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苦与难
“我不知道。”瓦连京沉默片刻，他的肩膀上挂着被擦拭得锃亮的勋章，饱经风霜布满皱纹的脸颊坚硬得像是钢铁，
“我们原本的目的是将你杀死在这里，但这个命令临时发生了改变……贝奥武夫绝对早就知道些什么，但他和他身后的人不信任我们。”
路明非皱眉，他的眼窝被铺天盖地的赤色辉光照得凹陷。那道赤金色直径达到数十米将神躯笼罩进去的光柱仿佛拔地而起的不周山脉，它轻而易举地刺穿云层甚至直射向遥远的太空。
远在数百公里之外的伏尔加河都能看到这样壮阔的一幕，明天世界各地的报纸头条就会是“疑似外星舰队迫降西伯利亚”之类充满噱头的标题。
“但是你看正在远方天空和贝奥武夫对峙的那个老东西，他是加图索家族的元老……”
“β。”恺撒咬着牙说。
瓦连京对一个年轻人打断自己的叙述有些恼火，抬头看了眼和路明非站在一起的恺撒。
他们这些老家伙看来加图索家少主的份量显然远比不上当代的活圣人、名讳光耀屠龙史的路明非，在同一代人中号称能领导一个时代的恺撒甚至没办法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老人们的谈资里。
当青铜与火之王的王座被终结，世界只能记住那个推翻王座的年轻人。
“你是谁？”瓦连京咳嗽的时候声带像是在漏风，声线嘶哑得叫人骨头都在发颤。
和狩猎队同行的士兵来自加图索家族，可瓦连京和他的同伴圣彼得堡的郊外被贝奥武夫招募的，他们和他们手中曾经饱饮龙血的猎枪已经沉寂了近百年的时光，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这些人并不与外界产生多深的交流和联系，对混血种世界中的风云变化也知之甚少，加图索家族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远在天涯海角的庞大族群的名称，让他们知道庞贝都是个难事，更何况恺撒。
“恺撒.加图索。”恺撒说，“但我更希望别人把我看做古尔薇格家的孩子。”
路明非心中微动，他知道古尔薇格是恺撒的母亲，却并不知道在这个名字的背后藏着多少秘密。
如果他见过那张由弗罗斯特送到恺撒手中的照片就会震惊于这个和北欧女武神同名的女人居然长着和极北之地圣女星之玛利亚一模一样的脸。
“我知道你，加图索家中的异类。”瓦连京发出怪笑。
恺撒没有否认这种说法。
“如果贝奥武夫的目的是狩猎β，那你们必须现在、立刻，让他撤出战场！”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来自圣彼得堡的狩猎队已经护卫着路明非和恺撒楚子航零四人一同躲进了023号城市的巷子，十多对明亮的黄金瞳同时看向恺撒。
“从我记事开始家族的长老就从没离开过群青殿，他们用以沉睡的石棺和议事的大厅都在那座古老的庄园中。”他低声说，和他们毗邻的另一条巷子中枪声宛如雷霆，显然那里正在进行一场惨烈的拉锯战，
“庞贝跟我说起过家族中有族规这种东西，也给我看过那本用羊皮卷写成的古老书籍。我对其中的内容不感兴趣，可是有一条族规写的很清楚。”
“什么？”瓦连京和其他的老人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武器是都处在最好状态。
受命于β的军队即将闯进023号城市，位于月台和绕城河之间的那片雷区似乎对他们根本无法造成影响。这些人以三人为小组并排前行，中间隔着数米或者十米的距离，一枚接一枚反步兵地雷和反坦克地雷在他们的脚下爆炸，炸开的火光掀飞刚才就已经在剧烈震动中被撕碎的冰层与已经冻得宛如石块的泥土。
地雷爆炸时产生的扇形火光刚刚成型的瞬间，位于小组中央那个成员身上就由内而外迸发出剧烈的气压，那种气压组成了一个圆形的气壁，火光和超音速横飞的金属碎片都被阻挡在气壁之外。
言灵.无尘之地。
但哪怕加图索家族也无法搜罗这种数量拥有同种言灵并且足够精锐的战斗成员，可以想象他们已经做到了量产化能够铭刻言灵效果的炼金道具。
