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采田
看台附近的官员和百姓也纷纷想起了属于他们中国男儿时刻。
荣禄想起了二十多年前他随着僧王在八里桥，顶着炮火，纵马冲着英法的那一幕。
看台高处的阎敬铭则想起了他跟随曾国藩组建湘军，鏖战湖赣，攻占江宁，保卫华夏道统的那一天。
甚至就连慈禧，都想起了他在咸丰去世后整日心中不安、在肃顺的威逼下惶惶不得终日、直到最后联手慈安铲除肃顺，迎来垂帘的那一刻。
此刻的京城百姓，尤其是亲眼见到这一幕的众人，心中是毫不犹豫的相信大清国会越来越好，定会一改往日颓势，蒸蒸日上。
申报驻京城的记者此刻也在人群中，他只恨自己不会丹青之技，让天下之人错过了如此震撼人心的画面。
尤其是马扛大纛一幕，真可谓是将军死国矣，大纛传佳话。
只能奋笔疾书，想要用文字把眼前的场景描述下来。
看台之上，谁也没想到这次检阅会如此摄人心魄，尤其是慈禧，五十岁的年纪仿佛回到了进宫之初，被册封为懿贵妃的那一晚，是如此的心神激荡，令人神往。
不过更着迷的毫无疑问还是光绪，瞪圆了小眼睛看着迎面而来的四人一马，瞳孔之中只有袁项城的身姿。
他知道谁才是这五个人里的真正主心骨，不是带着他逃出城的荣禄，而是带着士兵在城口激战的袁项城！
年龄不过才十四岁的光绪，脑海之中不知不觉已经深深地刻印上了袁项城的名字，其本人也折服于袁项城的文韬武略。
恨不得当下就派其统领全国大军，北击俄罗斯，南拒英吉利。
不过，激情过后，还是要回到现实。
荣禄在袁项城的提示下，不再愣神，轻夹马肚，向着最高的检阅台而去。
看台上的人全都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盯着荣禄的步伐。
直到他靠近看台，翻身下马，打一个利落的千后双膝跪地，两臂前伸。
“禀圣母皇太后，禀陛下，甲申五军得胜归来！
请太后、陛下检阅！”
低垂的脑袋伏地，上扬的屁股朝天，说着最豪迈的话，却做着最屈辱的动作。
袁项城心道还好我把这个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了你。
看到这副场景，站在队列中的部分红儒会成员刚才那股自豪、骄傲的心气顿时泻了大半。
果然，这就是总教习说的救无可救的满清。
逃跑的太后在高台之上颐指气使，临阵脱逃的统领卑躬屈膝的请求嘉奖。
不过甲申五军中的其余将士眼中还是燃烧着殷切的火焰，看着荣禄的背影，
心中只觉得“封妻荫子”“加官进爵”，大魃wuqi潞陆三泗肆二小fun：丈夫不外如是。
“起来吧荣禄，此次京城危除，你的甲申五军居功甚伟，官职封赏不日便会下达。好好干，朝廷绝不会亏待有功之人”
阅兵直到下午才慢慢结束，家中亲朋就在围观百姓中的士兵立即就跑向人群，想要分享劫后余生的喜悦。
而被这般宏大场面震撼到的翰詹科道清流以及在京举子们也纷纷聚众讨论，有的还想要请一二统领来讲述抗法事迹。
只有袁项城一个人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逆着回城人群而来的一辆马车。
等到百姓差不多散去，只剩一众枢机官员之后，马车之上也正好下来一黄发白肤之人，正是海关税务总司赫德。
该来的，终于来了。
第62章针锋相对的谈判
英国驻华公使本是巴夏礼，但其人在今年3月初因疟疾暴卒，临时驻华公使欧格讷初到中国，对于清廷内部的权力运转与利益纠缠并不熟悉。
所以欧格讷只能拜托同为英国人的时任海关总税务司赫德来主导谈判。
赫德早就有意介入满清内部事务，几年前试图掌控北洋水师失败后，一直都在寻求机会，因此受到欧格讷的委托自然是欣然往之。
