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鸽纸
话音落下,满座皆静。
这两件案子一搬出来,在场的诸位回过味来,竖子的动机就很直白了:
不是他有意交构宗门,而是作为游侠,正常行走江湖;
可游侠杀不了这些位高权重的世子爷,他这才假死脱身,以世子身份重回神都,一路杀一路闹上了御前,为了给他们一个公堂上给不到的公道。
想来宋残星在死前也是明白这点的,所以才没再求饶,因为毫无意义。
到得这时,百官也才知道为什么他要行江湖礼,又为什么要自称草民。
而即便他是好意,说的话也都是真的,可到底有一点是绕不过去——
顿了顿,有一身紫袍的官员出列,喝骂道:“竖子!难道只要嘴上说得如何好听,以前的所作所为就可以算了吗!
别忘了,你自己与宋残星、杨天休原是一类人,偷鸡摸狗、欺男霸女之事还干得少了?少在这里冠冕堂皇!”
哪怕身在御前,青年也不卑不亢、进退有据;或许是光芒太过耀眼,或许是那身布衣,众人不自觉就忽略了原本那劣迹斑斑的三公子,愿意去信他说的话。
只可惜,过去是不会消失的。
发现这一点的百官们再度挺起胸膛,各自出列道:
“禀告陛下,虽然方行云满口公道,言辞凿凿,但欺君、犯下命案之事也为事实。”
“臣等以为,关于其人口中的两桩冤案,依案卷证据等物重新查办,并行文大理寺、六扇门、司天监,责令三者共同督办,不得落下任何有罪之人,以平冤屈。”
“至于方行云本人,仍是该论罪论罪,不应以所谓道义便有所偏颇。”
这话一出,诸臣便都要争着表态,却被杨明岳抬手制止。
于后者而言,在杨家仍得圣眷时,管别人怎么查都无所谓;但在眼下的状况,他想的便是如何保全家族、保全自己。
见状,晋元帝遂轻轻颔首,转而道:“方三郎,如此处置,你可有不服?”
“自始至终,草民用的都是私刑,报的也是私仇。非是不愿伏法,只是遇到的官都不愿依法而已,”
说着,方曦文又拱了拱手,续道:
“在场的诸位作为陛下之臣,草民自是信得过的,想来该能平反冤屈,还世间一个公道。”
“虽是戴罪之身,可君子言而有信;我曾答应过柳玥,要亲手手刃仇敌,替她报仇。”
“我大晋以武定天下,所以草民斗胆请命,愿与杨天休生死搏杀!而无论最后是谁活下来,都应按罪论处,还望陛下成全!”
话音落下,这一次就没人跳出来说他胡闹或者喧哗宫廷,反而都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看了过来。
此时,在地上跪着、浑身如坠冰窖的杨天休也愣住了,缓缓抬头。
无论是看圣人的脸色也好,看百官的风向也罢,方行云与王党都是大占上风,若是接着闹下去按两边论罪,前者经过运作还有机会活下来,但他杨天休几乎是必死的。
别看欺君之罪名头响亮,要是晋元帝不计较,说破天也就是个儿子欺骗父亲的罪,要杀要活全在圣人一念之间。
可他的罪名呢?
给皇室的公主进献盗墓之物,这罪暗里说说也就罢了,竟被王忠衡提前捅到圣人那里,而圣人明知道,却仍让方行云灼灼地捅到百官面前!
他几乎已经是个死人了,那畜生为何还要提出决斗的请愿?
就这么想亲手杀他?!
“杨天休,你觉得如何啊?”御座上投来一道目光。
圣人竟然叫了他的全名,足可见其不悦;但杨天休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立刻就答应下来。
只见他跪着往前行了几步,将头低低地伏在地上,语气激烈地道:
“臣对不起昭阳公主,有负圣人隆恩,难逃其责,罪该万死!”
“既方公子想亲手杀臣,臣不得不从,望陛下成全!”
晋元帝摆了摆手。
第398章 好戏开幕
手掌摇晃间,带着点不悦的情绪,但圣人到底是允了座下臣民这无理的请求。
金銮殿上的朝会结束了。
方行云、方曦文、方公子、风流浪剑...他将那并不慷慨激昂的陈情都说与了百官听,好似想改变什么,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改变。
或许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并不显得多么失望。
随着年关过后,天气回暖,人们都换上或浅淡或花哨的单衣,街上多出了一道道长虹,御前决斗的消息也如春风般吹遍了神都。
千百年来,人喜欢看热闹的心态总是差不多的:于生活在神都的一般民众而言,外有诛魔阵,内有几位半步法身的超级强者,只要那座巍峨的城墙不倒,江湖上的刀光剑影就离他们很远很远。
他们或许关心天地人榜的变动,或许知道有个叫定军的地方经常打仗,或许知道北边有个野狼似的金帐,但对他们的生活都无甚影响。
但这两位世家子弟的生死决斗不同。他们身份足够、实力足够,冲突更是戏剧性中的戏剧性,在平日已算得上是十分攒劲的节目。
自那一日朝会结束,消息被不知何人传出来后,最近坊间皆是议论纷纷,对于这两人的传闻就没停下过。
清芬楼中,楼上许多雅间都空着,哪怕楼下大堂挤满了人,也要没有上楼用餐的。
在人头攒动的中心,是个穿马褂,头巾草鞋的说书人,只见他手头捏着醒木,在桌上重重一拍,声音中气十足道:
“只听那方公子话音落下,百官顿时满堂皆惊。众人只见他一路闹一路杀,却不知其带卷宗挟冤案,原是替人平反而来!”
