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一万年 第219章

　　那张苍白的脸上，嘴唇裂得很大，仿佛在笑，却又像是在无声地尖叫。

　　“不！你在哭！”石飞“不，你在哭。”石飞平静地看着他，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男人沉默了一下，眼中的泪水更加汹涌。他低声说道：“您是心善的人，富有同情心的人。”

　　石飞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人本该有同情心。”

　　“本该？”男人听到这个词，忽然又哭了起来。尽管他的哭声依然像疯癫的笑声，但在石飞听来，那确实是在哭，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哭。

　　“我从未在这座城市感觉到‘本该’。”他大哭着说道，仿佛要把心中积压多年的委屈，全部释放出来。

　　“我叫杰克·怀特。”男人终于停下了哭泣，低声说道。

　　“好名字！”石飞点了点头说道。

　　“我曾经是一名消防员。”杰克又说道了。

　　“好职业！”石飞又点了点头。

　　“二十多年前，高夫市发生了一场可怕的袭击。”杰克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仿佛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中：“那是一场由恐怖分子引发的灾难，整个城市陷入了混乱之中。”

　　“我当时在高夫市的消防局，那时候我最年轻，也是最有活力。消防局里的人都很好，我们如同兄弟！”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温暖。

　　回忆，已经成为了他取暖的方式。

　　“但是……”他的话锋一转，带着惋惜、痛苦：“为了对抗那场灾难与混乱，我们好多兄弟都死在了火灾之中。”

　　消防员本就是高危职业，死在救灾之中，虽然令人痛心，但也并非罕见

　　“他们都英雄吗？先生！”杰克忽然抬头问向石飞问道。

　　“当然！”石飞郑重的说道：“为救别人生命，而牺牲自己的生命的人，都是英雄！”

　　杰克听了之后，轻声笑了起来。那笑声很怪，更像是“呜呜呜”的哭声，仿佛他的喉咙已经被痛苦撕裂，再也无法发出正常的声音。

　　“先生！您真是个好人！”杰克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激：“他们都成了英雄，而我活了下来。不，我也一身伤病。”

　　“您可能不知道，那场大火之中，我们吸入了很多有毒的气体。我最年轻，身体素质最好，但我那些活下来的兄弟，在那场灾难后的几年，都生病了。”

　　“他们病得很重，有的突发疾病，有的则是慢性的癌症。”

　　“可高夫市……抛弃了我们！”杰克说到这里，忽然又大哭起来。他的笑声充满了嘲讽，“我们就像是一颗被用过的弃子！他们没有得到任何东西！”

　　“他们得的罕见癌症和疾病，仅仅未被列入清单，还有‘无法证明直接关联’，保险公司就直接拒绝赔偿！”

　　“消防局的抚恤金也被挪用，整个消防局也没有多少钱，反倒是有些人冒充已故消防员家属骗取众筹诈捐。”

　　“而我们……”说到这里，他的哭声越发疯癫：“我的好兄弟，他们为了这个城市卖了命，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有。既没有荣誉，也没有抚恤金。”

第318章 伥

　　“他们的家人为了他们，甚至也破产了。甚至因为是消防员家庭，他们家人需要支付三倍价格的个人保险！”杰克的声音颤抖着，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与泪。

　　他的话让人震惊，甚至令人愤怒。消防员的家人，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抚恤和关怀，反而因为他们的身份，被迫支付更高的保险费用。

　　仅仅是因为他们也可能得病，仅仅是因为他们被认为“更具风险”。

　　那些保险公司的人，冷酷得不像人，仿佛他们的世界里只有数字和利润，没有一丝人性的温度。

　　石飞听到这里，轻轻拍了拍杰克的肩膀，安慰了一下杰克。

　　“这些年，我收集资料，似乎为我的兄弟们奔波，但是……”杰克再也止不住自己的泪水，他独特的笑声带着无尽的绝望！

　　“但是那些资料被抢走了！被抢走啦！被抢走啦！！”

　　那些资料，是他多年来唯一的希望，是他为兄弟们讨回公道的最后筹码。现在，它们被夺走了，仿佛连最后一丝光明也被无情地掐灭。

　　“我的兄弟们再也没有机会，拿回属于他们的一切！”

　　“他们真的该死！真的该死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绝望如同深渊的力量，在他身上慢慢发酵，仿佛要将他吞噬，将他变成另外一个人。

　　一个孤魂野鬼，一个疯狂的存在。

　　石飞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这一过程。

　　“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石飞说道。

　　他知道，杰克这么多年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活，而是为了一个信念，为那些死去的消防员兄弟讨回一个公道。

　　这个过程无比艰难，到处碰壁的压力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让他过着几乎等同于流浪汉的生活。

　　在生活的打击之下，杰克学会了用笑声掩盖悲伤。他的哭声像笑声，仿佛这样，他就不会感到痛苦了。

　　曾经，他手里有资料，他还有渺茫的希望。他幻想着能为兄弟们讨回公道，幻想着有一天，这座城市会承认他们的牺牲。

　　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绝望。

　　不仅是对自己的，还有那些死去的消防员。

　　不仅是对自己的绝望，还有对那些死去的消防员的绝望。他此时正处于崩溃的边缘，当他彻底崩溃的时候，

　　小丑（Jack）。

　　死了一个被分尸的小丑，还有新的小丑，只有高夫市才会诞生小丑！

　　“你准备想要怎么办？”石飞问杰克说道。

　　“我要他们付出代价！我要这座城市付出代价！他们配不上我的兄弟们！”杰克的声音无比疯癫，带着一种阴寒的杀意。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这座城市在火焰中燃烧的景象。他的面容，已经有几分像小丑了。