于是乎，在赫德的建议下，谈判的地点由法国公使主张的法国使馆，转移到了英国使馆中。
英国和法国这类在华的殖民国家，虽然还没有提出后世的所谓“列强一致原则”，但在海外殖民活动中，除非利益牵扯，不然还是会保持应有的默契。
法国公使巴德诺自然也乐意卖这个面子，因此一早就来英国使馆中等候。
而赫德也在南苑得到了醇亲王、礼亲王等人的首肯后，找到了袁项城去参与谈判。
务赫德此次之所以寻找袁项城，还是李鸿章点名要人。
qi至于李鸿章，其人在抵京之后便在慈禧和几位军机的暗示下去接触法国人，商讨如何结束战争。
六连南苑阅兵都没参加，直接往英国使馆而去。
东郊民巷的使馆区内倒是没有经受多少战火，还保持着西洋风格建筑的原貌，只是掉了些许砖瓦而已。
愕鹊皆项城走进屋内，正巧看到唾沫横飞的法国公使巴德诺冲着李鸿章在喋喋不休。
肆说实话，袁项城没想到李鸿章的涵养那么好，唾面自干对于此刻的李鸿章来说不是一个形容，而是一种画面。
“李鸿章先生，我代表法兰西政府向贵国提出最严重的抗议，就贵国逮捕大量法兰西士兵一事，请你务必给法国一个交待。
2对于死去的士兵也要每人赔偿一万法郎，不然伟大的法兰西人民和法兰西政府会让你们见识到什么才是不屈的高卢雄鸡！”
好嘛，一上来就放大招，战争讹诈。
袁项城看到法国公使巴德诺又是抗议、又是提赔偿，却丝毫不提入侵一事，内心也是直呼不愧是老牌列强，扣帽子的功夫了得。
李鸿章当即慢条斯理的表示：“巴德诺公使此言差矣，被俘法军仅有不到三分之一是法兰西国民，难道他国属民也归法国政府管吗？更何况，法兰西国民缘何会在我大清国土被俘？”
李鸿章当然不愿意赔钱，毕竟这次是法国将军被抓，朝廷也算是打了个胜仗。
虽说台湾眼下还在法国人手中，但也不能上来就对就对法国人服软，那样的话后续的条约就更难谈了。
见到袁项城进来，二人都默契的中场休息，不再言语。
赫德也趁机缓和起了气氛，让馆内办事人员一人上了一杯茶，并表示刚才只是会前磋商，不要伤了和气。
少顷，李鸿章饮了口茶，用欣赏的眼光指着坐在身后的袁项城说：“巴德诺公使可知这是何人？”
问完，也不等巴德诺说话，便自顾自的回答起来。
“这位就是在北京城外俘虏了贵国孤拔将军的袁项城，他不仅在军事方面颇有造诣，对欧洲诸国的政治经济也深有研究。
巴德诺先生，接下来就让他来跟你谈吧。”
巴德诺暗骂李鸿章这个老狐狸，之前说了那么多全成废话了，同时也只能把目光转向袁项城。
袁项城有些惊讶，本来以为他是参与谈判，没想到李鸿章竟然想让他主导谈判？
不会是这老小子不想背锅，让我来替他分锅吧？袁项城不得不用最坏的恶意来揣摩李鸿章。
李鸿章仿佛看出袁项城心中所想，转身对袁项城说道：“慰亭，老夫在这中法开战后才知道自己于这西洋事务上知之甚少，于这西洋事务上浸淫了十数年，还没有你几篇文章剖析的透彻。
但朝廷本次命我为使，老夫只能够勉力为之，然条约之议牵扯繁杂。你学贯中西，多谋善策，可放心施为，最终条款终亦由老夫来决定。”
这番话说的很大气，李鸿章在中法开战之后自认为水平不行，所以在谈判时，想让袁项城多提意见，出谋划策，最后还是他来拍板。
不管李鸿章是真的如此洒脱还是藏着什么坏心思，袁项城也不得不照做。
有了中堂大人的背书，袁项城立刻进入了状态：“公使阁下，注意你的用词。这些军人是如何在中国被逮捕的，我想巴黎的诸位高官和你比我们中国人更清楚。在外人面前还是不要这样胡言乱语比较好。”
说罢，袁项城看了看坐在谈判桌另一头的赫德，示意巴德诺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
