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鸽纸
几日间，方曦文的生活也规律下来。
白天就去六扇门的衙门露个面，行使一下他身为大理寺主簿的权利，旁听案件，审审犯人，写写判词。
旁人以为他是来摆弄官威，但其实方曦文是在观察。他想知道哪些是杨党掺进去的沙子。
有一点值得一提。每次他去旁听的时候，检校郎中刘希望常会接近过来，与他聊些不痛不痒的事情，互相试探。
‘此人看着像做了很久的京官，但他手上跟食指指节都有很厚的老茧，皮肤也...’
除了这些正事以外，余下的就是修行。
难得来到神都，他便一边感悟天地，一边调整内天地的构筑，不疾不徐，细水长流，争取每天都有进步。
很顺便的，许久之前剑仙给他的“六脉神剑”，如今也提上了修行日程。毕竟如今“霜天”“万象”“碧落”“天下”都凑够了，只差生死剑意。
虽然凑不齐，但这功法也很有作用，能够平衡这些不同的剑意，以免他同时使用的时候，导致运功路线相冲，把自己震得走火入魔。
只是这修行方法...想到这里，他下意识摸了下嘴唇，心情复杂。
自那天后，方清筱每晚都会过来找他“双修”，美其名曰“传授本事”，还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
但，他是觉得这姐姐可能有一点点上瘾了。
在方曦文的猜测里，除了感官上的刺激之外，她应该还有其他因素——比如这里是方府，是许多兄弟姐妹长大的地方，做坏事颇有些背德之感。
比如可以为所欲为，欣赏厉慕幽跳脚的样子...等等。
“虽然很想与她说个明白，但这样说不定能有效抵抗阿姊被剑道同化...就算了吧。”
瞧了眼天色，方曦文听到外面的梆子响了三声，便放下书本，走到了窗边。
将窗户往上一掀，外面是修剪整齐的花圃。
突然，有一袭白衣如燕雀般轻身飞入，还未落地，双手便按住了他的肩膀，跟着用力吻了上来。
“等等...”
“你的下一句话是‘去床上’。曦文，好色。”
“——”
在他逐渐逐渐习惯在神都的生活，开始融入这繁华而奢靡的节奏中时，也有人没能适应，受到了极为强烈的排斥。
~~
离二皇子举办的“曲水文会”只差一天了。
高承佑其人素爱附庸风雅，每年基本都会在这个时节举办文会，邀请些世家名流，艺伎花魁，大家写写诗，喝喝酒。
顺带看谁能得到美人的青睐，做那入幕之宾，也传出不少佳话。
由于这宴会规模颇大，就连教坊司也会派人过来，因此会聚集许多平时见都见不到的美人，所以来客们大多也都铆足了劲。
“保留节目了属于是。”
虽然不怎么感兴趣，方曦文还是从脑子里偷出了两首诗做备用。
这文会他得去，哪怕只是见见二皇子。
“都到了这时节，有些人也该被清算了...”
瞥了眼高照的艳阳，方曦文穿上正装，去六扇门作威作福了。
只能说他的预感居然还挺准。
暮色渐深，方曦文准时下班，正在天街上闲逛。
左瞧右看，行商走贩，他打算给两个姐姐买些礼物吃食之类回去：毕竟这俩一个不怎么出门，一个不怎么买东西。
灯火从城门口一路亮到街道尽头。侧旁许多建筑都用上了琉璃瓦，在火光的映照下很是漂亮
光泽像是水珠般汇聚起来，在表面上游动着，仿佛要滴落到过路人的身上。
突然，有道幽影从巷口闪了出来，借着暮色晃到他身后，远远看去就像他的影子，不过要妙曼许多。
“曦文，你要我查的那两样东西有头绪了。不知是什么缘故，他们今天的安排有些乱，被我发现有两拨人同时出了城...”厉慕幽的声音轻轻响在耳畔。
他点头。
云家有许多消息渠道，而方家自然也有，可惜方天宇不在，能用的基本都掌握在方紫晴那帮人手上。
而再是信任云家，他也需要有来验证消息真假的手段。
厉慕幽就是他的耳目，还是超规格的那种——天人交感的魔道顶级杀手，潜行、窃听、暗杀等样样精通，却被他当斥候使唤。
实在是暴殄天物，但这样就好。他不想厉慕幽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谢了二姐，”说着，方曦文把刚买的热腾腾肉夹馍递给她，“你先回家，我还有些事要办。”
“好香。曦文先吃一口？”
“行，二姐倒是不嫌我啊，”他探头咬了一口，笑道：“那就这样，别担心我。”
