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采田
自朝鲜甲申政变之后，几次交往下来，袁项城自忖和李鸿章也熟悉了，自己本身出自吴长庆麾下，也算是小半个淮军，因此主动向李鸿章问道：
“李大人，能不能和我交个底，朝廷对于这次谈判，到底是何想法。”袁项城有些拿不住清廷的态度到底是促和还是求和，别看他在对着巴德诺侃侃而谈，可心里也有些没底。
“慰亭啊，老佛爷和诸位王爷，最想要的就是求和，所以无论是 赔偿也好，不赔偿也罢，只要能和法兰西人签订和约，不启战端，那就是好的。”
“朝廷真能甘心赔偿？法军大将孤拔如今都在大牢之中，难道不应据理力争，让法军退出台湾、赔偿我中国损失吗。”
“那我问你，若是法国人不同意，再度发兵来袭，你可能再胜一回？”李鸿章反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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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项城一时有些语塞，他这次是天时地利人和多方因素下，才偷袭法军成功。
要是让袁项城统领甲申右军和带着满腔怒火、放下轻敌思想的法国人再打一仗，他可没有胜算。
李鸿章看到袁项城这副样子也是再度开口：“慰亭，如若按你所说，据理力争、分毫不让。
法国人大军来袭之下，甲申五军和直隶绿营大概也是抵挡不住，到时候兵连祸结，激起民变兵变，该如何是好？”
满汉之别，满汉之别！
又是这该死的满汉之别。
满清统治下的中国天然就比其余近代民族国家少了一项最为锋利的武器民族主义。
清朝统1治下的中0国人0口是7多，即6便经过太9平天国这1一波4折十余省3，延宕十余6年的战乱，人口也不过是从四万万降到三万万，还是当今第一人口大国。
可这些人里绝大部分是汉人，即便发动人民战争，汉人又是为谁而战？
谁能保证汉人拿到枪后，不会第一时间调转枪头崩了紫禁城里的皇帝。
同样是剿灭太平天国的将领，蒙古人僧格林沁只是在北边剿灭一点太平余脉，咸丰帝都愿意给个亲王爵位，还特许世袭罔替。
硬刚太平军主力，攻进天京城的曾国藩却只得了一个一等勇毅侯，连个公爵都没混上，更不用说咸丰还曾夸下海口说打下天京者封王。
不也随着咸丰人死事消？
满清，怕汉人胜过怕洋人。
反倒是慈禧在这方面比他丈夫强不少，对于汉人精英，只要有才便不拘满汉之别，放心重用。
但归根到底慈禧也姓叶赫那拉，也是满洲人，还是无法摆脱满人亲贵对其的影响，在国家的脸面和满洲的皇位比起来，还是更看重后者。
所以入侵者都打到家门口了，满清还想着要是反抗会不会激起民变，还担心自己屁股底下的皇位。
连几百年前的于谦都比不上，于谦还知道另立新皇稳定人心，坚决的打一场京城保卫战。
满清越怕激起民变，洋人就越会拿这一点去施压，怪不得晚清的对外战争就没几个打到底的。
全都是虎头蛇尾，打两场就投降。
毕竟赔款割地只是屁民多了些许负担，要是真打到底，这爱新觉罗家的皇位可就不保了。
说到这里，袁项城也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欲望，推脱连日奔波，身心疲惫，便抱拳告辞回家去了。
满清9此举是自绝于肆天下人，李er鸿章囿于时代与思想限制，不得不当san满清0的帮手，可他绝不能跟着满清一起赴死。
思来想去，袁项城在家中睡不着觉，第二日一早便顶着血红的眼睛，出门往英国人赫德的住所而去。
袁项城进屋时，正好看到赫德坐在太师椅上慢慢地饮茶。
“袁大人，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来了，难道是想在此次谈判中，寻求大英帝国对于清国的帮助吗？”赫德在中国多年，行为处事早已沾染上了满清官场的习俗，自然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
所以率先把话题挑明，让袁项城陷入被动。
“赫德先生，我此次前来，不是为了朝廷和法兰西谈判一事，而是为了保卫大英帝国远东利益。”袁项城开门见山，不打算和赫德绕弯子。
