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采田
以至于民间竟然喊出了“同光中兴”的口号,还把李鸿章称作同光名相。
就连日本国的名声鹊起的伊藤博文,听闻都想亲自面见李中堂,求取治国良策。
李鸿章一步一步,拄着拐杖缓缓踱步,回想起自己这些年的过往,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微笑。
就在李鸿章打算继续回忆之时,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索。
“荃帅,这是最新的战报。”
丁汝昌实在等不下去了,他从怀里掏出电报,靠近李鸿章之后,将其从回忆中唤醒。
“哦是禹亭啊。”李鸿章转身看了看,又向前走了几步,坐在院中石椅上,摆摆手道:
“怎么了,何处又失守了?”
这段时间以来,坏消息是一件又一件,李鸿章听的几乎都有些麻木了。
贵州叶志超在西进云南途中,趁机攻下了几座广西北部县城,吓得广西巡抚李经义派兵北上防御。
就在这时,广西南边的钦州传出被黑旗军占领的消息,而且兵锋直指廉州府城;
而湖南方面,湘勇被刘坤一劝降,岭南淮军只能退守衡州府,做最后抵抗;
偌大的一个战线,竟然没有一个好消息传来。
哦不,也不能说没有好消息。
至少卫汝贵从南昌一路跑回赣州城后,在副将吕本元的协助下,仗着赣州城依山而建,城厚山高,反倒是坚守了下来。
便是袁项城后来亲至赣州城前,至少到目前为止,也没能拿下赣州。
“荃帅,步军各部大体还能守住,暂时没有出现纰漏,只是只是”丁汝昌嗫嚅片刻 ,不知道该不该说。
“只是什么?”李鸿章也不生气,转身问道:“各部既然还能坚守,还有哪里的问题?”
“只是南海舰队出了岔子。”丁汝昌犹豫过后,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南海舰队出了岔子?”李鸿章眉头紧皱,有些紧张道:“难道他们作战不敌北洋舰队,大败而归了?”
原本李鸿章打算从海上突袭袁项城的北洋舰队。
可是,陆地战场一场又一场败仗传来之后,李鸿章对海上战场的信心,也没那么足了。
“不不是作战不敌北洋舰队。”丁汝昌面如死灰,嗓音凄惨:
“南海舰队根本没战,就发生了内讧!”
原来,南海舰队北上后,曾在法国人殖民的台湾基隆补给。
船上的水兵下船休整,在基隆当地的报纸上看到了国民革命军在湖南、江西大胜的消息。
再度启航之后,经远、来远号上的福建籍水兵军官不愿前去偷袭袁项城的北洋舰队。
在这群福建军官的鼓噪下, 船上的福建水兵或是被乡情打动,或是被道义说动,不愿为李鸿章卖命。
只能说,教育程度越高,对一个人人身依附的可能性就越低。
南海舰队中,这批接受了早期近代海军教育的福建水兵,相比淮军水兵来说文化水平要高出一个级别。
他们坚决不从,最后被船上淮军水兵绑在锅炉房。
到了第二天凌晨,抵达朝鲜左近海域时,这群福建籍水兵趁着船上众人熟睡之机,想办法脱身。
脱身之后,他们在淮军水兵房间纵火,并且趁乱炮轰不远处的定远、镇远二舰。
除此之外,他们释放烟雾趁乱横冲直撞,北上编队,就此大乱!
来远、经远二舰既脱逃,淮军南海舰队偷袭北洋舰队的打算也就无疾而终。
其余军舰打算修补漏洞之后,再回返母港。
毕竟,定远、镇远虽然船坚炮利,但航速却极慢,再加上受了炮击,船身有些倾斜,不得不灌水保持平衡。
而全体舰队编队为了照顾二舰速度,也并未快速返航。
可没想到,来远、经远二舰去而又返,带着袁军的北洋舰队海奉、海吉、海龙号组成的临时编队前来截击。
乱战当中,镇远舰上的福建水兵暴乱,举白旗退出战场。
济远、靖远号见状,带着扬威、超勇号脱离战场,头也不回的南逃。
而定远号被围攻,舰桥炸断,船身偏斜失去动力,只能坐看友军远离。
最终,南海舰队的北上偷袭作战,彻底破产。
经远、来远起义,定远号被俘、镇远号阵前投降。
南海舰队的精华,就此被北洋舰队收归囊中。
而残余的济远号等舰,在慌忙跑回广州母港之后,第一时间上报内情。
身为海军大使的丁汝昌,这才匆忙赶往都督府,禀告李鸿章。
听到这个消息后,李鸿章一时间有些错愕。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过,自己寄予厚望的南海舰队,最后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哪怕作战不敌,全军覆没呢?
