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采田
而这双人黄包车上头篷子一盖，从外面便只见小腿，看不见上半身，既能迷惑刺杀者，又能有一定反击能力。
“唉？怎么走了。”
才成为申报记者的何书桓刚打算鼓起勇气发问，就发现袁项城人已经走了，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今日是被邀请来码头的，说是能得见鼎鼎大名的袁项城，甚至还能访问一二，可谁曾想根本没轮到他。
“省省吧，下次有机会再问。”旁边有同为记者的好友拍肩安慰道：“人家毕竟是三省总督，日理万机的东北王，岂会在这等琐事上耽误太多时间。”
此时的中国，无论是官员还是记者本身，都还没有认识到“记者”这个无冕之王的地位，不管欧洲还是东亚，政客们也都没有接受媒体采访的习惯。
要不是袁项城提前派人找好记者围成一圈故意接受采访，今天根本就不会在码头聚集那么多报社的记者。
因为，此时的中国，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没有“记者”这个说法，从事新闻工作的人，大多会被冠以“访员”、“访事”、“报事人”等称呼。
还是袁项城示意东亚时报频繁使用“记者”这个称呼，最终才开始在东亚圈流行起来。
说起来，其实“记者”二字也是和制汉语，和“民主”“共和”“电话”等现代话汉语词汇一样，都是源于日本人的翻译创作。
不过袁项城是没有精神洁癖的，一个东西好那他就会选择用，和民族不民族、主义不主义没有关系。
码头边，记者何书桓收起纸笔，打算回到报社再好好编写今天的文章。
而黄包车上袁项城随手拿起最近几期的申报看了起来。
“明晔，康有为回复与否？”
黄包车上，另一人摘下帽子，显露面容，正是提前上岸的红儒会搜查科科长，明晔。
“总教习，你分明在通电上说要与刘坤一同抗法国，怎会料定他会与法人讲和？”
袁项城放下手里报纸笑道：“我只说同抗法国，又不必是同一时间对抗，总要有个先来后到的。
真闹大了，法国人要打也是先打他，还轮不到我，这点刘坤一不会不清楚。”
在袁项城看来，国防军可以打法军，可要是法国人入侵江南四省，难道也要让国防军来吗？
刘坤一愿意让国防军驻兵江浙，那自然是没问题，若是不愿意，那就请江南新军先抗一抗法国人的兵锋吧。
弟兄们先顶住，国防军马上南下增援！
明晔闻言多少有些无语，他还是头一次觉得总教习有些狡猾，不过狡猾这等词语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还是换个词吧。
“总教习高见！”
明晔拱了拱手，衷心的对袁项城表示敬服，旋即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总教习，用康有为胞弟为筹码，让他帮咱们窃取刘坤一与法人条约内容，果然有效！”
“哦，条约已经确定了？”袁项城询问道。
“尚未签署，不过康有为说他听了个七七八八，已经基本上确定这是个卖国约了！”明晔有些激动，没想到这么轻松地就打探出刘坤一的秘密。
袁项城倒没他那么兴奋，只是有些平淡道：
“好，你跟康有为说，等他将具体条款弄清后，这边便让他和胞弟康广仁相见。”
“总教习。”明晔有些崇拜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用康广仁做条件，康有为一定会同意？我听说二人关系似乎并不融洽。”
袁项城老神在在的瞥了一眼明晔，心想你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当然是从百科上知道的。
康广仁出生不到一年就丧父，不到十岁祖父也去世了，可以说自小就被大自己10岁的兄长抚养长大，康有为对他算得上是亦兄亦父。
弟弟会有叛逆期，可哪有兄父舍得放弃自己亲弟弟的？
原时空之所以康有为在百日维新中得到消息成功跑路，而康广仁血洒菜市口，实在是他运气不好。
梁启超当日在京城南海会馆，得到清军前来消息后立即起身，给前来报信的厨子塞了一把银子，换上厨子衣服后匆匆离去。
而同在南海会馆的康广仁本来也能跑的，但因为此前得罪了另一个厨子非报信厨子，在清兵包围会馆时被这个厨子指认，最终才送了性命。
本时空，有机会救自己亲弟弟性命，康有为肯定会出手。
明晔疑惑，袁项城解释道：“血浓于水，不得不救。”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只是现在兄弟反目的太多了，明晔在得知兄弟二人关系不好，尤其是弟弟总是忤逆兄长后，便没有往这方面想。
实际上，拿康广仁来让康有为配合一事，只能说是个巧合。
当日法租界领事馆前的枪声响起后，红儒会探子就知道得赶紧突围，不能被抓，不然就会落人把柄。
人群四散逃离之下，不曾想竟然带上了康广仁一起，直到明晔率先抵达上海后才知道有这么回事，于是将情况电汇袁项城。
袁项城九知道了康广仁在手里，又8得知唐绍仪正二在和康有为会面，于3是心3生一0计，这才有了后面号召百姓一起断水堆粪的“法租界通电”
这几天，红搜科的人借口躲避巡查让康广仁在船上好好呆着，康广仁倒也乐得自在，愿意配合。
而在外界看来，康广仁在刺杀事件后便失踪了，康有为还以为他被抓去法租界巡捕房，孰不知他早就被藏在人群中的红搜科人员转移到了海龙号上。
