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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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 无咎
神都城外,一场大战落幕。
为了一个初入外景的年轻人,两位法身大打出手,平常只存在于江湖传说中的宗师、大宗师们捉对厮杀,而且还出动了两件神兵——
从表面上看,这只是单纯地在争抢人才;
可在有心人眼里,这是朝廷几十年隐忍后露出的第一缕锋芒,是准备对宗门动手的信号。
城墙上的阵纹明灭闪动,见证了一切的诛魔阵依旧维持着运转,那挨了一记天子剑法的地方根本看不出痕迹。
在圣人被气得差些吐血时,百官们早已拥着御座撤下了。
此时城头就只剩两位身穿乾坤道袍的人影立着,老的仙风道骨,少的缥缈似云,各自凭栏远望。
‘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那朗朗的笑声犹然在耳,赶到城外,目睹了一切的云无心思绪复杂,最后却都化作了淡淡的喜悦。
就像糕点上零星的糖霜,有种沁人的甜。
不再回避自己的心意后,得知他安全脱身,云无心忽然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要开心得多。
如果这会有个铜镜摆在面前,她就能看到世间女子最美的模样:眉梢上翘,眸子微弯,唇边绽开一抹浅浅的笑容,是虽然含蓄但一眼就能看出的开心。
明朝放我东归去,后夜相思月满船...
词一般,意不错,可我收到的情诗还少吗?怎得偏这句记得那般久。
‘大概因他一片真心。’云无心想道。
一旁的云闻道瞥了眼她的神色,没说什么,只是朝天轻甩了下拂尘,将云朵尽数驱散,露出里面残留的乾坤阵法。
用过一次之后,这阵法直接就坏掉了。
毕竟一次性挪移了那么多人,阵眼之物承受不住,应该是当场碎了,派人下去土里挖该能找到些碎片。
“那位白衣书生,就是神机门的门主?”仰头看去,云无心问道。
“是他。这么多年来他也没有蹉跎时光,阵道又有精进,贫道也有些看不懂了,”云闻道看了一阵后,抬手打碎了阵纹,道:“也亏他愿意配合方小友演戏。”
原来当时杨槐安是假意撤离,实则将身形遁入云层,蓄力良久,等到陆天罡挣脱出来,时机一到便激发阵纹,将宗门之人给尽数传送走了。
“该是起了爱才之心?”
“嗯,换做我也愿如此,”叹了口气,云闻道露出些苦笑,“此子当真天纵之才啊,若是能生在我云家,老夫也不至于...”
“不至于将天衍图录传给我。”似是想起什么,云无心笑了笑道。
类似的话,她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跟方曦文说过。
因为按照云家的古训,像天衍图录、洛书这些镇族功法或是神兵,不成文的规定是只传男不传女,而堪虚刀法这些外功就没有限制。
然而一来天衍之术的修行极为困难,二来对修行者的资质、悟性、心性等要求又很高,若非云家底蕴深厚,不然守着古训早就要断代了。
可即便如此,不得不隔代传承的情况也不在少数,就像现在的云家。
当初云闻道醉心修行,不顾家中劝阻,年轻时只育有一子;
后来出了些意外,这独子早早夭折,家中嫡系只余下一个遗腹子,这时他后悔也来不及,只能让人把孩子生下来,也才有了现在的云无心。
这姑娘很争气。不仅天资冠绝同代,心性、悟性、根骨之类也尽是上上之选,算是云家千百年来最适合修行天衍图录的人,可她偏偏是个女儿身。
而小辈里有个云屹川,天赋才情虽不及她,但也相当不错,可偏偏又是旁出。
虽然两人都破例传了功,但终究与祖制不合,因此云闻道心里总有些执念,加上人老了关心的事也就子孙后代,所以身为大宗师他才会愁白了头。
“哪怕不生在云家,若是他此次能留下来,至少你的婚事有了着落。可惜啊。”
老道毫不掩饰对方曦文的青睐,短短时间就叹了两口气。
“有什么可惜的?”
闻言,云无心脸上开心的表情消失,语气微冷着道:“他可不欠我们云家什么了,监正。”
“老夫知道。”
“像他这样的人,留在朝廷给高家效力才是真正的可惜,”她毫不掩饰自己对皇室的厌恶,“与其掺和朝中狗屁倒灶的事,还不如当一个潇潇洒洒的游侠,至少眼不见心不烦。”
这话说得很爽利。其实在很早的时候,云无心早就知道了高家人的本性,当初高承佑轻启边衅,杀了一帮草原人的时候,就是她在帮着摆平事端。
当初那件事的用意其实很简单:若是金帐真的南下了,第一个踏平的就是以铸剑山庄为首的北方宗门,哪怕后者不愿交战,那群狼也会把他们的山门给烧掉。
如此一来既消耗了宗门的实力,二来军队打退金帐,还能顺便收服那些宗门。
至于那些被波及的老百姓...无所谓了,一点小小的人道之力损耗,高家出得起。
“君视国为私产,视臣为寇仇,视民为草芥,上行下效;大晋现状如此,光凭一个方曦文能办得到什么,又能改变什么?”
