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采田
天气逐渐转热,为了迎接即将远道而来的客人,他坐上四海轮船公司的汽船,在警卫团护卫下顺流而下,驶向江宁。
算起来,共和二年开年以后,袁项城有小半年里都在赶路中度过,海路、陆路奔袭不停。
此时,在船上随波逐流的袁项城,无比希望能坐上飞机。
不过,这也只能是奢望。
虽然目前莱特兄弟已经在芝加哥的郊外进行模型飞机的飞行实验了,但距离成型,还有很长一段路。
而且,即便成型,造出来飞机,也只是那种双翼木架机,坐一个驾驶员都费劲,更不用说载客了。
19世纪末世界各国的内燃机科技还处于起步阶段,在大马力轻量化发动机出现之前,商用载客飞机终究只能是个奢望。
与其把希望放在飞机上,还不如放在飞艇上。
至少大规模制备氢气在20世纪初就能实现。
虽然氢气飞艇的安全性远远比不过氦气飞艇,但相比早期飞机来说,无论是运载量还是安全性,都还是氢气飞艇更胜一筹。
罢了!
挥散掉这些过于遥远的想法,袁项城过九江、安庆、无为,一路东进。
...
与此同时,身形消瘦、但眼神坚毅的刘永福,也迈出了从上海开往江宁的火车车厢。
刘永福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两个肤色较深的男性,一个中年样貌,一个青年样貌。
迩两个人身形较矮,嘴唇较厚,下颌突出,明显就是东南亚长相。
年轻的越南反法士子潘佩珠好奇问道:“此物,莫非就是火车?”
司一直在韶关流亡的越南反法官员阮善述,看着络绎不绝的下车人员,也感慨道:
“安坐不过半日,就能直达百里之外,而且一次运送上千人,数门大炮,比之马车强上太多了!”
思对于从未离开过越南乡间的反法志士来说,冒着浓浓黑烟进站的复胀式火车机头,毫无疑问是个庞然大物。
至于从车厢中拉下来的大口径火炮,就更是稀罕无比。
J毕竟,法国人还没有在越南掀起铁路建设的热潮。
榴越南国内,目前也只有南圻地区的西贡,有一条几十公里长的米轨铁路。
堤着身后两人传来的惊叹之语,刘永福虽然也没怎么见识过此番景象,但却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
“中华天朝,此物只是寻常而已。”
刘永福努力装作本地人的样子,安抚越南二人组的震惊情绪。
不过,当看到码头上的“中国百姓”脑袋上,不仅没有那些丑陋的辫子,而且几乎人人都身穿右衽汉服后。
别说越南二人了,就连刘永福脸上讶异之色都溢于言表。
李鸿章宣布反满之后,只是割辫了事。
而江宁城则是在共和政府的掌控下,扎扎实实的推行了“共和五条”
也就是说,与岭南地区相比,江南一带的服饰变化更大。
此时的江宁,和刘永福三人脑海中想象的江宁完全不一样。
“这这就是史书上谈及的中华上国吧?”
官员出身的阮善述咽了咽唾沫,有些傻眼。
看到刚下火车的三人脸上的震惊之意不绝,接站员嘴角带笑,忍不住心中想道。
这就中华上国了?若是去仁川、去天津,看到那些冲天的烟囱和整排整排的汽船,岂不更是五体投地,会不会直接请求献图内附?
接站员心里如此猜想着,而同一时间,越南年轻士子潘佩珠正陷入震惊中难以自拔。
这就是共和的威力吗?
法兰西乃是共和国,所以能不远万里征伐大南国,变为殖民地。
中华上国反满之后立共和,所以能击退俄法入侵,更是让沦陷于鞑虏200余年的国家,面貌焕然一新。
共和[-n:辏e泗;伍q,是大南国自立的良药否?
与年轻的潘佩珠一同思考的,还有越南前官员阮善述。
阮善述抗法已久,他当然知道10余年前的大清国是个什么模样,外强中干的纸壳子罢了。
镇南关之战打赢了,都不敢趁机南下,解救大南国。
后来反满自立的岭南大都督府也扭扭捏捏,不愿和法国人对抗,对旅居岭南的抗法越人也漠不关心。
而如今,据说共和政府有50万大军,2000多门大炮,10余支军舰。
在那个被大南士子视为当代岳武穆的袁大总统的带领下,中华上国似乎正在恢复他百年前的荣光。
想到这里,越南前官员阮善述不禁心生感慨。
归根结底,中国实在太辽阔了,人也太多了,多到即便被鞑虏占领了200多年,仍旧能有数不清的豪杰英雄崛起。
短短不过十余年,当初那个打赢了法国人却要求和的大清国,如今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无所畏惧的共和国。
与之相反的,则是大南国,至今仍处在法夷魔爪当中,国主沦为傀儡,官员助纣为虐,百姓浑浑噩噩。
偌大的一个国家,离了法夷,连一尊火炮都造不出来
“渊公可曾下车?”
