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我真的是反派啊! 第468章

作者:不是鸽纸

  “果然是这样!”

  这捕头的态度反倒印证了什么,原本就激动的船夫们这下更是群情激奋,为首的壮汉甚至直接一拳砸了过来,骂道:

  “草!要是不给老子活命,那就全都别活了!!”

  “你!”

  姓齐的青绶看着面前这张怒目圆睁的脸,心头火起,咬着牙道:“混账东西,你叫什么名字?等本官脱身你就死定了!”

  “你爷爷我叫刘大柱,怎样?!”

  “好,好,好!你、跟你后面的这帮人,到时候一个都逃不掉!!”

  然而,原本之前还对官差有些畏惧的船夫们,此时却一个赛一个的硬气:他们几乎架住了所有的捕快,神色紧张,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些大船停靠的位置。

  见状,齐青绶再是迟钝也明白了什么。

  从他的位置往后看去,码头到岸边的这一路已经挤了上百人,往后则更多、更密集,几乎半个周山的船夫漕工都倾巢而出。

  如此规模,必然是有人在推波助澜、故意闹事。

  ~~

  “是周山城附近的漕帮,我与文三爷的谈话被发现了。”

  站在码头上由诸多货物垒起来的高处,薛如玉冷眼看着这场暴动,神色冷了一些,轻声道:

  “他们虽然不清楚这些船的虚实,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想趁我们没准备好的时候发起进攻,从而打乱我们的布置。就跟...”

  就跟文三爷说得一模一样。

  当时结束谈话的时候,他本是要让对方第一时间就过去,叫来些船夫,当着他们的面把船靠岸卸货,但这要求被拒绝了。

  理由是这样像是他们两家提前勾结好,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所以才要等对方先发难。

  不仅如此,通过这一场乌龙,也能让老百姓认清楚哪边是好人哪边是坏人,以后不再会那么容易被当枪使。

  虽然薛如玉对他的后半句不甚认同,但前半句还是很有道理的,遂问起‘不知他们何时发难?’,其人则给了他一个莫名的笑,只说让他先回家吃顿饭。

  现在他总算明白过来了:六扇门里有漕帮的内鬼。

  必然是他前脚遣散的命令发出去,后脚就有人去通知,否则这场暴乱来不了这么快——普通的盯梢还不够——必然是知道薛如玉的真实身份、政治倾向,才会下如此决断。

  “薛大人,是否需要下官出手?”

  在垒起来的货物下方,站着几位穿着官服的人,此时他们之中有人上前一步,拱手道:“若是再让他们这般继续闹下去,人群相互踩踏之下,恐怕非死即伤。”

  这是个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样貌普通,神色沉稳,周身有极微弱与天地勾连的波动。

  “常城主稍等,我们当前的任务是静观其变。”

  “还请薛大人明示。”

  “以你的目力,能否看清驱使人潮的人?”薛如玉伸出手,往人群后方点了点,“这些人不会摇旗呐喊,但会有说话煽动之类的行为;他们也不关心那些船上的东西,只一味让船夫们去闹...”

  “看见了。”

  说着,常简城主眼中闪过一抹神光,“表现明显的有四、五个人,基本都是附近漕帮的,像新江堂的箫永节、黑熊堂的龚连生...”

  见状,一旁当即便有人递上纸笔,要他将这些人的样貌画下来。

  而常简虽然没学过画像,但凭借外景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寥寥几笔就将这些人的神髓画下,不仅如此,他还记下了那些看似带头闹事的船夫。

  蹲下身子将画像拿上来,薛如玉粗略翻了翻,发现那天挨打的邓文刚也赫然在列,便道:“这些人里有些是被当枪使的,有些是漕帮用来煽动民意的卧底,需得好好分辨。”

  “薛大人明鉴,”常简赞了一句,“那下官现在能出手了吗?”

  “常城主。”

  刻意加重了咬字,薛如玉缓缓道:“现在是我在做决定。”

  “...是。”

  “我没有要拿官威压你的意思,而是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把事实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只会借着势头闹下去。”

  常简默然。

  心里想着那人分茶的沉稳气度,薛如玉酝酿了一下,才道:“‘人们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因此我们目前最好的办法,也就是等他过来。”

  “您是说在这里,朝廷的威望还不如一个低贱的商人?”

  “常城主,文三爷现在是我们的盟友,请你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有问无答,二人都安静下来。

  不远处,第一批下水的船夫们眼见都要摸到船边了:虽然也有捕快跳下码头,划了船去追,但水性怎么比得过这些汉子,有的半路还翻了。

  只见船夫们弃了小船,手脚并用往上爬之时,码头上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喝:

  “文三爷到了!”

  ~~

  随着声音如潮水般起伏,自西边传到东边,人群顿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安静下来。

  就连那些已经在往船上爬的人都放慢了速度,转头,朝这边回望:

  只见码头上的人群自动朝两边分开,空出条路,一身绸袍的男人快步走来,衣袂随风飘荡,就这么淡然地站到了众人面前。

  “三爷!俺听说你跟这些狗官勾结了,还一同出入酒楼,这事是不是真的!”