狩猎队的老人们在通过雷区的时候能够在不触发爆炸的情况下安全抵达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是这个国家军事体系中的一员，这里的地雷埋设并不隐蔽，他们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可装备精良的加图索私军却能碾过来。
很快那支足够影响战局甚至完全迅速结束战斗的军队就能推入城中。
接下来就会是短兵相接的战斗。
“进入群青殿的元老不被允许单独外出。”恺撒冷冷地说。
瓦洛佳愣了一下。
这意味着β的身边可能还跟随着另一个强大的混血种，但他一直没有现身……
“迟了……”他收拾了一下落寞的情绪，
“箭在弦上。”瓦洛佳嘶声说。
——穿着白色防寒服将自己埋在冷杉林深处积雪中的男人咬着没有点燃的雪茄，怀里抱住造型古怪但杀气扑面的巨大狙击步枪。
说是枪，其实它更像是一把炮。
这是来自卡塞尔学院装备部的最新作品，只有一发子弹，嵌入贤者之石碎片的汞核心炼金破甲弹。
那对在阴影中煌煌如莹莹鬼火的黄金瞳宛若鹰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战场中的格局。
元素乱流腾起的光柱中威严的巨神轰然踏出，地面裂开巨大的沟壑、白袍的老人身后撕开血淋淋的伤口，黑色的龙翼张开修狭的弧度。
β念诵的言灵引起天地之间元素的暴动，天上地下狂风呼啸，风王之瞳的领域横扫四周。
贝奥武夫长年累月服用龙血，血统早已经抵达人类的极限，被他操控的神躯用看似缓慢的速度挥舞元素凝实成的长刀，长刀在风王之瞳的领域表面撕开巨大的豁口，豁口上金色辉光流淌如极光。
一道接一道从云层探下的风暴角从四面八点席卷而来，撕扯着神躯表面的甲胄，来自另一个时代的老人们显然已经陷入焦灼的战况。
时机终于已经来临，汉高从积雪中霍地站起来，他的身形居然不再佝偻，反而如昂热那样挺拔，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轻微的爆鸣，几十公斤的狙击步枪被他平端。
没有瞄准的过程，没有准备的时间。
枪栓被扳动，翠绿色的粉末从枪膛中炸出来，电流一样贯穿浸润了这把武器每一个部件之间的每一个缝隙。
随后那些被铭刻着炼金矩阵的零件逐一解锁，某个活灵在这把枪里苏醒了。
赤红色的高温气体从合金的罐子里被导出，输入枪膛的内部，当压力抵达极限的时候轻微的锁扣碎裂声在汉高的耳中炸开。
汉高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知道只要这一枪发射了，新时代就开始了。
混血种的历史将从今天改写，皇帝……是否能被推翻？
这个老人面无表情，言灵.圣裁的领域像是一道风拂过周围枯萎的树梢。
凝聚的精神和意志都在与他手中的机械融合在一起，这是弗拉梅尔和高廷根花费巨大的代价组装的弑神武装，那条必杀的弹道毫无疑问已经在汉高的心中成形。
贤者之石的弹芯、元素狂流的世界、组成龙形十字的β……
这一切正在被一条看不见的弧线贯穿在一起。
命运在此刻锁定。
“让我们见证那个新时代的降临吧，昂热。”
“诸神……”
汉高轻轻扣下扳机，枪声完全被炼金矩阵吸收了，但炸开的火光还是照亮周围的一切，汞核心炼金破甲弹尖啸着冲出枪膛，弹头高速地旋转着，包裹的黄铜外壳迅速脱离，液态的汞却如流动的纳米金属包裹透明翠绿的晶体以超越声音的高速射向四公里之外像龙更多过像人的β。
老人仍在念诵言灵，某一瞬间他的额角轰然爆开猩红的玫瑰。
接着另一边的眉角又盛开另一朵繁花。
β瞪大了眼睛，血丝弥漫他的眼球。
随后那对双翼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风王之瞳的领域破碎，他像是一块烂布那样坠向地面。
这时汉高剩下的两个字眼才从他的声带中挤出。
“……黄昏。”
第588章 群青殿