当阮善述和潘佩珠被火车、大炮、汉服、列队的国民革命军弄得眼花缭乱之时,一阵响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个身形不高,但四肢孔武有力、臂膀健硕、身穿蓝色军装、眼神锐利的中年人迈步而来。
看到此人身后簇拥着一众人影,刘永福马上意识到是谁来了,连忙习惯的低头,弯腰,下腿,打算迎接上官。
“草民刘永福,见过大总统!”嗖嗦:玖四“0伍
不等刘永福膝盖碰到地面,袁项城连忙上前半步,将其托举起来:
“渊公莫要折煞我,自同治六年1867以来,渊公在越南抗法近20载,说声岭南功臣也不为过,项城万万受不起渊公一拜。”
扶刘永福起身,袁项城也在打量着这个面形消瘦,一副广西老表长相的抗法名将。
后脑勺虽然去了辫子,但其人前颅顶由于多年的剃发,再加上年逾60,早就长不出头发来了。
和印象中不同,此时的刘永福更像是乡间老农,而非什么久战精锐。
可想而知,镇南关之后,李鸿章督粤以来,怕是将刘永福当成了不服管教的非嫡系,根本就没有重视过刘永福。
巴不得其辞官归乡才好。
寒暄几句后,袁项城手扶刘永福肩膀,真切道:
“当年渊公在冯老将军麾下于镇南关痛击法夷,中华谁人不晓?
他李鸿章如今与法人交合,弃功臣于不顾。
项城在此承诺渊公,黑旗军七星旗,从今往后不再蒙尘,必将再次飘扬越南!”
第371章输出革命党
听到袁项城如此评价自己,饶是刘永福久经沙场,眼里也忍不住泛出一丝泪痕。
原因无他,这几年间,刘永福过的实在太憋屈了。
清法镇南关之战后,满清不仅错失了最后一个进军越南的好时机,也彻底放弃了越南宗主权。
面对此次退让,刘永福虽心有不忿,但他忍了。
而后8,越南国5王迫于法国压力陆,只能同6意与法国叁签订签订4第二次顺化4条约,在越二南又名甲申和约的不平等条约。
法兰西派遣2万远征军驻扎西贡、顺化等地,并设置统监总督管理越南,彻底将越南变为了法国殖民地。
沦为殖民地后,越南南部北部都爆发了大规模的反法运动,阮善述、潘佩珠就是在历次反法起义中逐渐声名鹊起。
这些不愿意沦为法国帮凶的前越南朝廷下的官员,试图与盘踞两广的李鸿章携手,赶走法国人。
然而好景不长,虽然李鸿章一度暗地里支援黑旗军在中法边境活动。
但与法国修好之后,岭南总督府便将刘永福派去剿匪。
然而其实所谓的“匪”,实际上都是往日里在山林间共抗法夷的同袍。
对于李鸿章的此番变化,刘永福心中极为不理解,他下不去手,所以选择辞官归钦州老家。
黑旗军也就此解散。
而眼见着最大的“金主”偃旗息鼓,越南人也大多失望而归。
直到袁项城反满自立,建立共和国,并且对李鸿章态度不明,这群反法义士的心思才活络起来。
袁项城看了眼面前脊背佝偻的刘永福,以及后面略显拘谨的阮善述、潘佩珠二人,关切道:
“越南自古乃是中华藩属,如今沦丧法夷之手,我身为中华共和国大总统,又岂能坐视不理。”
“大总统明鉴!”阮善述拱了拱手,又叹气道:
“只可惜,我等实在困顿,连上千支火枪都凑不齐,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如今躲藏在山岳密林之间,惶恐如丧家之犬。”
此时的越南,还没有经历过完整的民族主义思潮洗礼,也没有到后世那种魔怔“反华”的地步。
不然的话,也就不会认满清为宗主国,还请嘉庆帝赐国号。
事实上,虽然“越南国”的开国之君阮福映,是依靠法国人上位,才能从越南最南端起兵,最终一路向北打穿了整个越南。
但实际上,在这之后,阮福映的儿子、孙子、曾孙三代君王,都对法国人没什么好脸色。
越南并没有什么华夷之辩,他们的国君是纯正的广南苗裔,在越南士子眼中正统无比。
虽然被儒家文化浸染颇深的越南,骨子里是抵制中国的。
但那种抵制,更像是春秋战国时期,各诸侯国之间的敌视,出于简单的利益,并不牵扯道义。
更类似于后世英美之间的关系,彼此想要争夺英语世界里的话语权,英国没少在电影里夹带私货嘲讽美国人,美国人也没少调侃英国人。
但对于东亚大国的某些行为,英美两国无论牵扯到的经济利益如何,往往会站在同一战线上,共同发声谴责。
越南对于法国人,也是如此。
开国君主之后的阮福映之后的三代君王,都是从骨子里的厌恶蛮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