　　“那只是治标不治本。”石飞摇了摇头说道。

　　他并没有说什么“仇恨和毁灭，并不能改变什么”的狗屁话，而是说“治标不治本”。

　　“什么标？什么本？我只要他们付出代价！”杰克猛地转过头，眼神中透出一丝癫狂，像是被激怒的野兽。

　　“你报复了保险公司，报复了这座城市，实际上大多数情况都只是祸害了一些无辜的人，那些与你一样的可怜人！”石飞说道。

　　“与我一样？与我一样可怜？”杰克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自嘲。

　　还有比他更可怜的吗？

　　当然有！这废弃地铁站口的流浪汉，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悲惨的故事！

　　但那又如何？

　　他们何曾被人注意到了？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他们只是这座城市的尘埃，被风吹散，被雨冲刷，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跟你说个故事吧！”石飞看着他说道。

　　“您请说！”或许是石飞倾听了他的故事，杰克对石飞多了几分好感，他的情绪平复了一些。

　　石飞开口说道：“在我的家乡，很久很久以前，相传，被猛虎所害的人，其魂魄因迫于虎的威严而无法离去，反而要成为虎的侍从，被人们称为伥鬼。”

　　“据说，这些伥鬼想要摆脱束缚，唯一的办法就是为虎寻找新的猎物，以此换取自由。”

　　“为了达成目的，伥鬼不惜诱惑生者，每当遇到人，伥鬼总是先行一步，用诡计迷惑他们，然后解开他们的腰带，脱下他们的衣服，以便让猛虎更方便地享用。”

　　“这便是为虎作伥！”

　　石飞说完为虎作伥的故事，看着杰克，问道：“你觉得在这座城市之中，谁是‘虎’？谁是‘伥’？”

　　杰克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是那些有钱人是虎，那些政客、官员，都是他们的伥鬼！”

　　这么多年碰壁杰克，已经看透了高夫市的本质。这座城市的主人是那些隐藏在幕后的有钱人，他们操纵着一切。而政客、官员就是他们傀儡，收着他们的钱，做着他们想要的事。

　　骂名他们来担，利益他们来拿。反正大不了换届下台，也够衣食无忧，甚至成为那些有钱人公司的高管。

　　那些人就是伥鬼！

　　“不，你错了！”石飞摇了摇头说道：“伥鬼是被虎所害的人。”

　　随后，石飞郑重的说道：“高夫市是一头虎，而你是则是伥鬼！”

　　“我？伥鬼？”杰克怪异的脸上，满脸不可思议，他发出如同大笑的哭声，说道：“我是伥鬼？”

　　“因为你这样，并不能杀死老虎，只不过是在老虎身上挠痒痒。而你带来的麻烦，反而会巩固老虎的地位，让老虎吃更多的人。”

　　石飞的声音冷静而坚定，像一把锤子，将每一个字都敲进杰克的心里：“你不是伥鬼，谁是伥鬼？”

　　杰克如遭雷击，他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想拼命的报复这座城市，报复那些人伤害到他与他兄弟的人，发泄心中的愤怒。

　　但他也知道，凭他一个人，是改变不了高夫市的。

　　一个人，如何能够特么的对抗整个城市，如何能够特么的对抗整个世界！

　　他只能掀起混乱，把城市搞的更乱，却无法制定城市新的秩序！

　　如同一只属于城市的伥鬼。

第319章 饭

　　“不！我不是伥鬼！”杰克摇了摇头说道。

　　他是一个明辨事理的人，曾经是英雄，也曾是这座城市的一部分。石飞的话乍听起来荒谬，但细细思索起来，却又有几分道理。

　　他要做的，是有尊严的报复社会，而不是让回馈那些富人老爷，巩固那些富人老爷的地位。

　　他该如何做？

　　难道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这显然不够。

　　石飞看着杰克露出思索的表情，又说道：“你的敌人是谁？你的朋友是谁？”

　　“我的敌人？”杰克抬起头，目光穿过地铁站黑暗的穹顶，仿佛看到了地面上那些冷漠的面孔。他低声说道：“那里都是我的敌人。”

　　那些冷漠的政客、贪婪的保险公司、无情的有钱人。他们构成了这座城市的权力体系，像一座无法撼动的高山，压在他的心头。

　　“至于朋友？”杰克摇了摇头：“现在，我没有朋友。”

　　踏上这条寻找公道的道路时，他曾经有很多人支持。那些消防员的家属、曾经的同事，甚至一些陌生人，都曾站在他身边。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人渐渐放弃了。甚至连那些兄弟的家属，也都选择了放弃。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

　　为了讨回补偿，他们已经损失了太多，精疲力尽，再也无力抗争。

　　面对庞然大物一般的高夫市和保险公司，普通人根本无法抗衡。最终，只剩下杰克一个人还在坚持。

　　从这一点来说，他确实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