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廿一
“渎神的预言……这可多了去了。”赫丝蒂娅沉吟道，“这年头但凡有点名讳的神话总会带着一两则预言，新世界遗迹考古中，也时不时蹦出天灾末日的宣告。你不妨说出来，我好参详参详。”
“高塔倾覆之日，帷幕降下阴影，蠕虫啃啮光辉，裂隙播撒邪异，死者行走大地，历史再无次序。”倾覆之王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水，观察着皇女神情的变化。
皇女了然，她想到当初艾妮薇夫人提及的预言。
老妪没有直言，她便没有深问。但现在，倾覆之王的话无疑契合了她当初的暗示。
魔女，妖蛆，混沌，冥河。
“然后呢？”赫丝蒂娅微笑着问。
“我在那则预言的秘藏中看到了赫伯乌斯的灭亡。”
“噢。”
“你不惊讶？”
“我应该惊讶么，还是该愤怒，该呵斥？”赫丝蒂娅无所谓道，“歇斯底里毫无意义，还是说，你希望我现在就招呼在场所有人，把你这妄言的异端大卸八块？”
皇女的反应出乎倾覆之王预料，但老海盗深沉的眸光忽的闪了一下，显出不易察觉的兴奋，仿佛一只在深海中遨游多年的孤鱼，陡然间见到与之相似的同类。
你有成为刃修的潜质。
倾覆之王本想如此评价，但想想又作罢了。
至少,邬她已经一确⒎认b了一a件拔事—冥—眼前q这位i皇女并轳非纯粹{的赫尹伯乌斯群。
“其实，我喜欢你的态度。”倾覆之王说道，“我会在西海岸停留一段时间，大约后年，我将竞选共和国大执政官，如果能掌握与西海岸的贸易权，我的胜率将大幅提升。”
“这年头连海盗都开始洗白了？”赫丝蒂娅戏谑道，“可这是求人应该有的态度吗？”
“这是合作，而非恳求。”倾覆之王说道，“制造者的权柄正在加速蔓延，祂的信徒正贪婪榨取这个世界的能量。十年时间里，煤炭和魔晶的嵌合度提升数倍，泰兰精灵的造物正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进化，如此再过二十年，这片大海恐怕就不再有什么海盗，而是泰兰人的后花园。西海岸贸易利润能让我在共和国中占据更多话语权，帮助我，自然也是帮助你。”
“言过其实了，炉刑的孝子贤孙不会坐视不理，祂可还没死透呢。”赫丝蒂娅道，“但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泰兰王国的威胁尚在未来，西海岸的利润却近在咫尺，在这份合作中，我的付出和收获似乎不成正比。”
“我有一本二十四律藏，秩灵支途的耆宿遗物，想必那位地精小姐已经告诉你这件事。秩序道途的圣器于我无用，但作为筹码应该是足够的。”
“作为筹码，似乎又过于沉重了。”赫丝蒂娅漫不经心地说。
她可不觉得，老海盗会这样轻易交出律藏。
筹码越重，要么索求越多，要么就是一张遥遥无期的大饼。
“我们是长期合作，当然要细水长流。”倾覆之王自信地说，“另外，看你的动作，似乎对神都的皇位很感兴趣？”
“感兴趣又如何？”
“那我劝你打消这个想法。”
“理由？”赫丝蒂娅道，“不要说什么高塔倾轧、残暴不仁这种废话，那只会显得愚蠢。”
“并非所有变化道途的秘修都有自由意志那样解除天下镣铐的决心，我只是想送你一句话，”倾覆之王缓缓摇头，道，“天命是毒，而且没有解药。”
“……”
“见也见过了，那么我该离开了。”倾覆之王起身说，“之后我的军需官会再拜访你，希望你能尽快解决暗杀者的麻烦。”
老海盗离开了，她走之后，海岸与夕阳凭空消散，变成墙上的巨幅壁画。
玛莉莲问：“殿下，她是赫伯乌斯家族的人？”
“一个叛离者罢了。”
“这是我能听的吗？”