  还没给方曦文说话的机会,人群中便传出一道先声夺人的喊。

  “这还能有假?官商勾结,自古有之!你以为多发的工钱从哪里来的,羊毛还不是出在羊身上!”

  “别管他,把那十几艘大船给我烧了——”“谁敢?!”

  喝了一声,方曦文冷冷地看着说话那人,“我认得你,新江堂的。读了几本书,在这里鹦鹉学舌很有意思是吧?”

  “你管我是什么人,”被点名的箫永节梗着脖子,“弟兄们,看清此獠的真面目了没有?他说我们江州汉子有胆说没胆做,是缩卵狗!”

  虽然是经典的滑坡论证,但对血气方刚的汉子们来说效果显然不错,当即就有不少人红温:

  “三爷,我们是敬你,不是怕你!”

  “别以为有点臭钱就了不起,老子虽然穷,但钱都是自己一手一脚挣来的!”“够了!”

  微微摇头,方曦文平视着众人道:

  “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们,尊重都是相互的。”

  “你们不欠我什么,所以我也不是来帮忙的。”

  “直说了吧,那十几艘船上载的都是从庐阳调来,在这边转运的粮食,不是你们想的那些木石物料。”

  闻言,才刚安静了点的人群顿时骚乱起来,不止有一种质疑,更多的还是事情被摆到明面上的紧张感。

  原本是心照不宣的东西,就这么被文三爷直白地说了出来...不少人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万一朝廷真的不顾他们的活路,往后要怎么办?

  “不信?自己看吧。”

  说着,方曦文举起手臂,往下用力一挥;

  不远处的薛如玉收到信号,将手里的物件往天上一扔,炸开一声清脆的响。

  哗——

  一瞬间,远处笼罩在夜色下的大船骤然亮了起来,一张张黑布被往上一掀,呼啦啦地飞了起来,将甲板上的东西露了出来。

  上面还有不少人来回走动,各自举着火把,照亮了上面放置的物件:

  尽是些鼓囊囊的麻布袋,一袋又一袋从下往上摞起来,看着沉甸甸很有分量;有些面上还带着没脱干净的稻壳,有些则破了洞,从边角漏出一粒粒混着泥沙的粮。

  ——居然真的只是粮食?!

  众人集体失声。而像是怕他们看不清楚似的,江面上悍然冲出一道明亮的剑光,劈开海浪,于空中化作一轮晶莹的明月。

  从近处看,它散发的月华甚至比真正的月光还要亮一些,将十几艘船上的物件照得清清楚楚。

  “城主,原来你也与三爷通过气...嗯?”

  见状薛如玉还以为是常简出的剑,然而回头一看,后者却有些失神地站在那里,表情有些不自然。

  ‘一剑霜寒十四州真不是吹的,难怪这么多人喜欢用剑...’

  就连方曦文都被帅到了一点,念头转动,借着这一剑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包括薛如玉那边的人。

  很快心里有数,他便开口道:

  “这便是我刚刚说你们‘不敢’的缘故。”

  “拢共一十三艘,除去半数的日常用度之物外,余下近百万石都是从庐阳调往莫州的粮——那边连年大旱,当地的粮仓已快要空了。”

  “你们这一把火下去,那边等着这批救命粮的老百姓们吃什么?”

  “有人要饿死不说,就是运送这一趟粮食的、与你们一同在河里刨食的漕工也要死!”

  “足足百万石的粮食啊!如此一来,往后庐阳那边还敢走水路么?那岂不是又要多修一座渡口?”

  “就问你们,到底敢还是不敢!”

  一时间,人群又骚动起来。

  没给他们想太多的时间,方曦文当即话锋一转,安抚道:“当然,这不是大家的错,你们只是被煽动了;真正该死的,是那些明明自己别有用心,却把有家有室的各位当枪使的畜生——”

  轰!!

  话音未落,有一声巨响轰然炸开,巨大的声浪吞没了他的话语,几乎震得人耳膜发痛。

  见状众人吓得肝胆俱裂,连忙朝装粮的船看去,发现那边毫发无损——声音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

  在周山城外,由于船只往来频繁,一左一右修了两个码头,隔得很远,如今出事的就是另一个。

  抬头看去,有一道猛烈的火光冲天而起,焰舌几乎高过了城头,腾起浓浓的黑烟。

  “完了,我的船啊!!”

  见状,有船夫嘶吼出声,跟着拼命挤出人群,疯了似的撒丫子朝那边跑去。

  对他们来说,有些船是自家的,一旦烧掉,就跟吃饭没了饭碗一样,那得是多少年的心血;而有些虽然船是租的,但东西什么的都在上面,像是床铺、衣物等等,虽说不贵,但重新买也很费钱。

  于是,码头上的人潮里几乎再没人听方曦文说话,只是一味地推搡、挤压,朝着另一个方向汹涌而去,黑压压的像一片海。

  见到如此情形,方曦文想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词,叫“乌合之众”。

  他们被漕帮煽动着来,群情激奋,差点一把火烧掉了朝廷宝贵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