全。
不仅把主心骨保住了,整个方家也都安然无恙。
不仅如此,他们在这段时间与王家、云家的合作里,已经建立了很深厚的关系,不仅新兴的王党里有他们一席之地,还包括之前宋家的产业、石子淼的新商会等等...
就像之前方清筱安慰她一样,厉慕幽这次主动拉过她的手,轻声道:
“你不处理府中事务,所知甚少。”
“其实在曦文的穿针引线之下,方家已不再是之前那个只忠皇室、孤立无援的新兴世家了,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关系,手上也有许多谈判能用的筹码。”
“就比如宣平侯若是此刻要出神都,就定不会有人来阻他,你信还是不信?”
默默抬眼看了她一下,方清筱点了头,便也不再说什么。
屋内一时无言。
只见厉慕幽起身走到衣柜前,朝外一拉,里面的衣物都摆得整整齐齐:锦绣华袍、丝绸束带、头巾、玉牌、云履...所有本该属于三公子的东西都在里面。
再看书桌,笔墨纸砚、书籍画册也都井井有条,一点不少,仿佛房间的主人只是出趟远门,很快就又会回来似的。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拿方家的东西,甚至总觉得自己顶了别人的身份,欠下很多东西。”
“所以才想着不惹麻烦,还处处帮衬方家。”
“可说是说什么都不带走,但其实...”
手指用力地扣在桌板上,厉慕幽的身子微微发颤,有水珠落下沿双颊落下,“对我们来说,他才是那个不可替代东西,说什么尽数归还,明明就把最重要的东西给拿走了!呜...”
这悲伤甚至不是因为他绝情,而是一种注定的无力。
只要那层真相被捅破之后,就算所有人心里都愿意让他留下来,但关系也永远回不到从前了。
“我才不管那么多!”
很罕见的,方清筱拍案而起,眸间剑气勃发,怒道:“我现在就去把他给抓回来,要他再也不敢‘毫无瓜葛’!”
“你休想。”
正当她要跨出门槛的时候,有一杆银枪闪电般拦在身前,只见王凝竹立在门外,虽然眼神复杂,动作却极为坚定,道:“我不会让你去的,别叫曦文的心血白费了。”
“...你真要阻我?”低声发问着,方清筱眸间的剑意已到了爆发的边缘,手按剑柄。
不夸张地说,这全力一剑能杀两个罗文龙。
“呵,”王凝竹不急反笑,“瞧你们这哭哭啼啼的样子,又不是以后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似的,屋内的厉慕幽猛然看了过来。
王姑娘失笑摇头道:“看我做什么?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寻常人家出嫁的女子,离了夫家活不下去就只能回娘家,没得选。可你们是没得选吗?”
毕竟不是方家的人,王凝竹身在局外看得更直观,知道方曦文才是没得选的那个人,眼下不过是权宜之计。
都是因为他太弱小了,没办法保护好身边的人,才出此下策,将罪责都揽在身上。
“喝骂百官,引得法身相争,宗门、朝廷皆青眼有加,骂完圣人还能全身而退...这些‘壮举’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很潇洒,但换做是曦文的话...”
“他大概会有点自责。”
说着,王凝竹眼中反而露出欣赏之色,灿然一笑道:“其实他骨子里该是很骄傲的,明明进了应天门,那些百官都跪坐一团,他却从没弯下腰过。”
反而会被她们欺负来欺负去,大概只因为方曦文喜欢她们而已吧。
“毕竟曦文都敢当着天下人的面,骂大晋的皇帝是独夫呢,”抬起手指擦了擦眼泪,厉慕幽也露出个笑脸,“他说过不会丢下我,那就一定是真的。”
“嗯...嗯。”王姑娘好像发现有什么不对了。
难道这两姐妹都喜欢...?不可能吧。
“你们在说什么?”
顿了顿,方清筱还是把手从剑柄上放了下来。
倒不是听懂了她们的话,而是短时间揍趴王凝竹有一定难度,大师姐这才犹豫起来。
“看到这些百官了吗?”
毫不客气的,王凝竹伸指点了点天幕上的紫袍红袍,哼笑道:
“一边觉得老百姓的命不是命,曦文闹到御前是别有用心;”
“一边晋元帝咳嗽两声就怕得要死,哭爹喊娘,连挺直腰杆走路都不会了。”
“我相信总有一天曦文他会回来,就像打断杨天休的脊梁骨那样,叫这些人也跪着向全天下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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