“说是那城主横行地方,有纨绔为上门封口,竟杀尽主宾一家二十七人,幸得有游侠路见不平,先救遗孀后斩城主...”
如此今事旧事穿插着说,说书人便将大堂的氛围一波波抬高,引得阵阵好彩。
毕竟杨家在神都横行惯了,难得见这帮人吃亏一次,哪怕三公子看着也像坏人,老百姓也捏着鼻子支持他。
不过这些天来,质疑之声从来是少不了的:一来风流浪剑名声在外,哪怕关于女子的流言不少,但到底为人正派、行侠仗义,作对的也都是邪魔九道,怎会是三公子那纨绔?
二来后者在神都时可是公认的废物,经脉闭合,拿天材地宝堆都对不上开窍,怎可能外出几年几乎修至九窍齐开,以至当今人榜第四?志怪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在纷纷扬扬的声音中,堂内有大汉喝完一大碗酒,“嘿”地笑了一声,道:“要按你们这么说,那风流浪剑是死定的了!”
“好汉,此话怎讲?”
“你们知道小台辅是何修为吗?在那场婚宴上,他与霸刀交手数十合而不落下风,在外景中也是佼佼者!方行云就是再强,也不过开窍中人,怎能敌过天地之力?”
说着,他“咚”地一声把碗摔在地上,哈哈笑道:“说不定到时他挨上小台辅一掌,身子便如这碗般碎成片片,等着家里人一块块捡回去喽!”
酒液四溅,人群散开,大堂很奇异地骤然安静下来。
只见众人打量着这汉子,不约而同眼神一变,跟着有谁喊了一声“杨家走狗”,顿时几个汉子一拥而上,边拳打脚踢边骂道:
“好狗,你家主子都要死了还敢在这里叫?!”
“路人?老子看你这阴损样就像杨党,看拳!”
见群情激愤至此,也装作纯路人的说书先生连忙闭嘴,收拾收拾东西,猫着腰从人群里溜出去了。
而在二层的雅间之外,有两人凭栏而立,看着底下的光景微微皱眉。
拿出一份府中的消息内参,云屹川沉吟着道:
“目前...事态还都在方行云预料之内。只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抽身走掉?”
“既然都闹到这种程度,圣人又有心敲打杨家,想来就算杨明岳那老登无事,杨天休基本是死定了的,大仇得报,还能功成身退。”
闻言,王文轩下意识轻抚了下刀柄,“要是换我来,我也更想让他死在自己刀下。”
“你自是有能力杀掉杨天休的,他呢?这生死决战除了白白送命之外,我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也不能怪云屹川唉声叹气。
以前杨天休饱受圣眷之时,动不动就能进宫修炼,不仅能感悟天子剑、九龙玺这两大人道神兵的气息,还能修行皇室宝库里收集多年,自前朝积存下来那浩如烟海的各种绝学。
光论传承的厚度,绝对超过了当世武道大宗的宗主嫡传,哪怕之前的人榜双姝,剑宗、剑派那两位天骄也没有这等待遇。
而他方行云一个混上去的人榜第四,终日混迹脂粉堆不务正业,要说硬实力肯定有点,可究竟凭什么跟杨天休生死搏杀呢?
这小子甚至都不是外景!
“曦文肯定有自己的考量,我们相信他就是。”
将内参翻阅了一遍,王文轩想起父亲进宫前与他的密谈,眸子变得幽深,轻声道:“要是他真走了,屹川,你会怎么样呢?”
“我?关我什么事...等等。”
心里一跳,云屹川转过来,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声音极轻极轻,却又焦急地问道:“难道,方行云也碰到过天子剑了?!”
“婚宴上。而且,他也还未证外景。”
“你是说,他也是‘人选’?也对、惊世书...难怪圣人对他如此青睐有加...”
一瞬间,云屹川便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他没有去参加昭阳公主的订婚宴,一直呆在府中,而那一日的傍晚,昏迷的方行云是被老太爷带回来的——
原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吗?!
这事族姐肯定知道,难道就没有告诉他,死也不能在神都证外景吗?
“文轩,你怎么现在才说?我得回去、我得回去...”
啪。
反过来抓住他的手臂,王文轩缓缓摇头,道:“我已经与他说过了。”
“...什么?”
“曦文说他自有安排,让我们相信他。”
“安他娘的屁!”
~~
御前决斗的声势浩大,准备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
考虑到两位选手中有人是外景修为,出手威力极大,若是在神都打斗,哪怕有阵法相护,也有可能波及到周围。
于是,战斗地点被挪到了城外不远,特意清了块地方出来,又请来几件宝兵,有不少穿司天监乾坤道袍、神机门八卦道袍的人上下忙活。
日子过去几天,眼见干活的人越来越少,有探子压了压帽头,一路跑回方府报信去了。
“回报老爷,那决斗的‘擂台’似乎要搭完了。”
“除了宫里,小的这几日到处都兜了几圈,没见着公子的人影,只有他的那些好友在四处往人多的地方去,不知在干些什么。”
摆了摆手,让探子退下之后,坐在大堂中的方天宇这才叹了口气,望着面前屏风上的字画,眼神放空,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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