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我真的是反派啊! 第452章

作者:不是鸽纸

  闻言,晋元帝笑骂了他一句,心里舒坦不少,跟着把脚泡进酒里,发出舒适的一声叹息。

  可刚安心下来,方曦文的那番话又在他脑海里盘旋起来:

  ‘初到神都我看见的不是路,是扎在土地上的血管。你们是从各地老百姓的身上抽血!’

  ‘掠夺天下而奉一人,你不是独夫是什么?!’

  ‘定军十万将士,吸血吸出来的人道法身!’

  “哗!”

  身体猛地一颤,高元淮踢翻了木盆,猛地起身,双手死死地握住扶手,眼底现出几缕血丝。

  见状鱼志和大惊失色,连忙起身扶住他,将真气渡入,大呼道:“来人,快去请御医——”

  “慢。”

  扶着他的手臂,高元淮慢慢坐下,勉强笑着道:“只是朕上次着的风寒还未完全好而已,不必大惊小怪的。”

  “...是。”

  看出主子的意思,鱼志和扶他坐回榻上,抬手抹了下眼泪,又跪倒在地。

  “往常从未见你迟到,今日是何事耽搁了?”高元淮随口问道。

  “回主子,是小顺子他爹昨天死了,小顺子想回家守孝,与人起了冲突,奴婢赶去处理了。”

  “怎么回事?”

  “不敢欺瞒主子,小顺子他爹从老家来看他,拉了一车炭来,想卖了凑回家的路费,结果生意不好,叫人给冻死在外头了。”

  “说下去。”

  “小顺子哭得厉害,想跟账房支几吊钱去买些纸人,但管账的不肯放,两人便打起来了。”

  一五一十地说完后,鱼志和忙道:“奴婢已杖了管账之人,给小顺子提前发了三月的例钱,叫他好生去把阿爷安葬了。”

  “嗯,再多支几个月的给他。”

  “是!奴婢替他谢过主子隆恩,主子恩泽天下...”

  在鱼志和退下,只剩高元淮一个人后,他莫名还是有些不舒服。

  那些话好像阴魂不散,渐渐在他心里化作一根根刺,原本不在意的事也变得在意,像是卖炭的究竟为什么会冻死。

  原因其实很简单,神都大多皇室宗亲、世家权贵,对檀木、麝香、云纹缎锦这些奢侈品的需求大,倒腾它们才赚钱;

  反观像粮、米、盐、炭这些必需品,都由杨氏那几个大商会负责供应,有专门类似于渡船的渠道,价格都稳定偏低,品质优良,还有干净的铺面。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生意,拉着木板车的卖炭翁能回本都要谢天谢地了。

  然而,高元淮不可能会有“是我害死了他”的自觉,只是略感烦躁,摆摆手叫人去召来几个儿女。

  ~~

  身在神都的皇子公主拢共四人,可来的只有大皇子高承天,与二皇子高承佑。

  两人隔了段距离,跪在塌前,恭恭敬敬地喊了声“父皇”。

  “昭阳呢?”

  见状,高元淮脸上显出些不悦,召来了一位宫女,后者忙道:“回陛下,公主她如今哭得正伤心呢,说、说是您不该给她点鸳鸯谱,她活该一辈子嫁不出去,正闹着要出家呢...”

  “朕知道了,下去吧。”

  搬出这理由,高元淮也没办法,便将怒气转到另一人身上:“老七呢?”

  “回父皇,七弟生性好动,许是还在夜市瞎玩,儿臣这去便捉他回来。”高承天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说着便要起身。

  然而就在这笑容之下,藏着的是以定军几十万民众为棋的心机——他才是曾经挟持妖舟的真正黑手——没有大皇子的背书,区区一个宋东阳凭什么能跟妖族牵线搭桥?

  他把自己藏得太深,哪怕曾光明正大晃到方曦文面前,后者也只是心存怀疑。

  闻言,高元淮将目光转向,二皇子便直接道:“在翠香楼狎妓。”

  “你亲眼所见?”

  “是陈将军告诉儿臣的,”他声音微冷,“不理父皇召命,深夜还在嬉戏玩乐、奢靡成性,应施以严惩。”

  晋元帝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但二皇子知道他心中不喜:不是因为交构禁军统领陈灵玉,而是他没有选择包庇七皇子。

  在神都,想掌握一个人的行踪还不容易么?

  这问话,只是试探他们兄弟之间相处的态度罢了。

  高元淮的自私只是是对臣民而言,他对手足可谓宽厚有加,否则不可能在短短二十几年里就供养出一位人道法身。

  那位在城墙外交战的王爷,二皇子曾在深宫见过他几次,名为高耀,乃是高元淮的亲弟弟,在当初后者登基时还只是普通外景。

  是往后得了整个大晋人道之力的奉养,修为才如此一日千里。

  两问过后,殿中一阵静默,鱼志和见状进来东拉西扯了几句后,便被打发去关宫门,想来那位七皇子是无论如何都来不了了。

  待得殿内只剩父子三人后,高元淮不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你们且看此物。”

  只见他右边的真龙袖袍轻荡,便有金色长剑飞出,落地后两人皆是瞳孔一缩。

  这是天子剑的本体,剑身两面刻着山川草木、日月星辰等物,而最中央则是一点很打眼的猩红色。

  仔细看去,那是一道仿佛被囚在笼中的微缩人影,那脸看着很熟悉,正是在神都大闹一场的方曦文。

  ‘原来,他的一道神魂最终还是被拘了下来啊。’二皇子明白过来。

  人有三魂,这里面该是被强行剥离的其中之一。

  “此乃天魂。凭借此物,纵使他身在千里之外,只要朕想,随时都可以潜移默化影响、乃至杀掉他。”

  解释了一句后,高元淮又问道:“你们可知,朕为何如此看重他?”

