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鸽纸
毕竟如此天灾，就算真的有人能凭一己之力解决，那也轮不到这个初入外景的小子。
然而，在他们的见证下，那片黑潮消散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铺满街道的粘稠黑气往地下渗去，怪物们身上的“外壳”也逐渐消解，就像蛇蜕皮那般。
事实摆到面前，这下不信也得信了。
“啧啧，跟风流浪剑比起来，朝廷的人简直就是一帮废物啊。”看走眼的人们脸上挂不住，便开始将火力转移到六扇门身上。
恰好那帮红服确实是惹人嫌，于是人群开始响起一阵阵的讥笑。
“这事情应该算他们捅出来的吧？这搅得一地鸡毛，没帮上什么忙就算了，最后还要让风流浪剑来擦屁股...我说，干脆把收上去的税银也给人家算了？养的一群饭桶。”
“就是就是！现在出了这档子事，看朝廷还有没有脸说要修什么渡口！呸！”
一口浓痰落在脚边，把走在众人旁边的薛如玉吓了一跳。他先是一惊，跟着心中泛起些无奈，抬眼望向了那道浮空的人影。
跟方曦文比起来，自己果然是个无能的东西。他忍不住这么想。
若是他当初肯接了圣人的谕旨，臣服朝廷，那现在的江州巡察使必是此獠。
而以他的能力，肯定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死上那么多人...想到这里，薛如玉心中来了几分火气。
俗话说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而方曦文这混账却放着绝佳的机会不要，还拿自己的本事来跟朝廷作对，比起一般的逆贼还更加过分！
“常大人，你能擒下此獠么？”带着满腔怒火的他找到了常简。
闻言，后者直接摇头道：“两个卑职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还有个水月仙子...动手我会死。”
“那就只能由他们去胡作非为？！”
“可以这么说，只是...”深深看了薛如玉一眼，常简道：“您难道就不奇怪，此人是怎么冒出来的吗？”
“他是外景，朝北海而暮苍梧！有什么好奇怪。”
“话是这么说，但他对付大江帮的手段实在太过完美。不仅如此，还有这尊几乎为应对灾变而量身定做的法相...”
“你想说什么？”
“卑职以为，风流浪剑必然早就到了，而且还与您见过。”
带着点微妙的笑意，常简在静等他思索一阵过后，才缓缓道：“方曦文，三公子，文三爷。呵，谜底就在谜面上，也算巧思。”
出奇的，站在朝廷立场上的他在言语之中，对方曦文似乎没什么恶感。
而这番话落到薛如玉耳中，那冲击力简直不亚于平地惊雷。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这、这逆贼竟然——”薛如玉开始瞳孔地震。
轰！
正此时，天空中仿佛真的炸响了一道雷，那悠扬的琴音突然中断，古琴像是承受不住一般炸开，法相则直接消散在了空中。
然而，覆盖全城的黑潮明显未尽全功，仍有不少人依旧是怪物的样子，只是恢复了自我意识，此时正在不断地痛苦呻吟。
见法相迟迟不再出现，底下众人一片哗然。
~~
“曦文？曦文！你怎么啦？！”
在法相消散的瞬间，身为操纵者的方曦文突然脸色一白，周身的天地之力清空，整个人直接往下掉去。好在一旁的洛青霓连忙抱住了他。
“你、你不要吓我啊...”她总感觉这情况似曾相识。
怀里，方曦文的身体在很不自然地发颤，双目紧闭，体温出奇地很低。
见状，洛青霓知道这是被剑意反噬的症状，当即心里一揪，直接松开了两人交握的手。
出问题了。
他一开始的担忧果然是对的。要是直接由她来驱使生死剑意，现在恐怕已经控制不住，将自己的生命力也倾泻出去了。
“曦文？你跟我说句话啊！”
“别晃了，瞧你这傻样。我能有什么事...”
缓了几口气后，方曦文便睁开眼睛，朝她笑着摇了摇头，“别一惊一乍的，扶我起来。”
“你还要继续？我不同意！”
吓了一跳，洛青霓赶忙一把抱住他的头，道：“我一开始就知道负担很大，可心里总有点侥幸...不过，到此为止了！”
就像当初在神都一样，她又发觉了自己原来是个很自私的家伙。
比起让方曦文出什么事，还不如就这样...
