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鸽纸
“如此便好。”“竖子倒是油嘴滑舌。”
王忠衡没有闲聊的意思，只轻轻点头，但他旁边那年纪稍大的老者就有意见了。
这也是个身材魁梧的人，与曾见过的老家主王云致有些像。其人颇有鹰视狼顾之相，斜睨了他一眼，道：“就是终日与这些不入流的人来往，二娘才会变成那副模样，不可理喻。”
想来，这位就是王凝竹口中常为难她的族老了。
“竟连人榜前列的才俊，都入不得世伯之眼？”王忠衡呵呵一笑，轻飘飘地揭过：“何况就这段时日了，凝竹有分寸，便随她去罢。”
“光靠些旁门左道，”老者盯着方曦文看了一会，“连自辨都不敢？如此小儿。”
跟着嗤笑了一声，便径自摇头走了。
等到一行人的身形消失在游廊下，王显之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拍了拍他道：“我说什么来着？肯定要挨骂的。不过伯公平时没这么凶的，你做什么了？”
“我捅了他儿子一剑，勾搭他孙女，现在还在他家白吃白住，”方曦文一摊手，“骂几句算什么，我不与他计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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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走入校场，却没有第一时间比试。
只见王显之站在兵器架前，伸手抚摸着上面的木条，有些感慨：“从几年前起，家族会议就成了这冷冰冰的样子，正气堂也慢慢变成互相争执的地方。
那些原本待我很好的叔叔伯伯，如今仿佛变了个人...”
“是天子剑的事吧。”方曦文走到他旁边，道。
“嗯。小时候我们三兄妹很要好的，经常会在这里比试，大人们就在旁边出声指点，像斗蛐蛐似的，我们曾经还约好要一起名扬江湖...哈，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
“你们也算做到了吧，定军三杰的名字传很远呢。”
王显之道：“可我已经许久没见过他们了。爹叫我多劝劝文轩大哥，让他别把龙威军捏得太死...可我既知道他志向，怎能说这种阻碍他的话？”
“原来这就是你‘江湖闲散’的理由，倒是错怪你了。”
说着，方曦文抬头望出这被切成四四方方的天空，叹了口气。
如今的王家，每个人都为各自的利益争执不休，而这立场的冲突也延伸到三位小辈的身上。
较成熟的王文轩手握兵权，有一定的话语权；身为女子的王凝竹天然劣势，如今已成了用来争夺利益的手段之一；年纪最小的王显之什么都不想管，只寄情于江湖。
所谓的定军三杰，其实各自都被身份的枷锁束缚着，难以挣脱，像是笼中之雀。
“今日说太多话了。方兄，我们来比试可好？”王显之侧过身子，用那清澈的眼睛看了过来。
“乐意之至。”
第289章 你居然还有些地方像个女人
在明白其中原由之后，方曦文也就不讨厌这小少爷了。
既然对方三番两次的要讨教剑法，就依他便是，反正此人实力也相当不错。
在几百回合的交手过后，两人都满头大汗地瘫坐在地上，相视而笑。
到得这时，王显之才露出些真正高兴的神色，伸手点了点他，道：“我算是看出来了。方兄的剑招造诣说不上太高明，但涉猎颇广，见招拆招的手段几乎是我同辈仅见。”
“这叫贪多嚼不烂。”方曦文当即点头，哈哈大笑。
其实当初叶白羽真没说错他，如今他身上最强的剑招，还是从方清筱那蹭到的“天道剑渊”。
“这么多剑宗剑派的招式，莫非方兄都是从红颜身上学来的？坊间传闻为真？”
“怎么说呢...”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王显之也哈哈大笑，“看来是了。莫非方兄约会时不谈风月，光论修行？那倒是辱了风流浪剑之名！”
“你说是就是吧。”方曦文无奈地一摊手。
说起来这还提醒他了。都过这么久了，怎么还没见到王凝竹的契约？
莫非她还不信自己？
思忖之间，外面响起有人策马而来的动静，方曦文便拍拍尘土站了起来，“莫非是文轩回来了？”
“渡口离城里不算近，没那么快的。”
“那应该是王姑娘了，我去迎一下。”
“去吧去吧。我都站不起来了，方兄体力当真惊人...”王显之挣扎了一会就没了动作，而流量巨兽除了出多点汗之外，就大踏步离去了。
~~
径直来到外院，能看见王家的几位长辈都在；而迈步刚跨进门口之人，赫然是一身银甲的王凝竹。
她扎了个高高的马尾，凤目微眯，长枪斜指，身上妖气冲天，显然是马不停蹄赶回来的。
然而，还没等到王凝竹开口，便有老者训斥道：“你看看自己，现在哪还有个人样？你这一路上要叫别人怎么看你？！”
“他们怎么看关我何事。”王凝竹梗着脖子，懒得搭理这伯公，眼神绕过人群不知在找什么。
“你丢的是王家的脸！不是叫你多去与宋家千金走动吗，人家现在搭上了河东杨家的船，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再看看自己！”
说完，那老者犹自不依不饶，转向王忠衡道：“你也不多管管。看看，这像是王家能嫁出去的女儿吗？”
