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鸽纸
“他啊...说起来,我应该很早就远远见过他。”
聊天之间,小二将两坛酒端了上来开了封,说了声慢用。
直接抱到怀里喝了一口,刘大柱一边哈气一边道: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当初城里有个黑豹堂,明面上是武馆,暗地里则干些贩卖人口的杂碎营生,很是遭人记恨。”
“结果突然有天,他们的堂口被人烧了个干净,就连那个厉害堂主也死在了里头。听说那尸体都被切成一块一块的,好像死得很痛苦。”
“人们都说那是‘冷面判官’江星楚下的手,还说她该有个同伙,不然没法一边放火,一边悄无声息地杀人;”
“后来,才发现那帮手就是风流浪剑。两人的孽缘在那时就开始了。”
缓了一下,刘大柱又道:“你要问这人怎样,反正我老刘是觉得他很不错。还听说他干的那些事是想替咱们老百姓出气,这非常好。”
“你信?”
“信啊,他可连皇帝都拒绝了,还能骗我们不成?换做我可早答应嘞。”
闻言,薛如玉沉默下来,知道自己试图辩解的话没有用了。
事实就是方曦文以前在这里做过好事,出去以后也没有做什么恶,反而还狠狠摔了朝廷的脸面,如此声望不是说说就能改变的。
于是他没再说这个,与刘大柱聊了些有关漕运的事、船民的事、例钱的事。
几番过后,桌上的饭菜也差不多了。
“说到这个,最近不是有人说要给你们涨例钱吗?你们叫他什么来着...”
“船民都叫他‘文三爷’。”
将一桌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说着,刘大柱最后舔了一口盘子,又把桌上的碎屑扫到手里一口闷了。
“对,你们知道他什么来头?”
“好像是个商人,三四十岁,很有钱的样子,手里有很多货。他与大江帮谈好,说是必须把周边纤夫、水手、船民的例钱涨起来,才肯合作。”
“他为什么这么做?”
“谁知道?要说一个商人会想着我们好,老子可不信。”
“那你的例钱涨了吗?”
“是多了几文,不过也有代价...不好,我得走了。”
不小心与那群帮派中人对上眼神,刘大柱眼皮一跳,连忙抓起身旁的斗笠,矮下身子,贴着墙壁就往外溜去。
“是你?兄弟们,上次带头那个就是他!”
“来人,把大门给我堵了!!”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大堂内的桌椅被掀翻,碗筷摔了一地,那帮肌肉汉子则都朝着大门口狂冲了过去。
但千钧一发,刘大柱还是逃了出去,并将大门往后狠狠一甩,撞得一帮人七荤八素。
~~
日暮时分,薛如玉走在去往衙门的路上。
今天又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远远还有个十几步,他便听到门口两个红服捕快笼着袖子,正蹲在一块说话:
“老李,你知道咱们这片州府哪个官最大吗?”
“不就胡楚仁胡太守?”
“错了。我上午才打听到,自出了那档子事后,朝廷对宗门那是越发忌惮,为此圣人还特地立了个官职,专门作为耳目去到地方上探查情况——现在是他们最大了。”
“几品啊,胡太守这会可领着巡抚呢,也就是咱们叫习惯了。”
“嘿,没品!这官名叫‘巡察使’,专由神都学宫那帮读书人担着,虽不入品秩,但权利很大,紧急情况下便宜行事,连胡太守都得听他们的。”
“意思让这帮纸上谈兵的东西来指挥咱们?岂有此理!你说,江州的巡察使可到了?”
“算算时间早该到了,可不知为何,至今都没个动静...”
