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鸽纸
这是个肌肤黝黑，身躯如铁塔一般的壮汉，他脸上有一道刀疤，笑起来面相可怖，气质像是行刑的刽子手。
闻言，杨天休大袖一挥，笑道：
“来人，快都给我把东西上齐了，要怠慢了贵客我可饶不了你们！”
一声令下，很快各种名贵菜肴都被端了上来，组成满汉全席。
而宇文敌也很懂他的意思，知道杨天休如此做派不是想看男人吃饭，当即开门见山道：
“我绑架了王府老宅的几个下人，他们已随我一同进京，如今就安置在一处宅院里。”
“此话怎讲？”
“小台辅何必试探我？”宇文敌舔了下嘴唇，咧嘴一笑，“你早该知道的，方行云就是风流浪剑，是那个原本该死在定军的江湖游侠。”
此言如平地惊雷，杨天休立刻坐直了身子，眼泛精光追问道：“你带来的人能指认他？”
“当然，他们都是在王府当差的老人。可不是那种只干了一两年的长工，里面有一位甚至亲眼见过王凝竹给他喂药的样子。”
“好，好啊！”杨天休抚掌而笑，“宇文兄真是带给我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宇文敌嘿了声，道：“你可知他为何隐瞒身份？”
“藏拙。”
“亦是自保，风流浪剑的修为众所周知，只要放着不管，过两年必然证道外景；至此，方家光主脉就有方天宇、方清筱、方行云三位外景，后两者还是前途无量的新晋！
小台辅，你觉得旁人能容他们么？”
“难怪，”杨天休有些恍然，“所以他才在定军假死脱身，来神都以求玄关之证。这畜生倒打得一手好算盘。”
要是方家一脉三外景的事情捅到面上，其结果要么是方行云被废掉武功送出神都，往后隐姓埋名；要么是方清筱外嫁或者与旁人联姻，总之这至亲三人是一定会被拆掉的。
‘可惜发现得晚了些。’他心中暗叹。
若是早能发现方行云的身份，他就能早知道其与王家交好，还身具相当修为的惊世书，从而能在婚宴上有所防备，绝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所以，小台辅是想怎么办？”
“不急，”杨天休意义不明地哼笑了声，举起酒杯，“倒是你们，做好彻底开罪王家的准备了么？
如今的王党，在朝中可是尤其得势。你将这几个人证绑来，若是把这案做成了，往后可就与他们不死不休了。”
“哈，因联姻之事，我们早就与王家没有转圜余地了，”宇文敌把酒杯翻倒过来，“我倒想看看，所谓的王党在经历此事之后，会不会树倒猢狲散。”
“世家的领导核心里，居然混进来个极其亲近宗门的人物，这可真有意思...”
叮！
两人轻轻碰了下酒杯，相视而笑。
为了“保护”方清筱，不惜犯下欺君大罪就罢了，其结果还可能拖死以王文轩为首的一大票人。
...真是姐弟情深啊。
一念及此，杨天休忍不住嗤笑了声，此时再望出窗户，他发现就连那群嘈杂的人群都顺眼起来。
“搅吧搅吧，大过年的就是要热闹点才好。”
第387章 你怎么不反抗？
无论对什么人来说，过年大抵都是热闹的。
赶做年菜、穿新衣、红对联，还有屋内屋外贴上的各色年画...神都本就没有宵禁，如今恰逢佳节，则处处都是灯火通宵，好叫人忘了一切烦恼。
不过对于住在方宅的几人来说，各自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遗憾”。
此时大雪初霁，院内摆了个颇大的铜锅炉子，一道滚滚的白烟从中飞起，香味扑鼻。
围着火锅则摆着几张方桌，上面排着一碟碟摆好盘的食材，如猪杂牛杂、豆腐饺子、各种蔬菜，其中有些还用盐渍过，基本只用下锅涮涮就能吃了。
将这些食材分类重新排过后，江星楚坐到了桌旁的高脚凳上，一手托着脸颊，看着人影在厨房中忙碌，眼圈微红中又有些不甘。
对她来说，以往的年节跟普通的一天并无区别，身为宫主的母亲不会在意，偶尔像天权那些长辈会象征性地给她发个红包，停一天的修行放假之类。
但到底没有过节的实感，如山谷下那些小孩又是放爆竹又是逛庙会的体验，江星楚一次都没有过。
此行来了神都，姓方的带她去湖边泛舟、又逛了夜市，几乎走遍了神都大大小小的地方；
年夜饭是一起准备的，也一同守了岁，听着街上的钟声敲过三更五更...