见袁项城似在敷衍，明晔又问出了另一个疑问：“那总教习，你又怎么确定康有为一定会接触到密约内容呢？”
“密约什么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密约”
袁项城眯了眯眼，认真地说道：“明晔，你要知道，密约之所以称之为密约，就是因为他不能见光。
以刘坤一的性格，定然不会想和法国人起冲突，我越拱火，他就越害怕。
只要能确定有这份密约就行，里面的具体条款，康有为能知道最好，便是他接触不到也无妨，归根到底，法国人不是开善堂的，密约内容定然不会让刘坤一好受。
而抓住了这一点，那密约内容根本不重要，我说他卖国他就是卖国，脏水泼上之后就洗不掉了。”
原时空满清打甲午战争之前，四处向洋人借了近4500万两白银，算上到手的折扣实际只得到了3800多万两。
可算上要偿还的利息后，满清最终还了超过7000万两，接近70％的利息，简直比九出十三归的高利贷还狠。
这还是原时空列强的皮没有被撕掉的“大一统满清”，本时空刘坤一如今一个东南几省的总督，想要从洋人手里借到合理的钱，根本不可能。
必定附带了二%jiu丝4牾u搜索t：诸多政治条件！
只要刘坤一和法国人接触，按法国人傲慢的态度来说，刘坤一在条款上是没有多少选择的，此时的法国人比原时空要嚣张的多。
想到这里，袁项城笑道：“明晔，甲午统一宣言发表之前，有人说我和刘坤一都是汉人，何必同室操戈，不少人都反对国防军南下，甚至有人还建议我先端了京城再说。”
“那总教习你？”明晔抬头问道。
“我自然没答应，现在打进京城就是给别人做嫁衣，到时候没了大义名分，再打统一之战就会凭白多出很多无谓消耗。”袁项城语气凝重道：
“所以，我才故意在宣言中把战与和的选择抛给刘坤一，没想到他也是个老狐狸，竟然在报纸上论战拖延时间。”
说到这里，袁项城扭头正视身旁的明晔：
“不能让刘坤一继续拖下去，他不愿意打，哪怕污蔑他卖国也要打，只有让全天下人对他失去信心，国防军南下才能师出有名。
即使后世人会将此事作为我的污点，那我也在所不惜！”
袁项城清楚，满人势力如今已经不足为惧，对他有威胁的只剩汉人督抚，而想要保证他自己将来反满时的“政治独一性”，那就必须铲除其他汉人的势力。
这是他为了自己将来能独统中国，而不得不做的下作手段。
汉人反满，天经地义。
可若是汉人反汉，又凭什么呢，所以没办法，只能给刘坤一挖个卖国的坑让他跳进去。
如此一来，满汉之间，袁项城是汉人，天然受到汉八芜期。6糁4咝贰沼孰t：人百姓支持。
同为汉人，袁项城又不卖国，也会受到爱国百姓支持。
至于未来泄密？
这在袁项城看来不重要，先成功再说。
明晔被袁项城坚定的态度感染了，但还是有些担心：“总总教习，身后之名毕竟还要顾忌几分，否则百年之后岂不是”
“不，这种身后名我宁可不要！”袁项城后槽牙紧咬，眼神忽然变得十分锐利：
“明晔，你知道吗，俄国人要对日本开刀，所以现在是难得的统一窗口期。
错过这段时间，统一之路说不定就要再往后推10年，10年后欧亚铁路桥早已修通，等到百万俄国农奴赶赴外东北，伯力、庙街、双城子、海参崴可就真丢了！
到那时，我重活这辈子就真成了中华民族的罪人！”
什么窗口期；什么欧亚铁路桥；什么重活一世，明晔听不懂，但他能从袁项城眼里看出真切的感情，那是明晔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东西。
中华一统，中华一统！
明晔握紧了拳头，走下黄包车，无比期待几日后的袁刘英法四方会谈。
第214章水面下的日本人
法国领事刺杀案时刻牵动着东亚人心，不断发酵之下，日本人派来协助调查、救援的船只也终于抵达了上海码头。
一行几十人身着明治时期十分经典的宽松和服，托举着两杆大旗不慌不忙的走下船舷。
一面白旗上绣着红色十字，下方用汉字写着“赤十字社”几个字。
另一面旗帜则通体红色，上面写着明晃晃的“博爱”两个大字。
“这是日本人？”
有人不解，看衣服样式是日本人，可为何却打出这两个怪异旗帜呢，日本旗他记得，和片膏药一样。
“此乃博爱社，乃是用来救助伤员的，里面全是大夫。”码头上有懂行的，看出来这群人是什么来头。
日本红十字会，最开始被称为博爱社，发轫于1877年的西南战争期间，后来接受了日内瓦公约，改名为“赤十字社”，但民间仍以“博爱社”
“大夫还能结社？”旁人有些讶异，还真是少见，只听说过文人结社，士子结社，从没听过大夫也能凑成一堆。
“日本人还真派大夫来啊？”
“就是，我还以为他们就是说点好话呢。”
“八成是袁大人和日本签订了什么通商条约，他们才来的吧”
“那是和关外的通商恢复，上海一直都可以买到日本货的，和阿拉上海人有什么关系哦，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你说谁不懂呢？！”
“就是你，就是你。”
“好了二位，莫要争吵”
不怪百姓们议论纷纷，实在是这次刺杀事件，从明面上看和日本人根本毫无关联，但日本却十分热切的想要参与进来。
没想他们不是嘴上说说，竟然玩真的，确实把大夫派来了。
“我又回来了，东洋第一港，上海”
刚走下舷梯的青木宣纯环顾四方，深深地吸了一口上海码头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