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采田
东京街头张贴上了大大小小的标语，将4年前的一桩旧事再度拉回人们视线内。
4年前，为了平息尼古拉皇太子与希腊王子在日本遇刺的影响，北白川宫能久亲王追到欧洲，把千代田号与严岛号赠送给希腊，作为补偿。
两艘军舰，虽然很值钱，送出去也很痛心，但若是能换来俄国的仁慈，这代价也不是不能接受。
当时几乎所有人心中都是这样的想法，即便反对者也只是口头喊喊，并不是真的要针对谁，能久亲王被褫夺亲王成为后，风波也就平息了。
俄国人登陆千岛群岛内的得抚岛后，日本政府数次提出与其磋商谈判，但俄国人却强行霸占，一直不下去。
直到最近的一次俄日谈判破裂，日本政府实在瞒不下去了，才放任俄国人侵略日本领土的消息在全日本传播。
“露西亚侵略！”
这消息一下ba子就盖5过了中7国爆发内乱的新闻，之前嚷叁嚷着肆要趁机西渡登陆支那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更多人开始把矛头转向卖舰的能久亲王，转向当时批准这件事的首相山县有朋，甚至隐隐有指向幕后明治天皇的意思。
民间是气愤的，是恼怒的，是要求问责的一个态度。
可军队里面，确是另一幅模样。
东京城道坂街巷聚集之处，往日里神气的海军们坐在居酒屋桌前，一杯又一杯的喝着，仿佛要用酒精麻醉自己。
满是白色海军服饰颜色的屋内，有个身穿深蓝色服饰的陆军坐在角落，与一位海军同饮。
二人生于明治四年，都来自岩手县乡下，只不过来到东京后，一个加入了海军，一个加入了陆军。
此时日本军方的陆海争端不像后世那么白热化，而二人也还有同乡情谊，所以才能坐在一起喝酒。
“露西亚、露西亚，何等的强国啊，村上君，大日本帝国真的有希望取胜吗？”
觥筹交错间，白衣海军放下酒杯，哈着酒气颓丧问道他身旁的陆军好友。
本以为陆军好友会说些话来安慰他，不料这个同乡却高呼道：“小林君，露西亚又如何，黑船撞开江户湾不过40载，大日本国就已成东亚头等强国，如今的露西亚，也只不过是帝国崛起路上的绊脚石而已！”
“村上君，这里不是岩手乡下！”看到陆军同乡不顾场合大放厥词，小林吓得冷汗直出：“周围都是海军，你怎么敢这么说？”
果然，听到村上的“豪言壮语”后，立即就有叫骂声传来。
“岂可修，你这家伙，要让我们白白送死吗？！”
“八嘎压路！”
听到这个陆军大言不惭说什么区区绊脚石而已，居酒屋内顿时响起劈里啪啦的酒杯碎裂声。
0原本屋内东倒西歪、喝醉了的海军们，此刻纷纷起身，面目狰狞地望着身着蓝色衣装的陆军。
思露西亚南侵，首当其冲的就是海军，他们压力巨大，紧张到无以复加。
而前几日，后方的海军们从各种渠道得知了前线发生了一桩祸事后，更是加剧了这种紧张心态。
现在的日本海军，完全没有打过硬仗。
陆军倒是打了，登陆朝鲜，但是被胖揍了一顿，又灰溜溜的滚了回来。
没想到这才过去了几年，就轮到了海军，而且难度更上一级，直接对上了世界级强国，露西亚。
“连清国人都对付不了的废物，也敢指责海军胆怯？！”
居酒屋内气氛剑拔弩张，上一刻还在唉声叹气的海军，此时却对一个陆军怒目而视。
“村上君，村上君”
同乡的海军好友见情况不对，紧紧地拽住了村上的衣袖，深深地鞠躬说了句私密马赛后，连忙带着村上跑了出来。
日本此时没有享受到广泛的战争红利，所以百姓们也不像后世纪录片里拍的那样兴高采烈的加入战斗。
去了能打胜仗，才会有人愿意去打仗，若是参加一场几乎必败的战役，又有几人愿意呢？
日本国内此时的洗脑文化还没有达到顶峰，忠君爱国，也是有限度的。
