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是鸽纸
没理会一溜烟跑到身后，小狗腿般给自己捏肩膀的洛青霓，他低头思忖着道：
“我记得刚刚‘黑潮’是从地底下涌出来的。也就是说，跟生死剑意有关的那个源头，所谓‘碧落’的位置应该在地表下方？”
“但现在找到了也没意义，死意侵染这么严重，就算彻底隔绝也没效果，除非有什么逆转的手段...等等。”
想到这里，方曦文猛地抬头，终于发现了黑潮的“变化”究竟是什么：
他们表现出那样的“自我意识”，是在吞食掉大江帮一众的血肉之后！
不仅如此，刚刚他在刻意释放生机的时候，黑潮整体都表现出了渴求的欲望！
难道说所谓逆转的手段，就是吞食活人的生机，以此来消解体内的死意...当死意彻底消除，怪物就能变回原本的样子？
“这，也不是不可能。”方曦文暗自心惊。
如果这个假设是正确的，那灵境里怪物们的攻击欲望也就有迹可循了。
难道这就是星落天女用的、生死无常宗秘法的本质？
“什么什么，你想到办法啦？”
见他一副恍然的样子，洛青霓赶忙绕到前面，眼神亮晶晶地问道：“怎么搞，要不要我来帮忙？”
“你？”
看着这副清澈的样子，方曦文摆了摆手，“去把城里的活人疏散一下。”
“那个姓常的已经在做了，”她摇摇头，“真的没有需要我的地方？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想？”
“嗯，那我跟你讲讲...”
陈述了几个想法后，他问道：“现在的问题是，除了吃人以外，还有什么手段能把他们变回来？我想的是，暂时把周山城先给圈起来...”
“有啊，”洛青霓打断了他，“这还不简单。”
“什么意思？”
“我啊，”她眨了眨眼睛，指着自己，“我就是办法。”
第448章 剑仙的“不爽”
碧苑轩，二楼某处雅间。
在外面那么大动静，甚至有外景交手的情况下，此处仍是安稳如山，顶上悬着的雕花吊饰都没有晃动过。
窗户正对着街道大开，能看见有两位特别的客人在其间落座。
左边是一道冷寂如烟的青衣，如瀑长发随意挽起，有着更成熟的清丽容颜，与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场极为相衬，使得照在她身上的阳光都仿佛淡了几分；
与之相反，对坐的少女倒是满脸笑吟吟的，先是捋了捋月白色的托底罗裙，又拉了拉披肩，最后将一根白玉簪子插进头发里，对着铜镜左右打量，脸上浮起些羞涩的红晕。
“啊，给他猜中了呢。”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女收起铜镜，随手拨弄着自己的鬓发，朝对面笑吟吟地道：“不愧是我的曦文哥哥，反应真是快~”
“连这也在你的算计之内？”剑仙露出鄙夷的神色。
“呀，人家算计什么了？”
“别在我面前耍这套恶心人的戏码，”剑仙冷冷斜睨她一眼，望向窗外，“逆转生死，至少在外景境是做不到的，更别说吞噬别人的血肉就能复原。你误导他是想干什么？”
“怎么就误导了？人家可什么话都没说呀。”
眼波流转之间，天女朝她嘻嘻一笑，很无辜的样子。
“恶心。”
“多谢夸奖~”
被迫相处这段时间，剑仙也算是摸清楚了对方的性子，心知跟这颠婆纠缠没有意义，遂只是冷哼一声。
比起呈口舌之快，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她得去提醒方曦文。
实际上，光以她听到方曦文那段自言自语来说，他对“黑潮”的推论不能说完全错，但不适用于被天女做过手脚的这里：
一言以蔽之，就是被死意侵染的并非漕工，而是天女从生死原点带过来的阴物。
这些东西先是被此地千百年的怨气所染，又得了漕工们以自身血肉的饲养，这才具有了实体，“依附”在了他们身上——
也就是说，发生畸变的主体并不是人，这与灵境内的阴物有本质上的区别...关于这一点，必须想办法提醒他。
思忖之间，对面传来一道道急促的喘息声。
抬眼看去，天女不知何时已经趴到了床边，双手捧着自己那满是红晕的脸，胸前不断起伏：“哈啊，曦文哥哥纠结的表情好可爱...”“你闹够了没有？！”
忍了又忍，剑仙还是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怒目而视。
“怎么，我对他发情你也要管？”天女眉毛一挑，似笑非笑道：“怎么着急，他是你的谁？”
“我看不惯你这副嘴脸。”
说着，剑仙微微眯起眼睛，右手虚握，像是想拔出什么东西，但最后还是选择把目光投向了街道。
在黑潮空出来的地方，方曦文站在那里，眉头紧紧皱起，像是在思索什么。自洛青霓说出‘我就是方法’时他就成了这副样子。
为什么会纠结？
不是因为洛青霓给出的方法不行，相反，正是因为有可行性他才会犹豫。
毕竟之前她能梦到灾变的情况，就说明生死剑意与“碧落”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共鸣，也就是说，她修炼出的“生剑意”大概与碧落同源，因此也能用来“逆转”漕工们的状态。
