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双河无忧
派席尔浑浊的眼睛暗暗扫过坐在对面的三人，他苍老的声音响起：“陛下，罗斯比伯爵不顾自己的健康状况而尽心尽力地履行了身为财政大臣的职责，但是……”
他长叹口气，接着道：“……作为您忠诚的顾问，实话实说，他的能力不足以改善王国目前的财政困难，我只能表示遗憾。”
格林面色平静地抿了口酒，点点头，朝派席尔道：“功劳自有大小之分，这是王国的公正，感谢你的直言，我忠诚的顾问。”
派席尔骄傲地捋了捋胸前厚厚的白胡子：“为您效劳是我永远的职责，尊贵的陛下。”
格林抿嘴笑了笑：“请继续。”
微微颔首后，派席尔的目光掠过在座大臣：“说实话，暂时……我对王国的财政并不乐观，在篡夺者的无能统治下，十几年来，大部分人已经习惯了以借款填补王室金库的亏空……咳……比如罗斯比伯爵，他也曾是如此行事，直到当时的格林公爵摄政七国。”
说着，他又叹气：“后来，若是没有克莱勃商行和提利尔商行的慷慨相助，甚至连红堡的日常开支都无法维持。”
听到这里，马图斯伯爵拧了拧眉头，出声道：“尊敬的大学士，我记得前财政大臣已缩减了不少不必要的财政支出。”
“不必要？呵。”
派席尔的笑声略带讽刺，他朝国王所在的方向抚了抚胸，才回应马图斯的疑问：“确切地说，更应该称之为格林陛下对罗斯比伯爵毫无保留的支持，很显然，他辜负了这份无比珍贵的信重。王室金库债务依然存在，兰尼……咳，铁金库的两百万欠款，泰洛西商行的七十万欠款，以及提利尔的六十万欠款。”
御前会议长桌陷入一阵沉默。
梅斯首相神情严肃地摸了摸胡须，大手一挥：“提利尔的……”
话没说完，维拉斯却是突然出声：“尊敬的陛下，还请允许我发言。”
高庭继承人的举止优雅而谦卑，梅斯首相疑惑又好奇地看向他的长子，倒是没有因为自己的言语被打断而生气。
坐在一旁的马图斯伯爵则暗暗松了口气。
格林露出一抹微笑，稍微打量了下维拉斯，便微微点头。
“感谢陛下。”
维拉斯又朝派席尔大学士颔首致歉，这才接着道：“王室金库的如今状况的确是不乐观，但我相信这只是短时间的困难，因为篡夺者已消亡，王国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嗯哼。”
亚莲恩公主笑容满面地望了过来：“短时间？维拉斯阁下，御前会议不该存在笼统的言辞，这是国王陛下所希望的。”
她的话音落下后，见梅斯首相怒目而视，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立即瞪了回去。
维拉斯并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受到影响，他浅浅一笑：“抱歉，我理应遵从御前会议的新传统，我十分荣幸。”
停顿片刻，他继续道：“我想两三年足以让王室金库的状况开始好转，若是新财政大臣的能力出色，收入也会愈发高于支出。”
“嗯哼。”
亚莲恩公主斜倚在一边的扶手，望向维拉斯缓缓咧嘴，道：“两年，还是三年，这位阁下？”
然后，她的视线转向双颊已鼓起的御前首相：“高庭公爵，你的继承人似乎很不适应王国的御前会议，毕竟，这里并不是河湾地的领主会议。”
闻言，梅斯首相脸色顿时涨红：“你你，你！”
“咳！”
派席尔避开梅斯首相投来的目光，望向对面神色不变的维拉斯，他的语气带着老人的教导：“维拉斯啊，在御前会议中的言行必须抱有敬畏之心，王国才刚刚安稳下来啊，唉，王国的未来最终是要交给年轻人的。”
老学士的言语间，维拉斯脸色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从容的神情。
梅斯首相的拳头握紧，马图斯伯爵的声音这时传了过来：“亚莲恩殿下，派席尔大学士，御前会议可没有扰乱发言的传统。而且，维拉斯大人发言并没有结束，我们理应倾听，这是基本的尊重。”
派席尔见好就收，亚莲恩公主则轻蔑地撇了撇嘴：“别忘了，是你身旁的首相顾问先打断了御前首相的发言。”
她摊开双手，耸耸肩：“嗯哼，马图斯·罗宛伯爵，你刚才是故意没瞧见吗？”
缩在黑色檀木椅的派席尔大学士稍稍探头：“亚莲恩殿下，您这是在为难罗宛伯爵啊，他毕竟是提利尔家的封臣。”
马图斯伯爵的目光变得锐利：“两位，我从未忘记身为御前会议大臣的职责。”
如雕塑般的布林登·徒利在今天的御前会议上首次开口：“尊敬的陛下，以及诸位大人，罗宛伯爵的骑士品格众所周知，我相信他。”
格林抬手制止了欲要继续开口的其他人，缓缓出声：“是的，马图斯伯爵不管是作为高庭封臣，还是御前大臣，他皆是尽心尽力，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他的脸上挂着微笑，望过去的目光透露着欣赏：“马图斯·罗宛，可否有意承担御前财政大臣的重任？”
随着格林意想不到的发问，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
马图斯坚毅面庞上的那双眼睛不由地微微睁大，梅斯首相则是脱口道：“马图斯？财政大臣？”
回过神的亚莲恩公主疑惑地望向格林，红唇张了张，却没有出声。
格林靠在椅背，顿了顿，道：“好好考虑下我的建议，诸位，今天的御前会议就到此为止。”
第595章 御前会议席位