“我还能消除你的记忆不成，”赫丝蒂娅满不在乎地说，“我以为姐妹会的姊母都很有手段，现在看来，风韵成熟、老而弥坚的女人并不合你口味。”
玛莉莲淡声浅笑，柔声调侃：“要说口味，皇女殿下更合我们姐妹的心意。”
“呋，那你还真有品位。”
赫丝蒂娅没有上钩。
情场就是茧衣姐妹会的猎场，真信了玛莉莲的话，不亚于在劣势境地和对方来一场秘修战争。
玛莉莲又用娇媚的嗓音说：“如果殿下能助我们获得三字之结，姐妹们或许也甘愿在殿下的宫邸为奴为婢，报答恩典呢？不过那时，只希望殿下能善待我们姐妹……”
赫丝蒂娅欣赏着壁画，装作没听到。
……
华裙翩跹的舞厅，热闹的活动还未开始，但古典的乐曲已经奏响，一辆辆餐车上装满美味佳肴，从舞厅蚀刻华丽的水晶窗户向往张望，数十米长桌拼接的草坪上，喜性自由的客人们已开启露天宴席载歌载舞。
精灵、人类、地精、矮人，毛绒绒的兽耳亚种，七海八方的种族汇聚一堂，诸多域外风情烩在一口锅里，让晚会再添松弛。
“真热闹呀。”
薇奥拉趴在舞厅窗边，眺望远方的景象，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盛大的节日，即便荣冠广场举办的冬季庆典，数千人熙熙攘攘的场景，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我说为什么能弄出这么铺张的场面，原来那条银龙也是股东。”
明明是二人相处的世界，多弥丝总忍不住想到那作孽的皇女，又嫉又恨。
“多弥丝，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殿下呢？”薇奥拉好奇地问，“现在云顶城已经对商人群体极大放宽了限制，不管怎么说，她都要比曾经那些官僚做得更好。”
“当你看到权贵肆意宰割你的家人，用一把大火将他们焚为焦炭时，你也会明白，有的人生来就是该死的……”多弥丝沉默片刻，说道，“英明的君主远比愚蠢的君主更有害，那只会让极少数人更持久地握有权力。”
“任何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薇奥拉轻声说。
“……”多弥丝深深呼吸，看向挚友，“抱歉，是我没有表达清楚，薇奥拉……我其实并不讨厌那位皇女，只是我总会想到一些糟糕的事情，你会因此讨厌我吗？”
“怎么会！”薇奥拉坚决摇头，“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喜恶，只要是善良的人，就算彼此之间存在分歧有如何呢？而且殿下也不会因此怪罪你，她有时会比较刻薄，但大体是开明的。”
“不要讲她……”多弥丝的喉咙像是被棉花塞住，她感觉自己快无法呼吸了，“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薇奥拉，不要讲她，好吗？”
“好吧。”薇奥拉轻轻叹了一声，牵起多弥丝的手，“要和我出去走走吗？”
“嗯。”
多弥丝如释重负，与薇奥拉一起离开城堡。
这座城堡庄园是商会产业，濒临海岸，是供商会成员们聚会社交、休闲娱乐、磋商生意的俱乐部。
射击厅、击剑室、斗兽场、赛马场、网球场、高尔夫球场、歌舞剧院一应俱全，还有招待宾客下榻的附属酒店。
多弥丝借用了会员身份，对庄园的设施了熟于心，如果不是那银龙横插一脚，今天本该是美好之夜。
“薇奥拉，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漫步在通往海滩的花园小径，多弥丝轻声开口。
“嗯……大概有两年了吧。”薇奥拉想了想，“那时候我们家刚来云顶，找不到合适的住所，只能挤在十几个人的通铺里。”
