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鸽纸
‘文轩啊，你道此举很好吗？在我看来，你这是在拿妹妹的眼泪当喜酒喝。’
‘怎样了？她又不喜欢你。’
‘啧啧，我再怎么样也比方行云那废物强多了不是？沁儿她也很中意你，我们两家来个换亲可好？’
宋东阳那张看似和煦的脸浮在眼前，又慢慢淡去；而王凝竹早已跑走了。
...真该把她嫁到方府么？
有袅袅的白雾腾了起来，把他的眉眼尽数掩去，看不真切；王文轩又给自己泡了杯茶，瓷器发出清脆的碰撞。
~~
叮！
将沧浪剑给插回了兵器架，方曦文颇有些意犹未尽。
倒不是说这些兵器有多上品，而是上面斑斑的血锈，都承载着一段段跌宕起伏的故事；仿佛挥舞它们之时，自己在与那些英魂并肩作战...光是遥想便让人心驰神往。
“清曜原是我一旧部的佩剑。他持此剑杀入天海源，连斩三头妖王后陷入重围，临死前将一身血肉神魂尽数注入此剑...也只有此剑回了中原。他不愿死在外乡。”
轻描淡写的说话，就将一段人生道尽。
回头一看，有一位身材魁梧的老者立在校场中，朴素布衣，身形如松；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仿佛一头沉睡的狮子般，没有野性，却尽是霸道的王者之威。
随着他一步步前行，方曦文的额头开始不断冒出汗珠，眼前开始出现一幕幕幻象，仿佛两军冲杀间搅动云霄的血气，寒意直冲天灵盖。
然而，这老者却没有使用任何力量...这是在血与火间锻打出来的煞气！
“原来如此，是晚辈孤陋寡闻了。”
随着他这话说出来，所有的压力顿时消散，老者顿步，奇道：“你这后生，不恼我吓你么？”
“曾经的地榜第一，怎会无的放矢？晚辈只当是您在打招呼。”方曦文擦了擦汗，抱拳道。
也就是认出了他的身份，心中敬佩才如此说。
闻言，那老者微微一笑，目光瞥向他腰间，赞道：“卢小子整天急吼吼地挑战这个指教那个，把城里搅得鸡飞狗跳，惹人心烦，所以他连门都进不来。
你不骄不躁，这很好。”
“前辈谬赞。”
“二娘这剑倒是送对了人。晚些让她带你去正气堂，把剑上的封给解了。”说罢，那老者又踱步远去，腰微微弓起，倒又像随处可见的老人家一般了。
正气堂？解封？
方曦文心中疑惑，却寻不到王家的半个下人；四下看去，对面中堂却有个女子提裙跑来，身材高挑，动作干脆利落。
她生得极美，但哪怕不穿戎装，那气质却也不显丝毫娇弱；那本该显得秀丽的瓜子脸上缀着两道剑眉，眸子色泽略淡，鼻梁挺直，薄唇翘起浅浅的弧度。
只见王凝竹轻松站定，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眯起，灿然笑道：“方公子，可还记得我？”
“蒙姑娘救命之恩，又得赠重宝，方某一刻也不敢忘。”他心想这两兄妹长得倒真像，有些郑重地回道。
闻言，王凝竹竟假意板起脸来吓他：“既然如此，为何阿兄邀你来府时，你却几番推脱？”
“这不是没想好要跟王姑娘说什么嘛。”
“现在想好了？”
“本来是，但见到姑娘太过高兴，又给忘了。”方曦文如今拿捏起姿态来真是一套一套的，一拍脑袋，表情诚恳无比。
果不其然，王凝竹露出不加掩饰的笑意，快步近前：“刚刚爷爷与你说什么了？”
“他让你带我去正气堂，给明德剑解封...对了，是解什么封啊？”
“说明老人家很看好你。这剑上有封印的，它本不该是如此品秩，”王凝竹把他腰间的剑抽了出来，随手晃了晃：“没见剑灵的意念清晰至此吗？等闲宝兵哪有这样的。”
“...这么贵重，你送给我？”他又震惊了，怎么跟某个白给圣女这么像啊。
“也没多珍贵，我与阿兄都不使剑，给别人又心性不符，搁在家里就是个摆设，倒不如给方少侠，好马配好鞍。”
她的笑容是真的很阳光，反手又把剑塞了回去，这态度竟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随意洒然。
“你这夸奖，我怎么有些开心不起来呢，”方曦文笑着摇摇头，抬头往后望去，问道：“对了，王兄他人呢？不是说好要招待我？”
“阿兄有事出去了，”王凝竹眼中闪过狡黠之色，扯过他的衣袖，“可是凝竹招待不周，遭公子嫌弃了？”
“不不不，怎么会。”
“那就别管阿兄了，我带你去正气堂。”
“现在就去？不坐下来喝杯茶么？”
“哪那么婆妈，走了！”
一把拉着他的袖子，两人就在大宅里飞奔起来：方曦文心知礼仪不周，口中连呼‘慢些慢些’，王姑娘却是丝毫不理，眼里只是笑。
第269章 何故惺惺作女子之态？
入夜，王府，左厢客房。
房内立着一扇山水屏风，屏风后放着一只大木桶，方曦文正在里面洗浴。
这天下午，他没能去成正气堂。