齐齐起身，众御前大臣朝主位的方向行礼。
等国王在御林铁卫的簇拥下离开，坐回首相椅的梅斯公爵忍不住挠了挠脸，他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困惑。
亚莲恩公主瞥了眼被雪白披风阻隔的身影，纤细的手指捏捏其光滑的下巴，不经意间……跟梅斯首相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
然后，亚莲恩竟瞧见充气鱼非常没有风度地朝她翻了个白眼，她直接气笑。
“父亲。”
维拉斯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御前首相和法务大臣的眼神较量。
“一起回去吧。”
说着，梅斯首相伸手拍了拍维拉斯的肩膀，提利尔侍从在后面推着轮椅，父子两人一起离开御前会议长桌。
拧着眉头的马图斯伯爵也站了起来，脚步跟随封君和封君的继承人。
“徒利公爵。”
派席尔苍老的声音让布林登公爵从沉思中回神，他环顾了下，这才发现御前会议长桌只剩下了他和派席尔两人。
面前的派席尔像是个和蔼的普通老人，布林登公爵坚毅的面庞挤出一丝礼貌的微笑：“大学士。”
似乎是察觉到了布林登对自己的疏离，派席尔和善又无害地笑了笑：“我本想祝贺罗宛伯爵来着，但我的老腿赶不上他的脚步啊。”
抱着厚羊皮书的他，伸出一只手，又道：“一起走吧，公爵大人。”
……
派席尔走路颤颤巍巍，布林登公爵不得不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唉——”
走步中，派席尔忽然叹气，却遭到了布林登公爵的无视。
派席尔浑浊的眼睛变得深邃，顿了顿，主动开口：“国王陛下不容易啊……”
布林登公爵的视线终于移了过来，派席尔露出为难又犹豫的神情：“如今的提利尔让我想到了曾经的某个家族，历史总是喜欢重演啊。”
闻言，布林登公爵皱了皱眉，却是没有出声。
派席尔则自顾自地继续道：“公爵大人，您该积极点啊，不能让我们的陛下独自一人战斗啊。”
话音落下，布林登公爵锐利的目光扫过身旁之人：“派席尔大学士，请不要玷污我的荣誉，徒利已起誓效忠格林陛下。”
“您误会了。”
派席尔摇摇头，又一次叹气：“我指的是提利尔家族过于贪婪了，很显然，御前会议的两个席位并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啊。”
布林登公爵声音变得冷硬：“我没有兴趣跟你一起在私下指责他人，大学士。”
说罢，他的红蓝条纹披风一甩，留下派席尔，便独自大步离去。
“哼。”
……
提利尔豪宅。
进入书房，憋了一路的梅斯首相先是让房间里的其他人离开，随后立即出声：“维拉斯，格林陛下为什么想让马图斯担任财政大臣？”
维拉斯温和一笑：“或许，他只是在向我们提议。”
哗啦啦———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小圆桌上的银色酒壶倒酒。
“提议？”
梅斯首相更加疑惑，他瞅了眼坐在另一边椅子上，默不作声的马图斯伯爵，接过维拉斯递来的酒杯。
维拉斯微微点头：“是的，格林陛下的统治手段跟他用兵一样，总是令人意想不到。”
提及军事，梅斯首相的注意力瞬间转移，他摸了摸胡须，眯着眼睛，道：“是的，格林陛下的战争艺术，就算是我，偶尔也会感到惊叹。”
维拉斯：“……”
马图斯：“……”
维拉斯低咳一声，把话题拉了回来：“相比其他的国王，格林陛下更重视御前会议的平衡。”
他的左手和右手分别端着酒杯：“至少，他目前似乎是不希望他所建立的这种平衡发生‘异常’。”
马图斯伯爵微怔片刻，便恭敬地接过高庭继承人递来的酒杯，顿了顿，忽道：“海政大臣的位置？”
喝下一大口酒的梅斯首相放下酒杯，疑惑地道：“格林陛下要空出海政大臣之位？”
维拉斯浅尝一口青厅岛的金色葡萄酒，道：“确切地说，他不希望提利尔拥有御前会议的第三个席位，至少……”
他微微一笑：“暂时是如此的。”
马图斯伯爵揉了揉眉心，但他的皱纹却未散开：“陛下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提利尔父子两人不由地相视了一眼。
顿了顿，维拉斯的声音缓缓响起：“若是王室金库想要在短时间内走出困境，其实，最合适的财政大臣人选只有提利尔。”
他优雅地抿口酒，耸耸肩：“很显然，善于计算的陛下也清楚这点，因此……他才提议了你，马图斯伯爵。”
闻言，马图斯伯爵的眉头皱得更深：“那可是数百万金龙的欠款。”
梅斯首相刚要开口时，维拉斯先一步出声：“最多几十万金龙就足以缓解目前的困境，以此赢得的时间，也就足够新财政大臣恢复王国以往的繁荣了。”
“维拉斯，我的能力会浪费掉大部分的宝贵时间。”
说着，马图斯伯爵的视线移向梅斯首相：“公爵大人，我愿意主动辞去海政大臣之位，并坦诚无法胜任财政大臣之位。”
梅斯首相脸上出现不悦之色，维拉斯皱皱眉：“马图斯伯爵，提利尔需要你继续留在御前会议。”
一阵寂静后，马图斯伯爵犹豫了下，道：“高庭公爵，维拉斯，请恕我直言，女王的三头龙迟早会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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