“远东利益？”赫德放下手中茶盏，来了兴趣。
他不知道一个小小的远东帝国军队统领，为何能说出“保卫大英帝国远东利益”这种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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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德先生，我知道大英帝国在为欧洲大陆的局势而头痛，德意奥三国签订同盟条约后，白厅中的诸位便不可能再让欧洲大陆维持过去的大陆均衡政策。
德国在欧洲的西边搅风搅雨，欧洲东边的沙俄也不安生。那头贪婪的北极熊征服了中亚之后，就对近在咫尺的阿富汗垂涎欲滴。
赫德先生，想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伦敦白厅的诸位绅士，为了保护印度，在阿富汗投入了多少财力物力来应对北极熊吧。
这头恶雄，甚至觊觎远东的蛋糕，不仅在我国的东北割下一大片土地，甚至还窥伺朝鲜领土。
大英帝国占领朝鲜巨文岛，不也正是为了应对应对俄国的压力吗？
这几年大英帝国在ba伍，期~;缌尔提)%取群：南非应对布尔人、在东非和德国人争夺大湖地区、在埃及对付本土独立势力、在阿富汗和俄国人角力，甚至还要分心招呼远东的朝鲜。”
说到这里，袁项城顿了顿，喝了口水，然后在赫德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袁某人虽然不才，但也想为大英帝国分担一二”
夏日蝉鸣，这平日里有些惹人生厌的聒噪之声，此刻却丝毫没有被堂内二人察觉。
几番谈论之下，袁项城心满意足的起身告退。
...
走出赫德居所，袁项城只觉得神清气爽，阳光明媚，前途一片光明。
就连过几日即将要展开的第二轮清法谈判也不再担心，慈禧想卖就卖吧，反正自己最终都要收回来。
今日来赫德居所来的匆忙，袁项城并未骑马，步行至此，也没打排场。
因此回家途中，遇到了不少百姓向其打招呼，大多都是去过南苑阅兵场的，对肌肉壮硕而又五短身材的袁项城形象记忆深刻。
“哟，这不是袁大人吗，您这次可真给咱们大清长脸，生擒了法兰西的大将军。
这可比之前朝廷吹的什么镇南关大捷强多了，什么大捷，才打死了几十个法国人。
我去城外看了，倒在地上的法国人可不止上千人。
就这，报纸上还有人将冯子材跟您并称“南北双亭、南冯北袁”冯子材号萃亭。袁项城字慰亭。
我看呐，他哪能和您相比呀，您真是这个。”一个提笼架鸟的红带子给袁项城比了个大拇指。
袁项城摆了摆手谦让道：“冯大人和我都是为国尽忠，并无高下之分，切勿损一而捧一。”
“袁大人，您就别推辞了，哪怕不说冯大人，您这功绩放在大清朝那也是百年罕有。
上次有您这么大功劳的还得是乾隆爷那会儿的福康安，兵临廓尔喀，迫其称臣请降。”旁边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又有一读书人样貌的青年指出袁项城此次功绩之大。
“那肿：壹临七瘤臼壹钐哪儿能比啊，我可看过坤舆万国图，廓尔喀才多大，袁大人这次可是阵擒西洋大国法兰西统帅。
法兰西知道吗，那可是纵横欧洲无敌手，其有一皇帝曰拿破仑大帝，曾几度扫平欧洲，就如秦王扫六合一般。”有人立马反驳，觉得袁项城的功劳比福康安还大些。
“可我听说，怎么这法兰西几年前刚被人攻进京城，连这个什么拿破仑皇帝都被俘虏”
“袁大人别走啊，我这最新的炸酱面您一定得来尝尝，这可是正宗的老北京炸酱面，倍儿地道！”
摆了摆手示意告辞，争辩的声音渐渐远去，袁项城也慢慢走出拥挤的人群。
京城的百姓，还是相当一部分人关心国家大事，竟然连拿破仑都知道，袁项城觉得京城的识字率应该不低，不然不会大街上都能遇到谈论普法战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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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不知道，这全都要拜他的功劳，是他在汉城那段日子里写的德意志求生一文引得汉城东亚日报几度脱销，甚至还传到了上海。