当时王凝竹拉着他一路穿过游廊、小亭，半路却是突然“啊”了一声，顿了步，说是看管正气堂的族老有事出了远门，暂时没法过去，转而要带他去校场比试。
而看她那情绪高涨的样子，方曦文也就由着她去：反正明德至善剑如今也够好用了。
于是，两人在校场对练到了黄昏，各自都有些收获。
虽然王凝竹没有动用真气，但他隐约能感觉出来她有九窍的水准，相当利害。
躺在大木桶里，借着此时思维尤为清晰，他不断地消化着白天那两战；如今剑道已有一定领悟，他能看出很多东西来。
想着想着，虚空跳了一下，闪出来几行字：
【相亲相爱一家人（3）】
【圣女一米八：姓方的，到哪里了？】
【一家之主：已经住进王家了。这宅子真的大，里头还有竹林、校场、假山亭台...真不愧是北地封臣。】
【圣女一米八：切，再大能有星宫大？本小姐这里可是真正的群山。】
【一家之主：这样比就太欺负人了。】
【青霓吃不饱：就我家是小屋子喔。】
闲聊了一会，江星楚问起他要怎么调查妖灾，方曦文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他想直接去问王安阳，就是之前勾结妖族，意图劫镖的那人。
当时他想夺王家的“镇妖天锁”，释放那些被镇压的妖族，但阴谋最终被他与洛霆挫败；
然而，此人后续还在王家表演曲目时，使人偷偷把演员调成了真妖怪，差点害得王家四分五裂...如此多年的积累，王安阳对妖族的了解一定很深。
只是他一直都不太明白，对高家的怨恨，居然能胜过与妖族世代延绵的血海深仇么？居然能勾结到这种程度？
【圣女一米八：能让人暂时忽视过去的仇恨...要么是更大的利益，要么，是更大的仇恨。】江星楚那严肃的表情仿佛就在眼前。
【青霓吃不饱：曦文，你还可以去问爹爹呀，他与王家很熟，最近好像也在定军的样子。可惜我要去历练，不然就去寻你了。】
‘是了，洛霆肯定知道些什么的。’
叮嘱了小饭桶几句后，他从浴桶里站起身来，水珠哗啦啦地落下去。
披上外衣，方曦文走出了房门，行到中庭，抬头望出四四方方的天空；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看月亮，仿佛能从那里得到一些领悟。
只是，在他到之前，已经有人在那里了。
那是一个很苗条的影子，正蹲在一根立柱旁边，手里捏着一方花帕，隐约能听到低低的啜泣声。
有些眼熟啊...方曦文心中一动，刚想退开，但对方已是望了过来。
于是，他便轻声问道：“小蝶姑娘？”
话音落下，对方先是吓了一跳，把脸一仰，露出两道蜿蜒的泪痕，在月光下显得晶莹；她的眼睛也有些肿，睫毛一颤一颤的。
小蝶立刻站了起来，把双手藏到后面，退了半步：“是，方公子啊。”
“嗯，我有点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他就站在原地随口说道，什么也不问。
见他态度如此，小蝶放松了一些，声音仍有些发抖：“这样，可是府上招待不周？”
“没有的事，我自己认床而已。哈啊~总算有些倦了，小蝶姑娘也早些休息吧。”
方曦文伸了个懒腰，摆摆手就往房里行去。
“是。”小蝶行了个万福。
回到房间，方曦文想了一会，看她那样子也不像是被人欺负，或许是小姑娘自己有什么心事吧，当即倒头就睡。
他看得出这姑娘对自己刻意保持着距离，像是有什么顾虑似的。
‘无所谓了，霸刀那一斩是真帅...’
就连在梦里，他也在思索着那撕裂黑暗的一刀。仿佛从所有方向斩来，避无可避的一刀。
渐渐的，他琢磨出刀招里的一些东西：那并不是“霸道”，而是一种至刚至疾的雷霆之意。
——人榜第八，“九霄神威”王凝竹。
难道？
可这姑娘是使枪的啊...
~~
次日起床的时候，方曦文难得有了想练剑的念头，又怕干扰到其他人，干脆就在客房里空挥了起来。
俗话说触类旁通，万流归宗，以他在剑道上的造诣，王文轩那一刀还真被他学到了少许神髓。
一下、两下、三下！
他在数次练习拔剑之后，长剑终于有了自己“跳”出来的感觉，迅疾如雷。
‘原来这也是剑道精义。’他豁然开朗。
心情舒畅间，房间的门响了，方曦文便快步过去打开，发现门前放着个小竹篮，里面摆着丰盛的早餐，香气扑鼻。
而趁他走路的间隙，小蝶已经退到了远处，倒是看不出昨天哭的眼泪通红的样子，微笑着眨了眨眼：“方公子，请用早膳。”
“很丰盛啊，多谢你了。”
没有多说，他端着早餐钻进了屋内，自顾自地吃完了，又温习了一会阵法书，王文轩如约前来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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