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鸽纸
“嗨，方主簿既已尽力，何必自责？”宽慰了他一句，李无极蹲下去细细查看，续道：“至于线索，这伤口形状倒是颇为奇特，似乎是刺进去的...”
奇特？
几番交谈之下，方曦文明白过来：这老登是在磨洋工，拖着不让他往下查，在等人过来了。
想不到连堂堂神捕都是这副嘴脸，他心中摇头，转身对厉慕幽做了个手势。
后者上前一步，来到尸体前面。
“方主簿，这位是？”李无极起身让开位置。
方曦文道：“这是家姐。我想着她江湖纵横多年，见多识广，所以请她过来瞧瞧伤口，看能不能发现些线索。”
闻言，李无极抚须而笑，“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凌剑仙子’，当真是风采出众，百闻不如一见呀。”
“嗯，”厉慕幽敷衍了一声，说出了观察之后的推断：“首先，凶器是一把长刀，大约手臂长短，刺进身体的部分大概三分之一...杀人者的习惯很好，刺进去之后搅了一圈才拔出来...”
方曦文听得暗自心惊。
...什么叫习惯很好？
“根据家姐的描述，这武器好像有些眼熟啊，神捕？”方曦文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转头看去。
“嗯，应该是城内禁军的佩刀。这等狠辣利落的杀人方式，如果是老卒的话也并不意外，”李无极点了点头，赞道：“凌剑仙子当真厉害，老夫自愧弗如啊。”
“禁军？！”
“是了。按理说，能在身边配备禁军的人可不多，若说是几位皇子的话，可他们与柳大人又并不熟悉，怎会做出这种事？
实在太奇怪了，这个案子...”
李无极却还在说车轱辘话。
“还有，曦文你看他的手。上面既没有血迹也没有伤口，”厉慕幽拉了他一下，“他是被骤然刺中的，按照人的正常反应，应该会下意识去捉凶器，但他什么痕迹都没有。”
“所以？”
“此人应该是先被擒下了。”
“也就是说，这帮人原本是不想杀柳大人的，但因为谈判破裂之类的原因，才痛下了杀手？其实也不难解释，毕竟桃华山庄是宋家的产业，而——”
“方主簿！”
突然，李无极打断了他的话，摆了摆手：“凡事都要讲证据，怎么方主簿说得像是亲眼所见？就算要推断，也得有一两样实物来佐证才是。”
闻言，方曦文心道这做伪证的已经下去了，要不然真能给你整点活...
由于此案调查是李无极主导，他硬要磨洋工拖进度，现阶段方曦文是没什么办法的。
不过，他的目的也并非查案本身——这案子就是查到死，最多最多也就拿下一个宋残星，其结果也就是让此人受些活罪而已。
因此，他想要的并不是实质结果，而是要与杨党作对的...态度。
“这样吧，”把废话说了几轮，李无极咳嗽一声，“凌剑仙子请到旁边的廨房稍作记录，我与方主簿再讨论一阵。”
闻言，厉慕幽与他交换过眼神后，转身离去。
在她走后，李无极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却并未劝说什么，而是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感慨道：“连凌月收的徒儿都这般大了，真是时光如刀，刀刀催人老啊...”
剑宗凌月仙子，方清筱的师尊，最适合那副白衣剑仙模样的人。
闻言，方曦文心中暗骂了一句老登，脸上却也笑眯眯地接话。
李无极这是单纯不愿意站队了。
既不想他继续查下去，也没有劝说他放弃，单纯摆出一副前辈的样子讲些大道理。
不久，有位家丁模样的男人匆匆赶来，朝李无极深深一礼，道：“老爷，书院的院长找您，听说是有急事相告..”
“什么急事，没看见我正在办案吗！”李无极当即怒叱了他一声，吓得后者缩了缩脖子。
“诶，这里就交给我吧，”方曦文显得很“通情达理”，当即道：“神捕事务繁忙，本就不该被这种小案子拖着。”
“都是人命，哪有大小之分？不过既然方主簿这般负责上心，老夫这一趟就不算白走了。”
李无极有台阶他是真下，当即就带着家丁离去，如同泥鳅一般滑不溜手。
叹了口气，方曦文来到柳卓的尸体旁边，心中盘算着这空出来的位置要给谁，毕竟是他的直系下属...
