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鸽纸
‘在过去的二十年人生中，即便没有遇见你，我也同样过得很好。’
‘不用顾虑我。更何况，这只是短暂的别离，说不定你的回信还没发出，我就已经到神都了。’
‘定军的事情虽然有些棘手，但我还能处理得来。’
‘只是偶尔会觉得，要是你在身边就好了。’
‘...也没有很思念你。’
‘只希望快点处理完眼下的事情吧。’
回想起写在信中的只言片语，王凝竹脸上还是会一阵阵的发热。
该没有暴露吧？
况且手也牵过，抱也抱过，连亲都亲过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害羞的呢。
“呼。好，该做正事了。”
甩了甩头，她摆脱掉这些复杂的思绪，将心神转回面前的事情来。
放眼望去，一片平整的黄土上泛起点点猩红，通过中央的渠水也是同样的污浊颜色；一群布衣短衫的农民扛着锄头，呆立在田垄上，眼神中有些哀伤。
这些原本是城外上好的农田。它们被妖血污染，导致作物难以生长，进而让这些从地里刨食的人们失去了生计。
从这个角度来看，将妖族远据千里之外也是很有必要的：不好说死去的幽渊蟒王是不是故意，但它的确给中原大地带来了诸多麻烦。
“大家！”王凝竹挽起衣袖，朝垄上的人们挥了挥手，“都让开，我要动手了！”
闻言，众人便散到了边上。
跟着，她伸出摊开成掌的右手，闭上眼睛，一道模糊的巨大法相在她身后出现。
它通体是如雷霆般的淡蓝色，似是一条蛟龙，鹿角、狮鬃、鹰爪等特征都很明显，唯有爪部的地方看不真切，但总体显得威严如狱。
“起！”
随着王凝竹的手往上一拉，浓郁的天地之力波动，眼前一大片泥土凭空浮起；
跟着，隙间的那些猩红的妖血朝着四周射出，逐渐汇聚成一大团血浮在空中，缓缓往下掉落。
见状，有披甲的士兵闪身而出，用个盆子把妖血装好。
最后泥土簌簌而下，跟着周围则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更是有农民丢下锄头，跪在地上纳头便拜，但被一旁的龙威军给拉住了。
擦了擦两鬓的汗珠，王凝竹放下不住颤抖的手，朝着众人笑了一下，很快又重复起刚刚的过程。
说来好笑，她如今的工作就是在翻地、除血，算是一种另类的净化。
本来这工作该由老百姓自己搞，王家也就提供些农具供他们消耗，在大战结束后没多久就紧急下了几批单子。
结果前些日子送东西来的商会，竟凭空加价了四成，王凝竹去谈也只亲自谈下来半成。
没办法，她心想贵总有贵的道理，带人把东西发了下去，结果老百姓没用几天就坏了一大半，高价收来的东西都成了一堆废铁，如今就堆在一个个村口。
——去找商会的管事，得到的回复是他们只负责运输，要是质量原因去找那些生产的铁匠云云，再一打听发现产地是在庐阳。
“没办法，再不解决土地的问题，过不久就是播种的时节。
而要是今年种不出粮，就只能从别的州调，万一再逢上灾年，调不到粮，州里的义仓赈完就要有很多人饿死了...”
王凝竹虽然明白这道理，但身边却没有能商量的人——兄长与他都去了神都——她便只能与麾下的龙威军分说，亲自上阵。
至于请家中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辈们下地翻土？
她也不是没想过，但一来请不动，二来百姓们也遭受不起。
就连她去到每一个地方，那里的人们都是夹道相迎，各家都做好饭菜，用个篮子提了送过来...倒不是说慰问，更像对神明的一种上供。
毕竟在世人眼中，外景大概就是这样的存在。
“将军，歇一歇吧？”
有属下递来毛巾，王凝竹朝她摇了摇头。
“没事，我还撑得住，早些把这片地方弄完吧...”
随手甩掉小臂上的汗珠，她抬头看了眼天空，忽然没来由想到：要是那家伙在这，该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吧？
不知曦文这时候在做什么。
想提王家鸣不平是很难的，王凝竹其实不太愿意让他去做...