江星楚其实特别开心，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没有那么多人就好了，唉。
“我去帮忙，你可别跟来啊。”叹了口气，她从凳子上下来，对同样在桌边发呆的王凝竹说道。
后者则轻轻颔首。
这几天大家协力、相处下来，达成的共识就是不能让王姑娘进厨房，她帮倒忙的功夫太厉害了。
江星楚走后不久。
看着滚滚的蒸汽，王凝竹眼神放空，跟着也发出同款的叹气声：
“唉。”
在神都的这段时间无疑是开心的，但与她原本的设想有很大的出入。
‘看话本里说，丑媳妇上门都是会被公婆刁难的，比如各种敬茶的礼仪之类，可我连宣平侯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不过王凝竹看得出他有自己为难的地方，所以一直也没有提出来，只是为自己的精心准备感到可惜。
看看这段日子她都干了什么？
不少的时间都花在跟狐狸精斗智斗勇上了，想想都觉得羞愧；跟着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是正常女子都会做的事情，很有“女人味”，如此心情又好了些。
见方曦文端着个大盆从厨房出来，满头大汗的样子，她便起身走过去，拿出自己的绣花手帕给他擦擦。
“谢啦，马上就能搞定了。”
“抱歉，我都帮不上什么忙...”
“已经帮上很多了。”方曦文把盆子放下，接过手帕自己擦了擦，看向院子里自己忙活半天的成果。
只见火锅里沸水滚滚，新鲜的食材排得整整齐齐，周遭则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他有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他经历过很多次类似的场景。
那时候春晚还是好看的，家里的彩色大电视从早开到晚，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广告...原本这些记忆的碎片很鲜明，如今却是模糊起来，进而被一些别的东西取代。
仔细看去，那是洛霆热情的一家四口，是现在围绕在他身边的姑娘们，真真切切。
...总有一天，连那些记忆的存在痕迹都会消失吧。
见他似在发呆，江星楚上前替他理了理衣服，“想什么呢，一副开心的样子。”
“想到你了，嗯还有她们。”
“...说假话也好，后半句不要了行吗？”
“有感而发，是真到不能再真的话了，”方曦文笑了笑，把最后一碟食材放上桌，大袖一挥，“开饭！”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众人各自落座后，食材丢进沸水后发出的声音就几乎没停过。
因为大家都怀抱着不同的心思，对于面前的美食并没有多么热衷，唯有一人自始至终是那般纯粹而直率——
“唔唔唔唔唔（曦文帮我放）！”
洛青霓嘴里还塞着东西，眼睛就盯上旁边的盘子了，小手不断指挥着他把食材倒下去，然后自己捞上来吃。
方曦文遂照做。
他动作虽然快，但小饭桶的进食速度更快。
这鸳鸯锅那一半麻辣的部分就没有空出来过，始终都处在食材不断被吃，不断补充，又不断被吃的情况下。
期间王凝竹想着换换口味，把自己那边的牛杂倒了一碗进来，结果一个愣神的功夫，刚煮熟的肉便被捞得干干净净。
“还是老老实实吃清汤吧，”江星楚忍不住笑了声，抬起筷子指了指，“想吃辣就自己拿个小碟蘸酱，这虎口夺食的难度也太高了。”
“多谢提醒，”王凝竹无奈摇头，“她也太能吃了，这样下去曦文自己都没工夫吃，光顾着给她打工了。”
“习惯了，上次去她家的时候就是这样。”方曦文插了一嘴。
星眸微转，江星楚遂搬着凳子坐到他旁边，轻笑道：
“既然如此，就只能我来喂你了呢。曦文哥哥，张嘴~”
“啊——”
“是饺子，小心烫哦，呼呼...”
很快，那边就成了你喂我我喂你的甜腻腻戏码，江星楚动作灵巧，趁他张嘴的功夫直接就亲了上去。
“是饭后甜点呢~”
见那妖女一副得逞的样子，王凝竹被冷在一旁，连带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都不香了。
所幸方曦文很快注意到她，当即停下动作，正色道：“青霓，接下来你自己弄了，我也要吃东西的。”
“好吧，”洛青霓打了个嗝，这会抬起头才发现几人都在看着她，小脸刷地红了，“我、我平时在山门里不这样的...”
“......”
小饭桶毕竟脸皮子薄，经过这么一下，进食的动作遂收敛了许多，方曦文也得以解放出来。
就这么吃了一阵，他想了想，从芥子环里拎出一坛度数很低的酒，朝王姑娘笑道：
“凝竹，要不陪我喝点？”
“好啊，都不许运转功法，看谁先不胜酒力。”
王凝竹欣然答应，遂与他来到旁边的小桌子，自取了两只海碗出来。
见方曦文要给自己倒酒，她立刻劈手夺来酒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这才俯身给他斟了满满一碗。
“在自己家里，讲究这些干嘛。”
“无规矩不成方圆，在家也该有家规，何况是这么‘大’的一个家。”
暗戳戳地刺了他一句，王凝竹端起海碗仰头就喝，酒水沿着脖颈洒到前襟，她擦了擦下巴，脸颊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微醺的感觉在身上出现，见方曦文望过来，她便轻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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