突然，他有了种微妙的不谐感。
此时厉慕幽在廨房里做记录，明王神捕又已然离去，此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哒。
什么东西落在他右边肩膀上，有重量。是一只手。
转头看去，那是一张很有特色的笑脸：他那双颊的皮肉像是很用力地在往上扯，眼睛则朝着内侧靠拢，比皮笑肉不笑更显得虚伪。
而给人印象最深的，则是那双桀骜无比的眉毛，仿佛全天下的人都欠他些东西。
“三公子，好久不见啊。”男人的笑脸变得更加灿烂。
闻言，方曦文也勾起唇角，“小台辅？怎么有空来衙门，这可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那三公子以为，我应该在哪？”
“呃，神都随便一家青楼教坊？”
“放屁，那是你！”杨天休笑眯眯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低头看向尸体，“还挺热闹的嘛，新官上任三把火？”
“算是。没有烧到你吧？”
“三公子真会说笑，”杨天休摇头，朝前面努了努嘴，“前些躺着的那个，是被人勒死的？”
“应该是被吊死的，从房梁上找到了一条绳索。”方曦文解释道。
两人就像许久不见的朋友一般，说说笑笑，在院里走了几步。
杨天休道：“那真是凄惨的死法。就像是气息被从肺腑一点点挤出来，怎样都留不住，眼前的东西慢慢发黑，四肢麻痹，先死一点，再后死一点...”
“小台辅很了解啊——”
霎时间，方曦文浑身汗毛倒竖，有强烈的死亡气息袭来，剩下半截话直接断在嘴里，一只手已悍然朝着他的脖颈抓来。
咔！
一声脆响，却见院内的两人互相掐住了对方的脖子，正在对视。
方曦文早有提防。
“是很了解，”杨天休的眼神有些意外，笑道：“因为好奇，我掐死了很多人，从他们遗言里听来的。”
“那你真是个畜生。”方曦文也笑。
人的脖颈很脆弱。
哪怕以九窍之身，哪怕有横练功法在身，被捉住了照样是一拧就断。
‘只要轻轻发力，就能让眼前的人断气...’这种想法自然而然就出现，并有着极强的诱惑。
无论自己的下场如何，至少拧断了对方的脖子，再差也是一命换一命。
“松手。”
话音未落，一抹寒光便从空气中闪出，砍向杨天休的脑袋。
而在此之前，他已是一脚朝方曦文踹了过去，后者侧身一闪。
踏踏踏！
两人同时松手、分开，而在他们刚刚站立着的位置，如今多出了一袭白衣，手中拿着把明晃晃的长剑。
随手挽了个剑花，厉慕幽挡在他的身前。
“好险好险，不至于开这么大的玩笑吧？”杨天休一副后怕的样子，“刚刚我与曦文只是在相互游戏，试试被人掐住的感觉而已，对吧？”
方曦文道：“不错，小台辅的脖子手感还挺好的。”
闻言，厉慕幽手腕垂下，却没有把剑收起来，仍冷冷地望着他。
“姐弟俩感情真好，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在跨过门槛的时候，杨天休动作顿了一下，嘴唇蠕动，‘干脆，一生都躲在女人的裙摆下如何？’
方曦文同样回了一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344章 图穷匕见、曲水文会
曲水文会当日。
清晨，方府，内宅。
方曦文睁开眼睛，入眼就是一张出尘的睡脸：女子侧卧在床上，被子盖到肩膀的位置，双手伸在外面交叠着，檀口稍稍张开。
‘完了，这真是上瘾了吧？连做梦都不把嘴合上了...’他想。
随着这一天天双修下来，互相对对方的功法探索也越发深入；
他能感觉到方清筱正在对剑宗心法做出一些调整，依据他的两部功法——高家的惊世书算是上乘，但八九玄功就是顶尖之中的顶尖传承。
由于他毫无保留的分享，这姐姐能悟到什么东西也属正常。
刚轻手轻脚地想下床，方曦文便被扯住衣袖，转头看去，那两瓣漂亮的唇便凑了上来，在晨光之间泛起光泽：“别走，再修行一会。”
“...不要，你都没刷牙。”
“九窍齐开，内天地自成一体，加上天人合一的境界，我早就纤尘不染了，”方清筱从床上坐起来，认真道：“哪怕我十天不洗澡也是干净的，要嫌也是轮到我嫌你。”
“行行行，是我不爱干净。”
“没事，阿姊不嫌你，来亲一下。”
“看吧看吧，你根本就不是为了修行！”
方曦文好不容易才下了床，一路溜到外面的院子里洗漱，心里正琢磨着些事情。
昨天，柳卓与田清的案子并没有办成。
自李无极被所谓“书院院长”叫走之后，他就没再回来，后来称家中不孝子出了事，需要管教；
往后，杨天休亲自上门给了警告，或许还打点过了衙门之中的其他人，总之目前案子仍在他手上拖着。
除非硬往上捅...但那也要等到方天宇回来。
“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人总是得下葬的...这帮世家倒也沉得住气，是在考察我有没有与杨天休叫板的实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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