早早的,远处的薛如玉便停下脚步,如今听完又是叹了口气。
其实他就是圣人钦点的巡察使。
领了差使,自神都出发顺流而下,转扬州,过江渡河,入江州至今已一旬有余,却什么事都没办成,对这里的形势也只是一知半解。
这地方太乱。
光以周山为例,盘踞在此的势力就有以蒋家为首的几个乡绅、隶属于大江帮的数个堂口、船民们自发形成的民间组织等等,关系错综复杂。
又由于早年码头众多、漕运发达,在大江帮出世以前就有诸多利益纠葛,有些至今没能解决,便作为历史问题遗留下来。
不仅如此,这些势力还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朝廷的态度很差,敌视者多,更甚者到了仇视的地步,导致诸多行动尚未开始就可以宣告失败。
即便如此,他这个巡察使也要试着把事情调查清楚,并且如实上报——否则丢官事小,江州这边若是等来一刀切的政令,那乐子可就大了。
“圣人这也太为难在下了。”
抑制住叹气的冲动,薛如玉没再去往衙门,因为知道再贴檄文也不会有什么作用,反而还会让民众更厌恶朝廷。
若是想要破掉这个局,他知道有个人能起到关键作用...哪怕心里不愿求人,事到如今也只能去了。
~~
夜色幽深,河面烁金,他在街上走了一阵,来到一间铺子前停下脚步。
抬头看了眼写着“平沙坊”的牌匾,薛如玉先将衣衫给整理好,又做了个深呼吸,这才迈步而入。
虽已入夜,铺面却还点着灯,有衣着朴素的小娘子迎上来,倒了杯水要他先候着,跟着便进去通传。
四下打量过去,能看到柜台后面的架子上摆了些物件,如瑶琴、琵琶、箫之类的乐器,侧边则用山水屏风做了隔断,整个地方显得雅致。
这是间琴行。
柜台前摆着几个蒲团,薛如玉坐着一个,其余的则或多或少带着些鱼腥味,应该是被许多船民漕工之类的人坐过。
‘看样子真是个好人。’他想。
此行他要见的,是个江湖外号“文三爷”的富商,据说以前在陇川发迹,最近停留在江州是做些生意,城内的诸多势力都敬他三分;
这人约莫三四十岁,喜好风雅,菩萨心肠,常常接济穷人,上月缺粮时派人在城门口施粥,这月又张罗着给漕工涨例钱,因此名声很好。
若是能将此人争取到朝廷这边,便有机会撬动周山这趟浑水,从而看清一些东西。
等了一会后,小娘子说主人问他是要进去谈,还是就在外面;于是薛如玉起了身。
绕过屏风,里面是间很素雅的房间,窗明几净,桌上点了盏油灯。
那主人则席地而坐,身前放了张古筝,手指按在上面。
薛如玉下意识打量起他的模样:
如墨的发束着,一双剑眉挺拔,五官俊朗,脸上的皮肤已起了些皱纹,鬓角微霜;
身上套着件缎子长袍,拨弄着琴弦的手上戴着一枚玉扳指,此时抬眼看来,问道:“薛公子深夜到访,不知是有何要事?”
“并非要事,避人耳目而已。”应答着,薛如玉微微皱眉。
这人给他的感觉不像商人,倒不如说应该是与他一样的读书人,嗓音温润,如沐春风,完全没有那种急躁的感觉。
“何事需要避人耳目?”
“我想与三爷谈一场合作,”他的眼神认真起来,身体前倾,“或者说,一桩能给你泼天富贵的生意。”
没有立刻做出答复,文三爷只是将古筝放到边上,自顾自摆弄起茶具来。
“三爷?”
“先喝点茶润润嗓吧,我想你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也不急于这一时,对吧?”
“...是。”薛如玉像是一拳打到了空处。
来之前他想过很多话术,包括怎么劝他答应,又有什么好处之类,结果对方似乎完全不在意,这让他有点难受。
看着那双修长的手点茶分茶,很快一壶茶便冲泡好了。
先是倒了一杯,他正要伸手去接,结果文三爷转头就递给了别人。
那是个抱剑跪坐的清丽侍女,自一开始就在后者身边,一言不发;
此时接到手里吸溜一口就喝了,完事皱着小脸说了句“真难喝喔”,叮一下把杯子给放了回去。
...还有这么待客的?
“薛公子待人以诚,倒是我多此一举。”见他表情微妙,文三爷弹了下茶壶,轻笑道。
见状,薛如玉这才知道这是表示“没有投毒”的意思,当即有些不好意思,“没有的事,多谢三爷。”
一口把茶给喝了个干净,他开门见山道:“文三爷,我来是想求你帮一个忙。”
第418章 与剑仙的重逢
面前的人把姿态放得很低,还用上了“求”字...这位巡察使很客气,倒有些出乎方曦文的意料。
——他在朝廷里有人,又早早到了江州,猜出对面的身份不是难事。
“不知薛公子有何事用得着我?”
“不瞒三爷,其实在下乃朝廷的工部侍郎,身负皇命,”薛如玉半真半假地说,“圣上命我带人在周山以北、神女峰下修一座渡口。”
“与我何干?”
“三爷心系周山百姓,想来不会不懂:此地漕运乃百姓衣食之所系,他们不会让渡口建起来,只要一动工就可能引发民变。”
“原来如此,你想让我来安抚这些漕工船民?”方曦文笑了笑,想不到竟又绕到这件事上了,“我是能给他们一时的工作,那以后呢?”
“只需这一时。待得渡口建成,在下便上奏朝廷,借用此功让圣人封你一个江州转运使,就专掌此地漕运。想来以三爷的为人,也不会亏待这些百姓,依旧能给他们一条活路。”
“嗯...”摸着下巴,方曦文沉吟着。
其实他看得出薛如玉本意是好的,若此事真的能成,他领个转运使的官职确实是爽爽捞钱,再往陇川那边互通有无,百姓的生计大概也是不愁的;
不仅如此,这官职还是个“免死金牌”,一旦他投诚了朝廷,等到以后清算起地方宗派,火是不会烧到他头上的。
但可惜,这话一来像空头支票,二来他并不是真正的商人。
“买卖本身不错,但我信不过你。”
“无妨,在下可以立纸面契约,白纸黑字...”薛如玉看他似是被说动了,当即取出纸笔就要立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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