拔地而起直插云霄的巨大光柱像是实心的玻璃那样崩成了碎片，伴着山呼海啸的轰然声。
贝奥武夫缓缓走到β落下的地方检查那具直接被子弹贯穿颅骨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密集的子弹伴随夜如银线衔接枪口的曳光弹一起覆盖了这个老人所在的区域，在神躯的甲胄上迸成绵密的星火。
他的身体千疮百孔，简直下一刻就要崩溃，赤金色的光从贝奥武夫密布身体的缝隙中渗出来，掺着血的颜色。
他像是被雷霆包围了，四面八方都是来自加图索家族和学院执行部专员的火力压制，神躯琉璃化的甲胄上流淌着熔岩般的火河，但贝奥武夫忽然愣住了。
β，被贤者之石射穿颅骨的β……他还没死。
巨大的创口留在他的太阳穴上，旋转的子弹摧毁了他的整个前额叶和小半个大脑，从那个创口可以看见另一边地面被染红的积雪。
巨量的黑血溢出来，这种状态就算是龙王也应该接近失去生机、只剩下位于脊椎的第二大脑还在运作并帮助它们维持身体机能的运转，可这个从群青殿中走出来的老怪物居然还在瞪大他因为颅内压爆炸而布满血丝的眼球，嗓子里发出赫赫的声音。
这种生命力已经超出了人类和人类的范畴更像是某种怪物。
贝奥武夫抖索自己的右腕，熔岩般炽热的龙血就被那颗擂动的心脏送向这条手臂。
皮肤剥落、血肉淋漓地展现在冰冷的空气中，苍白的鳞片像是针一样从血肉的深处钻出来，让人想起某种迅速生长的苔藓。
那些针鳞在扎出体表之后立刻张开化作扇贝般微微煽动的鳞甲，下一秒鳞片轰然扣合发出金铁交加的声音。
贝奥武夫无视了战场上正在向自己逼近的加图索家族精锐。
他伸出那只已经完全畸变为脓类特征的右手，狠狠扼住β的脖子。
弗拉梅尔导师要的只是群青殿中的某位元老，不在乎那个元老到底是尸体还是活着的。
狙击枪的视镜中汉高看见光晕中的贝奥武夫挣脱出来，他掐着枯槁如木乃伊的老人的脖子将他拎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那颗被几乎击碎的脑袋从肩膀上摘下来。
可忽然贝奥武夫顿住了。
汉高也愣住了。
他看到那个在血与火的时代将威名播撒欧洲的老人忽然将目光转向了他。
贝奥武夫的眼睛里原本燃烧着金色的火炬，此刻火炬熄灭了。
他很慢很慢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
此刻汉高才看见一柄黑色的尖刺状武器不知什么时候从贝奥武夫的后心插入，贯穿他的心脏，从前胸透了出来。
那是一把黑色的三菱军刺，军刺的表面流淌着银白色与猩红色的液体，那分别是贝奥武夫的血液和刺入贝奥武夫心脏之前就已经淬好的水银。
头顶铅灰色云层脚踩裂开沟壑淌出熔岩地面的神躯动作忽然出现了一丝迟滞。
从贝奥武夫的身体上生长出来的那些白色丝线已经崩溃了，它并非立刻烟消云散，而是如一条横跨万丈深渊的桥梁那样一点点崩溃。
等那些散开的白色丝线终于彻底溃散在空气中，言灵.神躯的领域也如刚才β念诵的风王之瞳领域那样化作元素的乱流被风吹向了呼啸的远方。
琉璃锻造般瑰丽的巨人光影崩溃的瞬间，贝奥武夫的胸膛盛开出巨大的血色玫瑰。
他无力地跪下，因为失血和水银侵蚀而虚弱、显得暗淡的黄金瞳死死瞪着汉高的方向。
汉高狠狠地咬碎了齿尖的雪茄，他猛的再度拉开枪栓，从衣衿的口袋中翻出来一枚新的子弹，咔嚓一声按入枪膛。
没有瞄准的过程，危险而致命的领域瞬间展开，言灵.圣裁再度激活。
直接从命运中锚定死亡的圣言却在这一次罕见的失效了，汉高发射的子弹在半空中就被崩碎。
他狠狠打了个寒颤。
做到这一切的是一枚对向发射的弹丸。
两发子弹在高速前进的过程中碰撞，化作狂风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火星。
同一时间在汉高的感知中一股突如其来气流的变动发生在他的身侧。
汉高松开枪械，伸手从空气中抓住某个人的衣领，把他远远地投掷出去。
上一篇：综漫，从猎杀灵异开始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