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鸽纸
总之，入城第一日就剑败风头正盛的“剑气长河”，世人怕不是要把卢煜刚攒下的名声，加诸到他的头上...虽然这么做有点不厚道，但他的用意就是如此。
方曦文是来调查妖灾的，此事绝对绕不过王家；他不知道之前押镖对王家的香火情能有多少，若是想要让他们接见，自然是要展示自己的分量。
穿过两条巷，衙门方向的欢呼声仍在远远传来；突然，他一拍脑袋，想起一事：“姿势凹得是潇洒，忘记看阿姊她们的排名了...”
刚往回走几步，路上却又走出个人来将他拦下。见状，他脸色不恼，反而露出些许笑意——
这就是当红少侠的待遇...什么叫《江湖地位》啊？
抬眼看去，来人是个颇为俊俏的郎君，一身云段锦衣，袖袍翩翩；旁边的院墙伸出几片海棠叶，阴影斜斜覆在那双丹凤眼上，却掩不住那出挑的英气。
他一拱手：“可是方公...方少侠当面？”
“正是，”方曦文顿了一顿，才双手抱拳：“不知阁下有何来意？”
奇怪，面前这大帅哥让他觉得有些熟悉，但方曦文能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哈，方少侠刚刚还‘假冒’我王家中人，居然不认得在下么？”
像是提示一般，对方翻起衣摆，露出腰间那漆黑的刀柄。
王家、使刀...
“浩然霸刀？可是王文轩王兄当面？”他却是有些不确定。
怎么说呢，对方的气度确实不凡，隔着几步都能感受到那澎湃浩大的刀意；但，那并不像是“霸道”。
“方少侠，不信？”王文轩踏前一步。
“方才我不是有意假冒，只是卢少侠认错了而已，”说着，方曦文摇了摇头，道：“不像。”
“既如此，便接某一刀！”
只见王文轩右手往下一按，那柄长刀便已从鞘中“滑”了出来，其势风雷；
仿佛周围的光都被这一刀吸纳过去，方曦文眼前尽数暗了下来，只有这道刀光如天罚般劈下，撕裂一切黑暗！
天人合一！！
九窍中的最高境界，其人的一招一式都能引动天地共鸣；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正如此刀，就连海棠叶也被刀气吸纳过去，化作锋锐暗器激射而出。
这，就已经是外景的雏形了！
在方曦文看来，这一刀又迅又疾，像是从所有的方向劈来...他有了明悟。
以他之能，如果在对方出刀之后，这一招绝对躲不开，只能以外景真意硬抗——
可，若在出刀之前呢？
“咦？”
仿佛未卜先知一般，方曦文早就斜斜往前一踏，堪堪侧身闪过刀锋；跟着长剑从侧面画了个弧，重重地砍在刀身之上。
叮！
刀剑短暂交交击，滑出些许火花。两人身形一错，却是都没了动作。
转过身来，王文轩把刀插回鞘中，饶有兴致地挑眉：“你是早就知道我会出刀，所以提前避过？”
“嗯，”这是天衍图录带来的些许预知，跟着，方曦文笑道：“而且，我感受到了你的战意。我看王兄是早就瞧见了长街一战，一时手痒，所以跟了我一路吧。”
“差不多，”王文轩爽朗一笑，拍了下刀鞘，道：“既如此，方少侠可信我了？”
“哈...如此高深的天人境界，我又怎能不信了？只是，王兄该有别的手段表明身份才是。”
“自然，比如我王家的令牌。”话说了半截，王文轩却住了口，笑吟吟的。
见状，方曦文反应过来：“是了，那我就见识不到这么精妙的刀法了。”
“某也见不到方少侠的应变了，可谓双输。”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
沿着街道走出几步，王文轩状似随口一说：“不知方少侠可有投宿之处？”
“还未去寻。王兄可有推荐？”
“王府如何？”
他愣了楞，却见王文轩伸手一引：“就算不住，到府上坐坐，喝几杯茶也是极好的。你远道而来，为兄该做个东道主才是。”
“啊这...”方曦文倒是挺想去的，但这霸刀会否太过自来熟了？
往小了说这是人榜第五，当世年轻一代的至强者之一；往大了说这是王家未来家主，数万龙威军的领头之一。
他风流浪剑一没实力二没后台，何德何能让这种层次的天骄主动结识啊。
“方少侠有要事？”
“倒也没有。”
“到府上一坐？”
“不是太方便...”
见两人车轱辘话来回说，远处藏在巷口偷瞧的小蝶都替他们尴尬，心想小姐你想见他直说不就好了，非亲非故的这么热情，人家肯定犯难的嘛。
“也花不了你多少时间的，”顿了顿，王文轩又语重心长地道：“听闻明德剑在你手中大放异彩，二娘她近来也有些挂念，想听听方少侠的感想。”
“凝竹姑娘？瞧我这记性，是我该携礼上门拜谢才是。”方曦文心想原来如此。
听说王凝竹有些记挂他，这会心里还有点高兴。
这宝兵的珍贵程度不必多言，更别说这剑都救他几次了，于情于理都该上门感谢。
没再推脱，方曦文当即应承下来：“那，在下先去买些礼物，稍后往府上拜会？”
“哎哎，买什么礼物，直接去便是。”想不到王文轩竟催促起来了。
于是半推半就之间，两人并肩往前走去；出了巷口，方曦文又有些犹豫：“可是，我空手上门到底不太好吧？”
“人家带礼物是贿赂门房的，我在你旁边还用甚礼物？随意送些东西，意思意思就好。”
“既王兄这么说，那我的芥子环里倒还有些好酒，到时一并送上吧。”
“想不到，方少侠竟喜饮酒？”
“倒不是我，有个长辈喜欢...”
