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采田
刘坤一心思凝重的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这回事。
曾国藩曾经和幕僚赵烈文讨论过“清廷还能存在多久”这个问题。
在曾国藩发问之后，赵烈文判断清廷50年之内必亡，到时天下乱象四起，军阀割据。
但彼时赵烈文说清廷中央尚有威势，清廷并未失其鹿，所以并不适宜自立。
所以曾国藩便彻底从心里放弃了称帝的思想，远赴京城，安安心心地做直隶总督，当一个“千古完人”“儒家圣人”
不过曾国荃自然是没他大哥这样的觉悟，他看到慈禧毒害皇帝，袁项城又起兵反叛的局面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赵烈文形容的“各州无主，人自为政”的场面。
“二十载已过，岘庄泗04叁5肆嗖嗦：，满人自乱，我等汉家儿郎岂能坐视不理？
朱元璋元末盘踞江淮，得成大明300年霸业，难道我三湘子弟就不行？”
刘坤一还是觉得风险太大：“沅甫，你又怎知湘军不是张士诚、陈友谅之下场？”
“所以才需取信太后呀！”曾国荃回道：“只要我出兵北上，她就必须要履约，不然我登时便可与袁项城结为盟友，同伐其人。
不过我却不打算真正帮她，她若势强，我便在直隶边界观战，并不插手战事。
如果她势弱，那我只会在袁项城大军抵京之时帮上一手，维持一个二虎相争的局面。
只有这样，我才能在江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方能为三湘子弟谋得一份基业！”
讲到这里，曾国荃忽然嗤笑一声，望向南边说道：“李鸿章定然也是与太后达成了与我差不多的协议，不过其人却更狡诈。
一兵不出，反倒是将半个南海舰队派了出来，想的定然是坐山观虎斗，谁输他帮谁。”
刘坤一见曾国荃打定主意，也就不再言语，心里盘算着要提前做些准备。
而跟随曾国荃的视角向南，目光穿透武夷山脉和南岭险峰，就来到了如今的广州。
一大清早，李鸿章就离开广州城，远赴广州郊外黄埔的南海神庙，在庙里上了几炷香，为北上的南海舰队祈求平安。
清退寺庙主持和闲杂人等后，李鸿章带着亲信在观景台上眺望伶仃洋。
“禹廷丁汝昌字，此次调拨了多少舰队前往大沽口？”
丁汝昌抱拳回道：“禀大人，有来远、致远、靖远三艘巡洋舰，另有新购粤平、粤安、粤勇、粤威四艘炮艇随行，大约出动三分之一的南海舰队。”
李鸿章闻言后并未多做言语，反而又沉默了片刻，等到日头抵达天空正中央L索t：旧死耙43％！3零，他这才又扭头对着身边幕僚于士枚问道：
“晦若，两广厘金一事可曾交割妥当？”
于士枚从怀中掏出一份账本，对着李鸿章双手举起：“春季册已经算清，按光绪十年厘金上缴之后，两广厘金尚余103万两。”
李鸿章摆了摆手，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我就不看了，既然已经有了数目，那便把算好的银子押解京城，别让户部等急了。”
“是！”
又是沉默不语，自从李鸿章回京之后，兴致便提不起来，丁汝昌见此状况，实在没忍住询问道：
“大人，为何闷闷不乐？有了这103万两，陆能多练3万淮军雄兵，海能再购1艘破浪巨舰，这是喜事呀！”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李鸿章感慨了一声，随即便不再言语，打道回府。
“大清国啊，你说我如今这般做，到底是在救你，还是害你呢？”回城路上，他用着谁也没听到的声音呢喃道。
面对清廷内乱的机会，各地实力派总督出乎意料地选择了同样的做法，表面上并未撕破脸皮，但暗地里都纷纷张弓搭箭，随时准备射杀清末之鹿。
无论是面露凶色看着鹿的曾国荃，还是含情脉脉不舍的李鸿章。
都预示着清廷对于地方的掌控力，已经崩坏！
第128章国防军与皇帝
天气依旧寒冷，正月里的风似乎比腊月更冻人，甲申右军的士兵们戴着去年刚发的狗皮帽子，一个个庄严肃穆的站在寒风中。
巳时正，不，现在贰：F04q5]、刺o4折代：应该说是10点整，这时候景福宫广场已经挤得人山人海。
从去年开始，朝鲜便启用了一天24小时制，新时制相比过去的十二时辰简单太多，连未开蒙的小孩子都能不眨眼的数到24，所以迅速的在汉城推行开来。
因为不用再背子丑寅卯的次序，只需要会数数就行，一点，两点，三点
今日10点整，不仅士兵，来自中国各地的士子也都在此瞻望，想要一看天子真容。
数千人聚集在一处，甚至还有不少熟人相见。
“刘兄！你不是在上海备考科举吗，怎么如今来到了汉城？”一高个士子发现了他在苏州求学时的同窗。
“天下如今这般世道，科举？科举个屁！我考出来难道给京城里的妖妇做官吗？”被叫做刘兄的人气愤道。
“对，我辈士子当讲求气节。牝鸡司晨，妖后掌国，如今这科举，不考也罢！”旁人也上前帮衬。
“真的吗？你们二位，怕不是对四书五经不感兴趣，才借口跑来汉城的吧？”高个士子打趣道。
“此事子虚乌有，你莫要听旁人胡诌”刘兄被戳穿，连忙上手捂嘴，一行人异地相见，好不热闹。
他们此时都聚集在景福宫广场，只为等待一件事。
早有消息传出，朝鲜总督袁项城，大清国天子光绪，醇亲王奕X，这三位今日要来参与出征仪式，当然，更多人愿意叫誓师大会。
如今这三位可以说是整个汉城，甚至全中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堂堂天子，头一次没有高居庙堂，反而时不时就能在汉城街头露面，让旁人瞻仰天颜。
而一介总督，Mwuliu六四h*Mt：竟然以身犯险，从千军万马驻守的京城中杀了个七进七出，当着大内侍卫的面劫出了皇帝。
如今这下天下士子对袁项城的称呼，早就不单单再只是一个诸葛武侯，周口赵子龙的之类的话本都已经在编纂中了。