说罢，一身锦衣转进旁边的小巷子里，在几步之后消失不见。
~~
城外，桃华酒庄，别院。
“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听了来人的汇报后，宋残星把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开始大发雷霆。
“柳卓是废物，方紫晴也是废物，全都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整间屋子死一样的寂静，只有他的跺脚声响得嘈杂。
宋残星身后的护卫静立如雕塑，只有鼓起的太阳穴时不时颤动一下，才显出他们是活物的样子。
此时，地上正跪着个穿个一身绸缎的男人，神色惶恐，正是之前做过伪证的那行商。
“呼、呼...我这是怎么了，居然跟这些垃圾计较起来。”
喘了一会，他那纵情酒色的脸上现出些坨红，施施然地坐回位置上，恢复了平静。
手下给他倒了杯新酒。
轻轻晃动，酒液在灯火下闪着微光，宋残星微微笑道：“抬起头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闻言，行商抬头扫视了一阵，只觉床褥帐幔之类的装饰都红彤彤的，暧昧至极，简直像是要准备洞房。
“回宋公子，我、我不知道。”
“蠢货，这是我宠爱美人的地方。我亲爱的堂哥被人杀了，给我留了三房小妾，我把她们都养在这里，日日疼爱，”宋残星摇头，“还不滚起来。”
见他语气变得平静，行商便起身，大着胆子上了桌。
“来人，给他倒酒。”
如熊般的护卫走了过来，倒上了满满一杯。行商拿起就要往嘴里灌。
“慢，”宋残星伸出三个手指，“三杯酒，我问三个问题，每问一个你喝一杯。”
“...是。”
“这第一问，就问你这是哪里？”
“是神都，是天子脚下。”打量着他的神色，行商把酒一饮而尽。
“第二问，既是天子脚下，那杨党是什么，我又是什么？”
“杨家台辅是天子的左膀右臂，而您是杨党的左膀右臂。”行商又喝了一杯。
“第三问，那当初在城门口的时候，你做了什么？”
“我大喊大叫，污了宋公子的名声，还把恶人引来，害公子挨了一巴掌。”
颤巍巍地，行商总算喝完了第三杯。
此时，宋残星露出笑容，“不错。哪怕事情如此，我也没有怪罪你，反倒不计前嫌帮你谋了个好前程，只要你帮我个小忙。”
“是、是这样。”
“而你，不仅把事情给办砸了，还有脸回来跟我讨要报酬？”
砰！
一拳下去，桌上的盘子飞了起来，又猛地落下：“你看我宋残星像庙里的活佛吗？！”
“可，我是依着公子的吩咐去做，那圣旨——”“砸了就是砸了，还敢狡辩？！”
看着他发怒的模样，渐渐的，行商总算明白过来了——
打一开始，宋残星就没想过要履行承诺。
这伪证没告成，是死；就算告成了，他为了保密也一定会毁约，自己到头来还是一个死。
‘把真相说清楚，我能保你。’
那位方府公子是明白的，打一开始。
哪怕在最初的时候，也是此人救了他们父女；结果，好人不要报酬，坏人上门卖弄，他便轻信了后者，并以此沾沾自喜，心想自己掌握了神都的规则。
唰！
有一条绳索从梁上垂下，瞬间套住了他的脖子。绳的末端握在宋残星手里。
他猛一用力，行商便被吊了起来，双腿下意识地踢腾着，差点踹翻了桌子，整张脸逐渐朝着青紫色转变。
“我、我的...女儿...”
行商自知死路一条，并未求饶，只哀求宋残星能好好待她，“我、求你了...”
眼泪沿着脸颊划下，勾勒出他饱经风霜的脸庞。
男人进气少出气多，双手扣着绳索拼命挣扎：明知活不下去，他仍承受着这没有意义的痛苦，
只为了听到宋残星的答复。
...而这，有用吗？
“她啊，”一松一紧，行商像是木偶般在梁下晃荡起来，宋残星颇觉有趣地勾起唇角：“还确实挺润的，但我已经玩腻，随手赐给下人了。”
“！！！”
“谢谢你生了个这么好的女儿，呃...”他偏头看向护卫，“这人叫什么来着？”
“回公子，他叫田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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