“我替你做好决定了。”洛青霓的神色坚定起来，说着一巴掌就要拍过去。
她已经想好了，做出放弃救人决定的是她，被打晕打走的方曦文不需要因此有什么内疚。
“等...”“没得等！”
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他从那柔软的小胸脯里抬头看去，洛青霓正很用力地瞪着他，银牙紧咬，眼睛闭了又闭，手掌则已经抬起来了。
“让我再想想办法，好吗？还有人等着他们回家。”
闻言，洛青霓顺着他的手指转头，看见了一群欢喜若狂的妇孺。
他们不顾脏污地跪在“怪物”们脚边，仰着头，用带着希冀的眼光朝上空看来。
有些人则砰砰砰地在地上磕头，用很大的声音喊道：
“菩萨老爷，求求你救救他们吧！”
“我们一家的死活可都在他身上了，菩萨老爷啊！”
听着这一声又一声，洛青霓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她转回来，声音有些颤抖地道：“你就非得这样？我出什么事不行，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就可以？还是死性不改是吗？！”
“哼，谁让你打不赢我...”甚至得意地轻笑了一下，方曦文紧接着收敛神色，道：“给我一点点时间，有办法的，应该有别的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这两个我都不要！”
虽然气势汹汹，但实际上洛青霓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这小子乱来，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这种无力的感觉，在她晋升外景以来还是第一次。
原本以为自己总算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物了，结果到了要紧关头，却还是派不上什么用场...
突然，洛青霓好像感受到了某人的视线，那打量的意味令人十分不快，让本就生气的她越发有点烦躁；
然而转头望去，感受到视线的地方却又是空空一片，仿佛什么都没有。她恼得用力抓乱了自己的头发。
“活该。”
隐去身形的剑仙收起目光，呵了一声，莫名觉得有点爽。
之前不还觉得方曦文自私么，怎么这会就急了啊？好好体会这小子纠结的感觉吧。
其实说到底，他的“解冻”进行不下去没别的原因，正是洛青霓体内生死剑意的储量不够，被迫强行中断的。
而之所以会不够，也只是因为这蠢东西被他保护得太好了。
一路顺风顺水，什么苦头都没吃过。
别说像她一样刻意去古战场感悟生死剑意，就算是平日修炼，洛青霓也不会刻意去碰。
“真是辱没了我的剑经...”
带着心中许多难言的意味，剑仙叹了口气，那嫌恶的语气像是说给自己听：“看不下去。”
下一刻，正在调息的方曦文忽然感觉身边有一股风吹过，释放出的神念都被压回了体内。
正当他警戒之时，右手却被什么人给抓住了。
那纤长而冰凉的触感似曾相识，半个掌心都贴了上来，跟着像是不适应他身上的温度一般，手指带着点莫名想往回缩的感觉。
当他立刻反握过去，对方又摆出一副淡然的样子，不仅放松了力道，还好像在嘲笑他似的，用指尖轻轻地刮着他的手背。
“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说着，方曦文灿然一笑，偏头朝右边的空处小声说道：“剑仙，你最好了。帮帮我嘛？”
“...凭什么？”
“你不帮我就不松开。唔，这么漂亮的手，要我牵一百年也是愿意的——”
没给他太多废话的时间，掌心的纤手无言地掐了他一下，跟着如洪流般的剑意就涌了过来。
第451章 大小青霓
一声突兀的断音后，不久，那月白长袍的法相又重新出现。
依旧是那低头抚琴的姿势，依旧是充满生机的琴音，但这一次任谁都感觉得出与之前的差距：
“看河畔边！枯木逢春，草木生发，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别说这些，就连我都感觉听过之后年轻了不少...”
在琴音效果上，比众人的惊叹声要更明显的，则是黑潮被清空的速度。
不过短短数息之间，无数黑气往地下沉去，露出一条条石板街道，速度比刚刚何止快了数倍。
“曦文？你到底做了什么！”与旁人不同，洛青霓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赶忙焦急问道。
凡事都有代价。
在她没办法挤出更多生死剑意的前提下，这种情况就只能是方曦文用了自己的本源之力...通俗地说，算是折寿。
“快给我停下——”“我没事的。”
朝她摇了摇头，方曦文露出笑容，举起两人交握的手道：“你看我的样子，这像是在勉强自己吗？”
他的额头不再冒出冷汗，整个人显得很从容。
“唔...”
在用空出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后，洛青霓皱着眉，狐疑道：“不像。你是怎么搞的？”
“很难说，等事情都结束了我再跟你解释。总之，现在解决这些阴物是没问题的了。”
“真的吗...”
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洛青霓低下了头，心中思忖。
这家伙态度的转变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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