而庞大帝国内乱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外国人耳中。
德国驻京城的公使在听闻皇帝抵达汉城之后，甚至追到了汉城请求会面，还声称带来了“新任德国皇帝的友谊”，不过都因为其他事情推迟了。
今日，德国公使终于在光绪赶赴景福宫广场之前，与其在使领馆中交谈。
光绪对这些外交事务一窍不通，只能让袁项城作陪，德国公使甫一见面，就单刀直入说道：
“中国皇帝陛下，将军阁下，德意志帝国目前并不想干涉中国内部的政治斗争。
不过我国皇帝陛下愿意给予人道主义关怀，愿意给皇帝军提供10门80mm的克虏伯野战炮。”
光绪听到这话自然是面色大喜。
他在来到汉城之后，心中便始终有种皇帝“东狩”的挫败感，从李隆基跑路四川想到赵构跑到杭州，再从到元惠宗北京跑到大漠，联想到他叔叔咸丰跑到热河。
他没有向任何人倾诉，只是默默地在心里反问自己。
自己还能回到北京成吗？
如今，德国人送来的好意，一扫他这些日子以来心中惴惴不安的情绪。
光绪不知道什么80mm野战炮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克虏伯是谁，但他觉得洋人都支持自己，自己如何也不能算是一个废物皇帝。
然而，袁项城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些什么，等价交换是国与国之间最基础的准则。
“公使阁下，我想德意志应该不会免费提供这些大炮吧？”
德国公使连忙摆手：“不不不，袁将军，你理解错了，这是我国陛下听到中国首都发生了宫廷惨剧之后，特地嘱咐我送给中国皇帝陛下的礼物，的确是免费的。”
袁项城只是盯着面前的德国人，并没有接话。
果然，德国公使又继续说道：“不过，威廉二世陛下有一个小小的建议，希望中国皇帝陛下和袁将军可以考虑一下。”
“愿闻其详。”
德国公使缓缓说出他此行的目的：“德意志和俄罗斯在东欧因为种种原因产生了一些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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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威廉二世陛下刚刚上任，可俄国沙皇非但不祝贺，反而一上来就给他来了一次下马威，大幅提高了德国工业品的关税。
而我们的威廉二世陛下又是一个急性子，为了维护德意志的荣光，他也寸步不让，一度威胁说停止进口俄国农产品。
不过在俾斯麦首相的劝阻下，威廉二世陛下最终选择了提高俄国农产品的关税。
但这样并不能让他解气，然而东欧局势错综复杂，在俾斯麦首相的牵制下，威廉二世陛下很难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反击。
所以他便将目标放向亚洲。
他找过英国人，但他们早就和俄国人在中亚达成了势力划分协议，所以并未对威廉陛下的提议感兴趣。”
说完这一段长话，德国公使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茶。
袁项城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后，问道：“所以，威廉陛下就将目光转向了远东，盯上了中国，想让我们在远东给俄国人找些麻烦？”
“没错，二几个月前远东方面就收到了陛下的指示，不过当时北京城的局势6似乎4并不合适提出会面，我便将消息压了下来。
直到袁将军你的英雄事迹爆出，我又从京城追到了汉城，才最终把威廉陛下的方针讲述出来。”
没等袁项城回话，光绪就转头问道：“袁卿，你听懂了吗，又是威廉又是亚历山大的，朕听得一头雾水。”
“陛下，臣自然是听懂了，不过这事还需要您来拿主意。”袁项城开口解释了起来
“所以，德国皇帝是想让朕，想让大清帮他找回场子？”光绪听多了话本，自然是满嘴江湖话。
“可以这么说，毕竟俄国和东省接壤，其国还曾经讹诈我大清龙兴之地！”
听袁项城说到“龙兴之地”，光绪瞪大了眼睛，鼻腔中喷出热气，那种身为爱新觉罗子孙的屈辱感又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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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气血上涌，直接开口说道：“答应他，袁卿，答应他，朕必将收回我大清之地，不让祖宗蒙羞！”
“臣，领旨。”
见目的达成，德国公使也不再废话，起身说道：“尊敬的中国皇帝陛下，祝你的军队能取得成功，我就不打扰了。
景福宫广场已经聚集了大量人群，想必他们已经等待很久了。”
...
送走德国人，袁项城和光绪乘坐马车来到景福宫广场。
甲申右军绝大部分主力早已抵达鸭绿江畔，但袁项城还是决定要举办一个出征仪式。
而且还故意拖延了一段时间，等待各地士子都乘坐开年之后最早的船抵达汉城，才不慌不忙地召开。
二人走下马车，一步一步的走向高台，而奕X早已在此等待多时。
一群人用着热烈的目光，殷切地望向站在高台之侧的三个身影。
2舅泗0q叁wu.4中”Dt：光绪站在高台之上，情绪渐渐平缓，早已经不再像方才那般气血涌动。
望着脚下的人群，他不禁回想起抵达汉城之后心中的所思所想。
历史上不乏被胁迫甚至被驱逐的皇帝，光绪不止一次的在心底里质问自己，是不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