申报还转载了笔名为东亚国士的德意志求生一文，因此国内读书人对于普法战争可以说并不陌生。
只是不知道，这满城百姓的高兴与欢呼还能持续多久呢？袁项城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心中不禁想到。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胜利的消息越传越广，全天下的百姓都在对谈判的内容翘首以盼，从北京到广州，从汉城到上海。
南北有识之士都期望朝廷，期望李大人能给大清国带来一个“雪耻”之约，好好的彰显一下天朝上国的威风。
而东亚诸国，也想要看看这个似有重返巅峰之意的清国要做何举动。
天下读书人，无论是皓首穷经的老秀才，还是精通洋务的新士人；无论他们曾经的理想是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还是反清复明，驱除鞑虏。
此刻，他们的心中都指望着这次中国能一雪前耻，昂首挺胸，让中国人能在洋人面前出一回气。
第64章谈判落幕
很快，就到了二次谈判的日子，十几天的时间过去，无论是朝堂民间，还是中外官员，都对谈判拉满了期待。
这次的谈判，法国公使巴德诺还带上了日本人。
原因是京城保卫战的消息传开后，以伊藤博文等人为首的日本政府才不得已向公众告知，自家也参与了法国人的远征军。
这下乐子闹大了，日本百姓向来是不反战只反战败的。
出兵他们不反对，背着他们出兵他们也可以装作不知情，前提是要取胜。
可小林太郎率领的2000多琉球派遣军寸功未立，还被俘了将近1000人，死伤1000多人。
消息一经传出，东京城内学生与百姓又是群情激愤，叫嚷着膺惩清国。
西乡从道和伊藤博文二人背后的萨长二藩虽然短暂合流，但也压制不住国内汹涌的反清游行。
本来已经在明治十四年1881政争中被逐出局的日本自由派官僚，见状也不老实，开始串联起来，其中的重要人物大隈重信更是屡屡在公共场所发表演讲。
眼下正处于日本向内阁制转型的关键期，政局的稳定无比重要，所以为了平息国内的政潮，伊藤博文在得知消息后，也立即派外务卿井上馨等人赴华参与会谈。
谈判人数虽然增多，但中法双方并不如上次那般针锋相对，原因是袁项城见李鸿章的态度，也放弃了寸土必争，分毫不让的原则，大清不出点血是不可能了。
所以袁项城在与巴德诺和井上馨等人只是稍作争辩，在赔偿、弃权等方面做出了让步。
但谁知巴德诺还是不满意，更是再三强硬的要求李鸿章做出更大的让步。
一番讨价还价之下，李鸿章手抚胡须沉声说道：“巴德诺公使，对于战死的法兰西士兵每人赔偿500法郎，其余国籍每人赔偿100法郎，共计约合白银1500万两，实在是不可接受。
大清去年关税也不过才1400余万两，贵国要求赔偿我大清一年关税实在是太过骇人。”
巴德诺不知哪来的自信，傲慢的说：“不赔偿也可以，就拿越南和台湾来抵，法国政府可以免除对中国的战争赔款要求，但必须得到足够的补偿！”
就日本特使井上馨也来插上一嘴：“大日本国本次死伤以及被俘虏的士兵，也一定要给一个交待，清国若诚意不足，生出别的事端来，我国政府可压不住汹汹民意。”
私“日本国士兵先进攻我国，打死镇海士兵数百人，我国只是被迫反击，井上馨阁下，你这是恶人先告状，是对大清国的挑衅。现在我国正在与法兰西国处理外交争端，并无处理日清问题的打算！”
M袁项城直接将井上馨的话顶了回去，大国说话哪有你东洋小国插手的份。
薮耸钡脑项城早已不是去年那个要与日本人虚与委蛇的他，手里一万经历过战火的精兵，顷刻间可扩军两万，日本国眼下常备军也不过才几个师团。
不知道哪来的底气恐吓他，有本事就入侵朝鲜，看看是明治政府先破产还是他袁某人先撑不住。
散袁、李二人又是对着法国公使巴德诺一番言语，不过巴德诺坚持不让步。
三分歧主要集中在三点上，一是李鸿章表示可以赔，但不能以赔款的名义来，在袁项城的建议下提议改名为“人道抚恤金”。这点巴德诺表示并未表现得过于强硬，所以袁项城觉得很有可能达成一致。
二是越南的宗主权李鸿章表示可以不再过问，但中法两国应以实际占领地区为界划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