一路相谈，有说有笑，两人来到一处宅子前。
抬眼看去，这院墙连绵几面，占地颇大，但瞧着却很朴素，无甚奢华；
正门两侧的铜环发着亮光，两只镇宅的石兽一左一右落着，虽栩栩如生，但上面却有刀剑之痕，显得有些狰狞。
走进宅内，可见亭台、池石、竹林、曲径通幽，有一种深厚的历史感铺面而来，却又带着些萧索。
除了充门面的两个小厮，里面竟见不到有走动的下人，整个宅子都显得特别空。
王家世镇边关，老家主王云致曾是地榜第一的大宗师，法身不出天下无敌的存在；其人官至开府仪同三司，领大将军，特许剑履上朝...如今，竟衰败至此？
正当方曦文感慨，没多注意时，一旁的“王文轩”却瞥见游廊下走过一人，器宇轩昂，身姿英挺...她心中咯噔了一下。
‘若是方公子见到了，他一定会发现那才是真正的霸刀...！’她开始拼命地打起信号，那人像是明白了什么，停下脚步。
“真厉害。”回过神来，方曦文转头一看，发现“王文轩”正在挤眉弄眼，便有些疑惑：“王兄？”
“啊！没事，我们进去吧。”
总算用眼神把兄长糊弄过去，她心中捏了把汗，引方曦文穿过游廊。
在更里面的院子里，居然还有一个颇大的校场，北边立着几排靶子，中间架了个高台，两侧都摆有兵器架，列得琳琅满目。
“当真是将门之风。”方曦文抚掌赞道。
“若是方少侠喜欢，不妨取下来仔细观摩，那两柄是名剑沧浪、清曜...看完放回去就好，我突然有些事情。”
把他丢在这里，“王文轩”匆匆而去。
这种做派，反而让方曦文信服起来了——看吧，这就是人家的待客之道，爽朗随性，没什么细枝末节。
于是，他便从善如流地在校场里逛了起来，摸摸这个，挥挥那个，不亦乐乎。
~~
另一边，王凝竹飞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跟着把门一闩，转头看去，小蝶已经俏立在了铜镜前，满脸无奈。
见她回来，小蝶皮笑肉不笑道：“小姐，这一路可聊得开心？”
“很开心，我的乔装当真是瞒天过海，他完全没有发现。”她窸窸窣窣地脱下男装，跟着再把束胸的绷带扯断，捧住那蹦出来的柔软，语气还颇为自得。
小蝶一边帮着她更衣，一边嫌弃地道：“只是方公子太相信你了。就算要归功啊，也还是我易容的手段了得，天下就没几个比我厉害的。”
“是是是，你最棒了，”王凝竹穿好小衣，系好束带，伸手扯了她一下，“对了，我得赶紧去跟兄长说一下免得露馅，小蝶你也跟我一起去说。”
“凭什么啊？”
“万一闯祸了，你也有份。”
“哈？我早劝你不要这样吧，闯祸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可是帮凶。”她捏起拳头，恶狠狠地威胁道。小蝶翻了个白眼。
换上保守但款式干脆的长裙，主仆两人从游廊一路绕到大堂，避过在校场玩耍的方曦文，去见了真正的霸刀。
其实只要将这两者稍一比较，哪怕容貌身形真的很像，但也很容易发现区别：王文轩平素待人温和有礼，谦谦君子，但谁也别想左右他的想法，此人的霸道偏向内敛，引而不发。
而受家风影响，这种霸念王凝竹当然也有，但更偏向一种“自傲”，不至于那么固执。
端坐在位置上，王文轩给她倒了杯茶，笑道：“怎得把他带到家中来了，还扮成我的样子？”
“还不都是为了应付老不死们，看我多为你考虑。”
“为我考虑？”
“‘大郎，你也该管管她了，一个快出嫁的姑娘家家总往外头跑，传出去多不成体统啊’，”王凝竹把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捏着嗓子学了一句，末了白眼一翻：“说得多真心为我着想一样，呕。”
“哈哈哈，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了去。”
这一来一回，王文轩也知道妹妹的用意了，无非就是想用霸刀的身份跟方曦文多相处一会，不至于败了王家的名声。
而明知这样不好，他却也很难说出阻止的话来；毕竟都要让她嫁给那混球一般的三公子了，连这点自由也不愿允她么？
“好吧，我会找个由头去关口，这段时间就随你扮吧。”
“谢啦。”王凝竹眼中露出不加掩饰的欢喜，用力点头。
而看着她这副模样，王文轩却有种移开视线的冲动；曾经，有人跟他这么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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