这一幕，只是俄国人高压之下，东京城内部的一个小插曲，底层士兵唉声叹气，上层政治家们也没好到哪去。
浪速号舰长，海军大佐东乡平八郎匆匆赶到海军部门口，见海军大臣黑田清隆和在军队内极有影响力的西乡从道正面对面在聊着些什么。
而他们二人的身后，则是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日本首相，山县有朋。
看到东乡平八郎到来，西乡从道关切问道：“东乡君，身体有没有大碍？”
“在下并无问题。”东乡平八郎摇了摇头：“只是浪速号怕是有几个月不能出海作战了。”
海八武qi镏陆三”四=^葺q：军大臣黑田清隆闻言无助地叹了口气，他身为日本海军最高领导人，在得知俄国人登岛的第一时间，就派东乡平八郎带着浪速号前往得抚岛，与俄国人交涉。
可没想到抵达海岸附近后，俄国人竟然对着浪速号鸣炮示警，而更出人意料的是，操舰人员一时手忙脚乱，竟然让浪速号触礁进水了。
如果说只有这样还好，但当时东乡平八郎正坐在小船上准备登岛与俄国人交涉，浪速号上没有舰长指挥。
等发现情况不对，返回浪速号时，东乡平八郎还因为登船心切，爬绳梯时磕伤了脑袋。
而浪速号上，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大副站了出来，下令全体船员去船舱炔啃薏勾体，结果因为操作不慎，竟然导致7名海军被活活淹死。
要不是同行比睿号施以援手，浪速号全舰人员能不能顺利从北海道赶回来还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一炮未开，军舰险些沉没，真是天大的笑话。
山县有朋在得知此事后，之前那股向俄国人开战的精气神瞬间消失不见，近些日子来连站都站不稳，经常躺在躺椅上会客。
“东乡君来了吗？”躺椅上的山县有朋睁开双眼，瞥了一脸缠着绷带的东乡平八郎。
“嗨一，山县阁下，还望保全身体，大日本全体国民之希望，都托于阁下一人之身了！”
全体国民之希望？山县有朋听到这话忍不住心中苦笑，他甚至都想辞职了事，将首相之位重新丢给伊藤博文得了。
但伊藤博文好不容易才脱离了首相这个漩涡，会轻易再次接手吗？
如果他不同意，那自己岂不是要背负懦夫的称号，在全体国民的指责唾骂下去职？
“露西亚人，想要什么条件才能离开得抚岛？”山县有朋将那些权衡利弊的想法抛诸脑后，开始应对目前的头号难题。
驷“重开粮食贸易，在北海道设立停靠港口，允许俄国人开发北海道矿产”参加了最后一次谈判的东乡平八郎讲将条件说出。
还是那么大胃口，不曾退步吗？山县有朋目光阴冷，要港口，要开矿权，这样和割地有什么区别！
但看了看额头带伤的东乡平八郎，山县有朋也着实是没有底气。
前线海军让军舰触礁进水，后方海军整日流连居酒屋买醉。
3这大日本国海军，到底怎么回事，幕末志士们建立起来的新日本，怎么被明治废材搞成了这样一副鬼样子！
“英国人怎么样，是否同意援助？”
山县有朋很清楚，触礁事件传出后，海军士气已失，强令参战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捂他很清楚，这一仗关键在海军，但更在后勤，只要能在海上和俄国人打个平手，那遥远的补给线自然就会让沙皇放弃进一步的企图。
而东亚地区，除了日本海军之外，就只有英国远东舰队、法国远东舰队、北洋、江南、南海三支海军力量。
只要横须贺的英国海军愿意参战，那和俄国人僵持下去完全不是问题。
“英国倒不像之前那样恪守中立条款，表示同意向我们提供贷款支持，但并不愿意出动海军助战。”西乡从道拿出了英国人的最新条件。
“英夷俄夷，统统都是言而无信的鬼畜之国！”山县有朋气得重重地拍了下躺椅扶手。