“更何况，是贵国先入侵台湾，入侵浙江，入侵天津在先，我国只是被迫反击，即便在战场上身亡，也是这些士兵罪有应得，我国为何要给予入侵者赔偿！”
袁项城觉得法国人疯了，按现在的汇率，25法郎1英镑，1英镑约等于7克黄金。
要是按照法国人的标准，一个人就要赔偿280克黄金，中法战后算上法国在镇南关死的人，要赔偿将近一吨的黄金。
不过巴德诺很显然没有身为战败者的觉悟，又是站起来说道：
“那也是因为清国士兵无故占领越南山西、北宁等地。法兰西军队为了维护越南的领土完整驱逐清国士兵时却遭到反击，才对等报复，入侵台湾！”
“哦？不知道法兰西政府何时成了越南的保护国，竟然这么无私的维护一个相距万里的远东小国的领土。”
“法兰西早在1883年8月20日就与越南朝廷签订了法越新订和约，取得了对越南的保护权，此事得到了越南政府的签字承认。”巴德诺能上谈判桌，自然是做足了准备。
“越南乃是中国藩属国，不知法兰西政府有何权利绕过宗主国大清与藩属国签订合约，请问条约是否交由中国审阅？”
听到袁项城问出这句话，巴德诺嗤笑一声，指着袁项城身边的李鸿章说道：
“1884年5月11日，你旁边的那位李大人就与我国海军中校福禄诺在天津签订简明条约，承认了法兰西可占领全部越南领土。”
李鸿章闻言也是有些尴尬的咳嗽起来，当初只是用来搪塞法国人和朝廷的条约，没想到会成为法国人手里的关键证据。
没办法，只能以求助的目光望向袁项城。
第63章我是大英帝国的友！
袁项城怎会毫无准备，既然法国人不怎么讲道理，他也打算有样学样。
“简明条约并未被我国中央政府承认，仅是地方官员签订的意向性条约，所以不能作为法兰西取得越南保护权的证据！”
耍无赖嘛，法国四人会他袁捌项城也会，直2隶总督再有权柄也三可以推说是地方官员。
1884年5月，也就是在马尾海战前夕，时任直隶总督李鸿章为了解决中法战事，确实和法国海军中校福禄诺在天津签订了简明条约。
但因为其人一贯的息事宁人、得过且过的裱糊匠性格，对于部分条款并未肯定，也没有明确反对，只是搁置，更没有上报中枢军机处让慈禧得知。
直到马尾海战爆发，只能将其束之高阁，筹备迎敌之事。
所以袁项城抓住这个漏洞，现在就是打死不承认朝廷同意过这个条约，顶多算一个意向性质的备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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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德诺闻言也是有些愕然，他在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身上好像看到了欧洲职业外交家的影子。
有理的时候寸步不让，无理的时候也要抓住条款的漏洞闹上三分。
眼看着谈判有些陷入僵局的趋势，赫德提议不如今日就此休会，大家休息一些时日，容后再议。
见此情形，无论是李鸿章和巴德诺都表示同意，双方约定了下次谈判的时间就互相告辞。
巴德诺需要联络巴黎当局，询问谈判底线以及能获得多少支持。
英国人早就从新加坡向东拉了一条电报线，这条线的东边是西贡、香港、上海、长崎等东亚城市。
而西边则连接的是印度，经中东、地中海最终到达英国本土。
所以巴德诺借由英国人的线路，可以轻松联系上法国政府，不过数分钟，电讯就可跨过千山万水抵达法兰西总理的办公桌。
巴德诺那边忙八着去发电五，李七鸿章和六袁项城六二人也相继三走出英国公使四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