“我本就不愿嫁，还不是你们逼的？！”
一而再再而三的，加上最近又发生了些事情；看到从后院靠过来的方曦文，她心里重重一揪，当即便忍无可忍。
只见她把腰间的包裹打开，用力将一只妖首重重砸在地上，血污四溅，怒道：“叫我多走动走动？你们知道这鹰妖在庐阳害死了多少人！
我不去杀它，还不知会有谁遭难！”
咚地一声，院内骤然一静。
那老者提了下衣摆，气势稍微一滞，跟着变本加厉，“还敢顶嘴？家中这么多人，用得着你一个女子去吗！”
他根本不与王凝竹讲道理，只把权威摆出来：“据说还与那风流浪剑不清不楚，你可知自己以后是要嫁人的？不守妇道的东西！”
“够了！”“什么叫不清不楚？放干净你的嘴！”
王忠衡本看不下去女儿被教训到这种程度，但有人比他还快出了声。
只见方曦文快步走了出来，直接护在了王凝竹身前，跟着环视一圈；他知道在场的几位都是外景，而且大多战功赫赫，乃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要是开罪了纯给自己惹祸。
可他就是忍不住。
“竖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哈，先不说我与王姑娘是否‘清楚’，你我之间还有账没算呢，”与老者对视着，方曦文露出冷笑，道：“子不教父之过，若非我手下留情，你就要绝后了。”
“你说什么！”老者怒了，身上有威严乍现，但被旁边的王忠衡随手消弭。
后者还有些兴致地看着他，没有开口。
见状，方曦文就更不客气了，“我放过王安阳两次了。第一次劫镖，我差点一剑捅死他；第二次夺取虎符，他被我打得跪在地上...若非敬佩王家气节，我早就了断此人了。”
“岂有此理！！”
“方少侠说的没错。世伯，他对王家有大恩，您这对待恩人的态度有些不妥啊。”王忠衡的语气中还有些欣赏。
再打量过去，自己那目中无人的女儿竟也一副高兴的样子，实在是出人意料。
‘这后生态度一开始很好，骂不还口，也从没有挟恩图报的举动，直到凝竹被欺负...倒是良配，可惜是个江湖游侠。’
“有大恩又如何，这是你勾搭良家的理由吗？老夫今日就要给你个教训！”那老者明显面上挂不住，竟真要动手的样子。
“勾搭良家？你可知道我是谁——”
他是真见不得王凝竹受这委屈，当即就要不管不顾自爆身份；给方家惹麻烦就惹麻烦吧，到时候再处理便是。
然而，身后那姑娘确是一副表情明媚的样子，灿然一笑，“懒得与你们废话，曦文，我们走！”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凝竹直接一把捉住了他的手，两人身形飞奔起来，一路穿过游廊。
清脆释然的笑声响起，他们把那些大人物们甩在身后，竟是看也不看。
“还说没有？世侄你自己看罢！”
“呵，也该留给小辈们一些自由空间吧？不必多管。”
王忠衡相信自己的女儿懂分寸，识大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何况比起那出生一般的三公子，这后生看着顺眼多了，拉拉小手的程度就由着去吧。
~~
另一边，两人一路跑进了内院的亭子里头，这才停下。
方曦文看着交握在一起的手，笑道：“你胆子可真大。”
“一群老东西。每当我想给他们尊重，他们便开口说话。”王凝竹自然而然地把手松了开来，撇了撇嘴。
亭中对坐，两人基本没有寒暄，王凝竹便说起了在庐阳的事：
“我追到那边，杀了一只鸟妖与它的追随者；
奇怪的是，这妖离结丹还有一步之遥，按理说没法把黑鳞蛇伤成那般样子，但再追索下去却没了消息...又听说兄长回来了，感觉家中会出什么事，我这才急匆匆地回来。”
“看出来了。”
“我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累死了。”王凝竹趴在了石桌上，胸甲挤在一块发出脆响。
“辛苦辛苦，我去拿些吃的来。”
说完，方曦文转身去了厨房，跟着又给她倒了杯清水。
回来时，王凝竹一副有些小纠结的样子，抿了抿嘴，“我身上脏兮兮的，你别嫌我啊，平时不这样的。”
“不会，放心好啦，”方曦文听得一乐，把水推了过去，“说起来，正气堂原来是议事的地方啊。”
“有点像礼堂吧，但特别的是，那里存放着君岑刀的一缕刀魂，只要唤醒它就能解封明德剑...可惜，如今成了叔叔伯伯们争吵的地方。”
对视一眼，王凝竹有些惭愧，方曦文却觉得可惜。
在他看来，如果王家这些人一开始就是这副样子，他们怎能守住桂花山如此之久，定是在漫长时光的侵蚀下，才慢慢变味的。
“争可以，但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啊，妖族在一旁虎视眈眈呢...”他叹了口气。
“让你见笑了。对了，我兄长呢？”
“文轩他去了渡口，调查渡船的事情，还未回来。”
“你叫他去的？放心，他肯定能办好的，”说着，王凝竹双手搭在桌上，左手抓着右手的食指，抬眼看来：“你叫他文轩啊...你们聊得很好？”
“嗯，你哥还挺好相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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