  “因为他能力出众,又是武道天才。”高承佑道。

  “半对。”

  “更重要的是,方曦文乃无根浮萍,他不属于任何一个世家、任何一个宗门,行事可以无所顾忌。”

  思忖着,二皇子轻声续道:“就像一把没有剑鞘的剑,拿来斩谁都可以,但一个不好也会伤到自己。”

  “不错,还算有识人之明。”

  抚掌赞了一声,高元淮指着剑中的那抹猩红,道:

  “论武道之才,谋略之能,此子无不是上上之选,但这不是朕选他最重要的理由。”

  “观其品性,其人该是出身微末,因此才会在言行中那般维护百姓,反过来骂朕为独夫。”

  “只有他这样的人,才可作为我大晋神剑,上伐世家,下斩宗门;朕御极三十余载,臣子换了一轮又一轮,有的曲意逢迎,有的刚正不阿,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可若说有谁能毫无顾忌地对这满朝公卿动手,依朕所见,唯此人矣。”

  脸上露出些许不悦的神色,又很快收敛,高元淮轻笑着道:“身为凡间帝皇,连所谓正道第一高手都要敬朕三分,可在他眼里,朕连一丝意味也没见到。也算好事。”

  既然把话挑得这么明白,两人也都明白了晋元帝的用心。

  如果方曦文的身份还是方家嫡子,那此剑虽利,但也称不上“神剑”,不过拿来斩斩别的世家还是可以的。

  就像杨党,换做以往高元淮是动不了他们的:一旦没了杨氏商会给内廷敛财,先不说他的享乐和高耀的修行资源,宫里可还有几百张嘴等着吃饭呢。

  如此一来,剩下的办法就只有挪用国库一途,而这样做户部的账单又不好看,传出去他晋元帝爱民如子的名声也烂了...那还不如让杨党接着贪,反正总有内廷的份,或多或少而已。

  不过圣人也是有脾气的,显然是最近分得少,因此才借着方曦文这把剑,直接斩了杨天休作为敲打,事后再做安抚,加之又有个王党在旁虎视眈眈,就由不得他们不收敛。

  瞧瞧,这剑得有多好用?

  而且还不用担心方家做大,如有必要,连他们一起斩了也无所谓,反正是“无根浮萍”。

  见两个儿子都听懂了,高元淮得意地抚了下胡须,笑道:“第二个问题,你们可知,朕为何要放他走?”

  “这...父皇是故意的?”高承天疑惑道。

  “与你们说也无妨,皇弟虽单打独斗与陆天罡分不出上下,但也有余力处理外界之事。虽料不到乾坤阵法,但独独留下一个方曦文是很轻松的。”

  闻言,二皇子沉默了一阵,道:“放他走,是为了让他欠下那些宗门巨擘的人情。”

  “不错,”赞了一句,高元淮又对这儿子高看一眼,道:“承佑,历练过后颇有长进啊。”

  “谢父皇称赞。”

  “二弟,这我可就不明白了,你仔细说说。”

  说着,高承天拉住他的衣袖,二皇子微不可察地朝旁移了半步,这才道:

  “一场大战,方曦文请来那么多高人来援,这些人情都是要还的。”

  “而一旦要还,就免不了在各个山门来回走动,由于其人潜力无穷,又站在朝廷的对面,众多宗门高层自然对他极有好感。”

  “一来二去便自然交好,等以后他证道宗师,在地位上几乎就是平起平坐了。”

  一边听,高承天一边点头道:“这道理我也懂,可这交好了又如何呢?”

  “...大哥,方曦文是我们的人。”

  “哈哈哈!”

  忍不住拍手发笑,高元淮伸指点了点,道:“承天你今日是怎了,为何这般迟钝?”

  “儿臣生性愚钝。”

  “过度谦虚便是虚伪,”叱了一句,他正色道:“有这么个亲近宗门的人在,往后我们动手时也有些斡旋的空间,或许还不至于劳民伤财、动摇国本。”

  “这,”高承天似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拍手道:“我悟了!父皇这是想让他去劝降那些宗门之人,原来如此!”

  好恶毒的计策。

  其实在晋元帝的规划里,他巴不得方曦文多去招惹些女子,最好将正道魔道的仙子、圣女、妖女通通一网打尽,再与宗门的高层交好。

  待得这些关系形成之后,朝廷便可用天魂相迫,逼他去劝降那些宗门:

  若是不想与自己的“红颜知己”们兵刃相见,方曦文就必然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劝说,加上积累的人脉,成功概率相当不错。

  而就是说服不了,也能引起对方小规模的内讧、混乱等,从而减小朝廷的损失,可以说怎样都不亏。

  “若非此事不能宣之于口,否则朕都想下一道圣旨了,”对计策有些得意,高元淮抚须而笑,“就命他去勾搭那些天之骄女们,成功一位便重重有赏,赐官赐财赐诰命,哈哈哈!”

  待得晋元帝揭开最后的谋算,不难发现一场御前决斗下来,所有人都赢麻了:

  方曦文杀了人,报了仇,证了外景,替之前的自己平冤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