李鸿章觉得,这样的结果,他都更好受一些。
反正江西湖南已经败了又败,海上再败一场,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片刻之后,李鸿章变得面色八通红,一改方才那副看淡一三切的漠0然态度,叫骂道:
“福建人不可信,广东人不可信,广西人不可信,都是见利忘义,见风使舵的小人!
偌大的中国,能依靠的,竟然只有安徽人!”
李鸿章虽然中了进士,但是他却并不喜欢什么经书文章,相反,他更喜欢作诗,喜欢看民俗小说。
出身于封建时代的李鸿章,心中有着一份属于他自己的御下之道。
无论是与太平军作战时,还是与捻军作战时,每每空闲,他都会拿出秦末刘邦,汉末三国、隋末李世民,五代乱世、元末朱元璋的故事前来品读。
从这些演义、话本故事中,他悟出了一个至理真言。
那便是,唯有乡人才可靠!
什么养子、拜把兄弟、姻亲之家,都是扯淡。
唯有聚拢起一支操着同样口音的乡人围在身旁,才是最靠谱的。
所以,李鸿章在得知南海舰队中的福建籍水兵作乱之后,立刻气急败坏的开了一通地图炮,把岭南兴汉大都督府下辖几省的百姓统统骂了个遍。
可他却忘了,被他寄予厚望的安徽人,难道就可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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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志超同样也是安徽人,却对李鸿章的命令听调不听宣,选择了独走。
一番发泄过后,李鸿章再度安静下来。
这时,一旁矗立许久的幕僚于式枚缓步向前,躬身道:“荃帅我这里,也有法国人发来的电报。”
“嗯?法国人怎么说?”李鸿章闻言,连忙转身说道:
“他们提供的那一船军火,远远不够,让他们再来几船。
钱不够的话,就让法国银行再借些给中Dt:辏馈刷帷恰4泗¥糁!5辘¥评戏颉
也不知他们再怕什么,又不是不还了,只要将来克复京城,我十倍百倍的还给他法国人 。”
“不不是贷款之事。”于式枚拿出电报,静静说道:
“法国人说,岭南南北现在腹背受敌,希望荃帅能早做打算,最好是”
“最好是什么?”
“最好是做好一旦不敌,率岭南兴汉大都督府转移的准备。
广东与越南一水之隔,法国人说,他们随时欢迎荃帅率兵转进越南。”
法国人的电报,一下子让李鸿章清醒过来。
是啊,局势如此,真的能有反攻的希望吗?
可是,法国人字里行间的话语,又深深地刺激到了李鸿章:
“转进?什么狗屁转进,不就是逃跑吗?
逃跑也就算了,我李鸿章,堂堂岭南兴汉大都督,中国大好河山,哪里去不成,为何非要跑去越南,在法国人麾下伏低做小?
想都别想!”
于式枚知道李鸿章处在暴怒当中,他连忙拿着电报,解释道:“荃帅,法国人所言,大概不是让岭南新军前往越南。
而是让荃帅带着岭南新军,在广西、云南与越南交界处,割地自守,以法方为后援,方能拒袁军南下之势。
等局势安稳之后,荃帅便是自立为王,法人说他们也绝无二话。”
“这是要我自绝于天下人面前啊!”李鸿章倒吸一口凉气,缓缓说道:
“割地自守,那我岂不是成了静海节度使之流?”
李鸿章所言静海军节度使,曾是唐末管辖越南北部地方的藩镇名称。
“越南在宋前本为中国故土,称之静海军,可自从静海军节度变相自立之后,越南便走向了独立之路。
今日,法人欲以我为静海伍军节度使qi,欲以广西为静海军耶?叁!”4“四er
于式枚没有接话,他知道割据自立这事,干系甚大,不管谁来做决定,都极难抉择。
可是为了岭南淮军,为了广东几十万安徽乡人的安危着想,总要有所取舍。
于式枚见李鸿章讲完,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荃帅,一旦背靠越南,有法人为援,若是再将前线岭南淮军召回,近十万人守彼处。
在广西、云南的崇山峻岭下,袁军未必会劳师远征,说不定就连叶志超都能再度请归帐下。
而袁项城发大军南征,久攻不下,背后未必就不会出乱子。
我看西北的杨昌浚,陕西的鹿传霖还有福建那帮子人,都不老实,只要”
于式枚继续说着,不过李鸿章早已无心倾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