~~
砰！
一声脆响中，城外一间布坊的门被踹烂了，一群身穿红服的捕快涌了进去，里里外外守住了各个出口。
“里面的全部双手抱头，自去角落蹲着！”带头公子哥的声音响彻内外，“敢反抗的，老子一刀砍了他！”
布坊里混乱了好一阵，有深色马褂的胖掌柜搓着手凑过来，似是想说些什么，但被方曦文一脚踹翻在地上。
“三公子...”“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
暴喝一声，他身后的捕快们亮出明晃晃的大刀，让此人把想说的话都给吞了回去。
视线一扫，方曦文再度挥手，道：“孔昱才，再带一拨人去把后门堵上，动作快！”
“是！”
众人叠声应了，跑着绕了过去。
看着这架势，再看看众人刀尖上的血迹，掌柜知道这回是来真的了。
他朝着后院看了一眼，忍不住出言警告：“三公子，你非要做到这等程度吗？”
“你觉得呢？”低下头，方曦文露出笑容：“我已经抄了你们两处地方。宋掌柜，你觉得自己特殊到能被我放过吗？”
“你...”
方曦文失笑摇头。
自先斩后奏的联名上书，将柳卓一案的告示贴出去后，他没有傻等着证人上门，而是直接带人瞄准了替柳卓、宋家干脏活的魔道黑手套们。
“多亏了我们柳大人留下来的遗产，不然你们这地方可不算好找。”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们豢养的死士，都转移到了正常经营的店面里吧？”
布坊内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面前掌柜的脸色顿时一白。
见状，方曦文收敛了笑意，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以为藏起来就万事大吉了？哦，你们是觉得我不敢查吧。
毕竟，连六扇门的神捕都与你们蛇鼠一窝。”
“既然知道，你还不把人撤走？”掌柜显得色厉内荏，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好笑，抓的就是你们！”
砰地一声，他把掌柜狠狠掼在地上，拍了拍手。
突然间，守在外面的捕快们阵型乱了起来，呼声急切：“不行，那里不能进去...”
“给我滚开！”
一声娇叱之下，竟有几人突破封锁闯了进来。
是宋沁，还有与她交好的其余几位千金小姐。她们像是一朵朵娇花，开在这混乱而暴力的场所。
见捕快们都在翻找着东西，宋沁连声喝止，到后来甚至以身挡之，柳眉一拧，朝着他们道：“来啊，不如把我们这些弱女子也给杀了可好？！”
看着这些高贵而美丽的姑娘，众人一时间都犹豫起来，纷纷转头看向了方曦文。
“主簿...”
“够了，”他走到几人面前，视线却在往后看，“怎么是你过来，宋残星那废物呢？莫非被我一巴掌连胆都扇碎了？”
“家弟有事在忙，我替他守着这些家业，”宋沁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眼神似在打量，“三公子，若是就此收手，我还能帮你解释几句。”
“用得着你？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
似是从没想过会被劈头盖脸的骂，宋沁楞了很久，脸上竟显出些委屈的神色来。
她抿了抿嘴，眼圈一红：“方行云，你非要如此不讲情面？”
“我与你有什么情面——”“你以前不是喜欢我吗！”
这声怒叱一出，不仅方曦文愣住了，连周围的捕快们都是表情一滞。
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东西反应过来。
虽说是不知真假的传闻，但三公子的确与宋家有过娃娃亲。而之所以没太多人记得，是因为很早之前宋家就上门退婚，把聘礼之类一律还了回去。
“...什么？”
一番话，差点让方曦文把昨天的晚饭都吐出来。
“是，虽然是我要父亲去退婚的，但你当时就一点错都没有吗？”宋沁怒视着他，“像以前的那般风评，谁敢嫁你？！”
见她这副样子，方曦文好像明白了什么。
在这女人眼里，自己该是她“看不上”的对象；而与他订婚的王凝竹，则更是个既蠢且倒霉的人...出于这种“看笑话”的心理，她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凑过来。
“一码归一码，你现在拦我是做什么？”他眯起眼睛，“想用这点‘情面’求我放人？”
“是又如何？说到底这些人犯了什么错，要你来当场杀他们？”宋沁瞪着眼睛，“把他们交给官府不行吗？！”
她死挡在面前，一副不拿出解释不罢休的模样。
“行，”方曦文叹了口气，“那我现在告诉你，他们究竟做了什么‘错事’。”
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沓文书，“三年前，你们宋家为了给台辅杨明岳祝寿，在寿宴上送了五万匹现织的上好丝绸。足足五万匹。
你知道这东西怎么来的吗？”
“买来的？”
“狗屁！那个州府能凭空变出来这么多？”方曦文摇着头，翻动文书，“他们先是带人去把刚发芽的苗给全踏死了，逼迫老百姓把土地贱卖来换粮食，否则就要他们饿死。
跟着大户把这些都兼并过去，全部改种了桑苗。”
“...怎么可能？”宋沁下意识摇了摇头。
“这还不止。即便这样，桑田也还是不够，因为有些家底殷实的人能挨过今年，怎样也不愿卖。
于是他们便派出那些魔道打手，直接上门将家中杀得只剩一两个小孩，最后按人头计数，把大半的田给占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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