但问题在于，这东西用出来洛青霓自己是没法完全控制的，要是一个不好，剑意过度透支，她有可能当场就会生命垂危，甚至会死；
而如果不用这个方法，任由漕工们拖下去，他们就可能再也变不回来，又或者等朝廷天兵一到，全被当成妖魔剿了。
是拿洛青霓的命去赌，还是放任漕工自生自灭？方曦文就是在纠结这个。
而逼得他要在两者里面选一个的人，现在居然还能说出‘纠结的表情好可爱？’？有够恶心的。
“你也就仗着方曦文现在人好，才敢这么迫他，”剑仙冷冷开口，“换做当初，你已经死了十回。”
“诶~那人家可求之不得呢。”
拖着长音，天女眼睛发亮，“而且我哪有逼他？只要把这些怪物给杀个干净，再及时抽身，曦文哥哥和小小青一点事也不会有。已经很仁慈了吧？”
“怪物？他可当那些是无辜的‘人’，”剑仙摇头，“你是想让他变得跟你一样？不可能的。”
“那就只能牺牲洛青霓了呢。为了他所谓的‘善良’，嘻嘻。”
“更不可能。”
“既然这样，你还紧张个什么？”天女离开窗户，凑到近前盯着她，“莫非...你要出手干涉？你忘记自己的立场了？”
“呵，这话惟独你不配说。”
几番出手给方曦文设局的人，现在反倒来劝她不要出手，剑仙都被气笑了。
“我们不一样，除非你承认自己跟我是同一种人，”一拍手，天女蓦地笑颜如花，“既然如此，说不定以后我们可以合作呢~”
“滚。”
冷哼一声，剑仙却沉默了下来。
她，跟仍心存执念的星落天女是同一种人？别开玩笑了。
这颠婆对方曦文抱有扭曲的感情也就罢了，看样子对此世大江帮的怨气也不小，以前还试图杀江星楚取而代之...她剑仙怎么可能跟这种人一样？
那如果不一样，她干涉现世的理由又是什么？
其实这问题很早之前她就想过。事实上，剑仙作为一段遥远的“回忆”，在将契约完全转移、也就是金色的“水月仙子”之契诞生时，与他的交易就已经结束了。
当时，她本该在现世阖家团圆、洛霆一家团聚之时，孤独地抱着寂寞与不甘，溺死在帝君留下的神魂牢笼中，为自己当初的愚蠢和现在的新生付出代价。
‘虽然留有遗憾，但那样也够了。’她想。
那时的洛青霓已经有了崭新的未来，他也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往后的故事该由他们书写，怎样也与自己这“历史人物”无关了...可是好死不死，方曦文在最后关头给她救回来了。
不仅如此，还强行重新订下了新的“碧落剑仙之契”，剑仙甚至没办法单方面结束，这才不上不下地到了现在。
而哪怕在旧契约里，交易的内容也不包括干涉现世，加上自己也没有天女那样的执念，没道理一定要帮他...
对啊，自己刚刚是在紧张什么？
收敛思绪，剑仙的眼神有些复杂地望出窗外，能看见方曦文如同雕塑一般立在那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拳头不断握紧放开，剑眉拧成一团。
在他身旁，则是显得有点没心没肺的洛青霓。
那小傻子觉得自己挺机灵，提了个好主意，没多久就开始催促他动手，后者却迟迟没有开口。
应该对洛青霓说实话吗？
‘我担心你出什么事，所以暂时不用这个办法，我再想想别的...’
如果这么说的话，洛青霓必然不会同意，甚至会指责他道‘你怎么能这么小气！’‘我没关系的，你给我闪开！’之类。
所以方曦文在纠结的事不止有二选一，还有到底要怎么应付小傻子：给出的说法不仅要让她信服，还得要她不能擅自动手。
“噗。”
想到这里，剑仙忍不住扑哧一笑，轻轻一合掌，“不行，这也太好笑了。”
这冷美人笑起来当真是冰雪消融，梨花春暖，美得不可方物。如果方曦文在这里，大概是真能说出‘你比她漂亮多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你在笑什么？”
见她沉默半天第一句就是这个，天女没来由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没有。只是突然发现，人如果不要脸，确实可以轻松很多，”剑仙敛去嘴角的笑意，朝她挑了挑眉，“像你一样。”
“哈？你这是承认了自己也...”“没承认哦。”
说着，她伸出右手在身前一抹，那处虚空便裂开一处模糊的长痕，凸显出一样细长的物件。
那纤长五指在末端一握，物件上追逐的黑白二气散开，成了一柄造型奇特的长剑。
低头看着它，剑仙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指尖在剑身轻轻划过，叹道：“好久不见。”
“两仪天渊？！”
“你什么时候把它取回来的？不对，你凭什么能...难道你去了那里——！”
只一瞬间，天女瞳孔骤缩，身形顿时在原地消散，只留下些零碎的拖尾流星胡乱相撞，仓皇逃窜的样子无比狼狈。
这是碧落剑仙的本命剑器，货真价实的神兵！前者甚至拿它斩过法身！！
“对，在你试图挣脱封印的时候去的，”剑仙握住剑柄，气机锁定某处，微微一笑道：“若不是费了些功夫，也不至于让你布下这么多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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