当初英国人强行租借横须贺当作海军基地时，就曾向日本保证要确保日本沿海的“航行安全”；而俄国人也早就和日本签过条约，确认了北海道以及千岛群岛的归属。
山县有朋没想到，现在英俄两国全都言而无信。
“不如，请袁项城出兵如何？”山县有朋想起近年来在国内热议的“日清联合抗夷论”
伊藤博文和袁项城签订过密约，而袁项城的北洋水师主力舰数量是联合舰队的四成，如果能加入进来，那面对俄国人就有了一战之力。
“山县君，拿什么来说动袁项城呢？”
西乡从道并不认为这是个好方法，密约之所以是密约，就说明它在必要时能被否认甚至撕毁。
西乡从道不觉得袁项城会为了日本得罪俄国人。
“无非是利益罢了。”山县有朋缓缓说道：“告诉他，如果他愿意派军舰援助，那大日本帝国可以提供鸡笼港口的地形与防御阵地图，也可以在未来发动琉球驻军帮他进攻台湾法军。
他不是有心一统天下吗？那收复台湾的诱惑，他一定拒绝不了。
法国把防御重心全部放在台湾西面，袁项城即便拿下福建，也很难跨越几百里的海峡进攻，到那时，就是我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除此之外，露西亚人抢夺了那么多黑龙江以北的土地，我就不信他是心甘情愿的。
到时候中日陆军从朝鲜进攻，海军从太平洋进攻，露西亚人必败无疑！”
“真的能行吗？”
黑田清隆皱起了眉头：“可袁项城正在和刘坤一争夺地盘，无法抽身啊。”
黑田指出了一个很棘手的情况，那就是袁项城的国防军已经开战，便是想帮日本也有心无力。
“须全体国民上下，戒急用忍。”
山县有朋缓缓从躺椅上站起身来，望着风云变幻的天空，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露西亚人要占得抚岛，那便让他们占；海军目前不成气候，那就再练上一段时日；英国人不是要提供战争贷款吗，不如再向他们借一笔，就说用来购舰购炮。
短暂失去得抚岛几年而已，相比大日本帝国未来的100年，我还等的起！”
第230章沿岸大迂回
傍晚的旅顺，码头上的呼喊声不绝于耳，关外朝鲜各地的国防军在这里汇合后，坐船南下战场。
跑动的人群后方，是直插天际、冒着浓浓黑烟的烟囱，旅顺铁厂在平壤铁厂、本溪铁厂的援助下已经初步建立并且投产。
来自后世福特与丰田车厂的倒班制、流水线法出现在这座铁厂里，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平壤、本溪铁厂蔓延。
若是再加上仁川机器局，仁川船政局等等兵工厂，北黄海地区，已经隐隐形成了一个初具规模的军工联合体。
这里的人不知道军工联合体意味着什么，但在每日上工的提醒声中，他们知道，有盼头的一天又开始了。
留洋归来、剪了辫子的年轻人，和身穿粗布汗衫把辫子缠在脖颈上的工人们一起激烈争论，探讨着如何才能使钢铁更加高产。
他们不在意对方是满身臭汗的工人，因为在意的已经被拉到后方再次接受教育了。
在红儒会的体系里，没有上下尊卑的区分，只有专业与否的差别，一线工人提出的建议若是合理，那就必须采纳。
现在的铁厂是三方合力控制，所有权在红儒会手中，但经营权却是红儒会代表、留洋技术派、工人代表一同决策。
刺三人共同组成决策小组，除了要满足上级下达的生产指令外，更重要的就是扩大产量、改进工艺。
4而政治教员已经深入到一线生产环节，为所有工人讲述何为工业、何为钢铁、西方最先进的铁厂又达到了什么地步。
摺资本主义的东西要，社会主义的东西也要，这就是目前袁项城的主张，也是袁项城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