回头瞥了眼众臣们曾跪过的地方,云无心的神色完全冷淡下来。
在她眼里,朝廷甚至不配拥有这么一个有能力的臣子。
毕竟想在大晋做官,忠诚、能力、良心几乎是个不可能三角,既忠诚又有能力的就很难有良心,既忠诚又有良心的就很难有能力——
而方曦文显然拥有后两者,那缺的忠诚就只能用天子剑补上了。
“话虽如此,可云家也不欠他什么。”
话语落下,云闻道轻抚城墙,望向天边的眼微微眯起,身上的气息变得肃杀起来。
侧眸看去,云无心淡淡道:“监正您是觉得,方曦文找来那么多人,只是为了演一出漂亮的逃亡戏么?”
“他有什么用意与贫道无关,如今大厦之将倾,要是能有个亲近宗门之人从中周旋——”“监正!”
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云无心摇头道:
“已经扶不住了。您忘了吗?星宫很早就拒绝了我们交流的请求,没留一丝余地。那位宫主颇有远见,很早就在筹划魔道联盟之事了,您不可能不知道的。”
辩了几句,云闻道默然。
他嘴上所谓的大局只是个借口,宗门与朝廷的矛盾根本无可调和,永远只能一方强而另一方弱,之所以扯出这个大旗,关键还是在于云家要无后继之人了。
如果云屹川真的被皇室扣下,云家敢玉石俱焚吗?
可以说要是面前的云无心是男儿身,事情就简单多了:云闻道会请托人情直接把她送去神机门,再带上洛书、家眷等等,请求得到杨槐安的看护;
而一旦把后事安顿好,他就敢亲自带领一批人杀上金銮殿,让全天下都看看天衍术士的极限在哪——
可她偏偏不是。
于是在方曦文逃掉的如今,摆在云闻道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选项:
要么拼了老命推算其所在位置,无论如何都要将他抓回来;
要么无奈交出云屹川,将希望都寄托在云无心的子嗣上。
可第二个选项合适吗?
看看面前的孙女,云家多少事都压在她肩上?
别人寻欢作乐的时候,她在学琴、学棋、学茶道、学礼仪;别人胡吃海塞的时候,她在打坐、修行、学卜算、背卦象;别人谈情说爱的时候,她在处理内事、外事、大小事...
名为无心,当真无心么?
再想想已死的儿子,云闻道真的有脸问出‘你可还有心仪之人’这句话,真的要强迫她嫁给别人而只为生子么?
“可古训不能丢啊...”
自从朝方曦文点出那一指后,云闻道身上的仙风道骨就仿佛被销蚀了一般,此刻没了大宗师的气度,反而像个迟暮的老人。
为了云家,他无耻地暗算小辈,明面上帮着方曦文说话,背地里却对他偷下禁制;
在战场上更是撕破老脸,以大欺小,拦下方天宇,以至于后者连与“儿子”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而在那后生拼尽全力、好不容易才逃掉的如今,他还要靠着天衍之术将其给抓回来...
“我就知道。”
打断他思绪的,是云无心略带喜意的声音。
转头看去,只见她正闭着眼睛在推算什么,指法变幻不停,周身云雾聚散,化作一些甚至连他都看不懂的道纹。
突然云无心伸手一握,云雾中便弹了三根签出来,低头瞥了一眼,她似有明悟,轻笑着道:“放心吧,高家不会对我们出手的。要说为什么...”
大概是有人比起不想被抓回来,还更不想见到她嫁人?
‘呸呸呸,自作多情。’
“...嗯。”云闻道自然不会问‘你算到什么了’,只是微微颔首。
回到家中,他自在房间踏了一卦,最后看着卦象,两边眉毛当即深深皱起:
‘下震上兑,泽中有雷...元亨利贞,无咎。’
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又几乎步步都是错处,卦象怎会是无咎?
第413章 让他奉旨泡妞!
金銮殿后,圣人寝宫。
自从被气得扶下城头,晋元帝直到回宫都是龙颜大怒的状态,百官不敢上前劝诫,便只得跪了一路,劝圣人保重龙体;直到掌印的鱼太监以死相逼,他这才勉强歇息。
这一歇,便是足足两日。
晋元帝再度睁眼时已是深夜。
只轻咳一声,满屋的琉璃灯便亮了起来,照出沉香檀木的梁、绣着银线海棠的幔,跟着宫女们便迎了上来,手头拿着的擦脚布都是云纹绸缎。
以往高元淮不觉得这有什么,如今偏有些在意,便拂袖驱散了她们,道:“传鱼公公来。”
然而,这老太监今日却晚到了半刻钟。
只见鱼志和手里拿着一壶酒,从门前一路小跑到了龙床,先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了个木盆,跟着跪在地上就开始自扇耳光,道:“奴婢该死!竟让主子等了这般久...”
“无妨。”
略一抬手赦了他的罪,而后高元淮瞥见他手中的御酒,心里微微一刺,状似随口问起,“鱼公公,这瓶御酒市价几何啊?”
“回主子,这是宋家的私酿,原料满打满算也不过上百两银子,只是外头难买,才显得贵。”鱼志和一向通晓圣心,答了一句,笑着将御酒倒入盆中,又道:
“不过这酒虽贵,可泡过主子的龙体之后啊,便是无价之宝了。竖子不懂算账,狂犬吠日也罢了,主子您跟他计较个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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