黑发少女当然记得。那时她得到镇子上教会学校的引荐，通过了云顶国立奥法学院的测试。
薇意奥拉灵父一亲是自(由农七,)在她得丝到奥法⒌学院氿的录罒取I后X,便卖_掉了⑧家(中土君地,羊搬迁至云顶城寻找工作。
只是偌大个陌生城市，别说寻找工作，就连怎么落脚都成问题，里兰先生通过一位地精中介商人的介绍找到租屋，在付了市场十倍的价格才发现，地精许诺的独立寓所，实际上是十几个人挤在一张地铺上的寒酸房间。
租屋四周乌烟瘴气，人人饮用着造纸厂污水排放的河流，整街整街的氨味就像个大号的化粪坑，而她们，只是还未被彻底分解的食物残渣。
薇奥拉母亲身体本就不好，一下便生了大病，父亲白天要忙着寻活，她只能边探边问，寻找医治母亲的诊所，然而那种人命比草贱的环境哪还需要诊所？
“有两个男人跟我说他们知道哪里有医生，然后你出现了，我还记得当时你打扮得像个男孩，脸上黑乎乎的，像是从煤灰中爬过。”薇奥拉说道，“当时我差点儿不相信你。”
一想起这件事，薇奥拉就感到后怕，尤其在她愈发熟悉城市的黑暗后。
“哼，现在知道谁更好了？”多弥丝有些幽怨。
她搞定了那些尾随的街头混子，她帮里兰一家在小魔鼠巷安顿，她帮薇奥拉父亲找到了稳定的搬运工作，她连续七十二个星期，每周都给薇奥拉母亲送药！
“对不起嘛。”薇奥拉挽着好友胳膊，蹭了蹭多弥丝的脸蛋，“我一直都很感谢多弥丝，不知道该怎样回报……我知道，因为殿下的事有些疏远多弥丝，但山庄的事务……抱歉。”
薇奥拉愧疚地说。
她在山庄的事，说忙不忙，说轻松不轻松。
皇女并未给她安排苛刻的工作，但薇奥拉一直很珍惜山庄的每一分光阴。
她常常在清晨服侍皇女过后，便立刻前往图书馆，在艾妮薇的教导下学到深夜。而在魔女的事件后，她又增加了学习古文的功课，并试着帮皇女翻译那些古老的秘史。
从山庄到家的路程不算特别漫长，乘坐皇女马车来回一趟只需要三个钟头。若真要探望好友，薇奥拉还是有时间的。
因此，薇奥拉没有狡辩什么，只为忽略了这份友谊而道歉。
“薇奥拉……”
感觉到黑发少女亲昵的动作，多弥丝再多的幽怨也消散了。
海岸边，一群矮人和侏儒正演奏者鲁特琴、口风琴和小军鼓，手脚粗野的大胡子和眉清目秀的小矮人热闹起舞。
不时有衣着光鲜的地精路过，一看到热闹哄哄的场面，忍不住鄙夷一句“乡巴佬”，随后便被喝醉的矮人当作同伴勾腰搭背，强制带到篝火边灌酒。
“这些矮人是商会的精英铸造师，擅长锻造和附魔。”多弥丝看出薇奥拉眼中的好奇，解释道，“就是不知道，矮人工艺还能在泰兰制造下撑多久。”
目帬前来鸸看,零泰爸兰精鷗灵的邻优势在玖于对能掺量熘萃揪取,、金属活化以及规模化的工厂,而矮人最擅长的则是机械铸造和奥法附魔。但不凑巧,矮人会的,而今泰兰精灵会得更多。
云岭没有成规模的重工业，就连纺织厂这样的行业，明明技术力相差不大，依旧很难与泰兰竞争。归根结底，地精的工厂每天可能会累死两个工人，但泰兰精灵，却舍得死掉五个。
若非泰兰难以进入帝国市场，云岭工业怕是得大规模破产。
就在多弥丝思索的时候，大胡子的矮人抱着啤酒桶走过来：“喝一杯吗，女士？”
“不了……”
“谢谢。”
多弥丝想要拒绝，薇奥拉则盛情难却。
她好奇张望着篝火边绒耳的亚人种，还有异域风情的猫耳舞娘。
“爽快！”看到薇奥拉将啤酒一饮而尽，矮人赞美道，“从人类少女的角度来讲，你真的太有胡子了！来跳舞吧，胡子小姐！”
“呃……”薇奥拉有些尴尬，她看向多弥丝，“可以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多弥丝握着挚友的手，没有放开。
火星哔哔剥剥燃烧，黑色和金色的鸟雀比翼共舞，尽管，篝火边的亚人都是难入正厅的乡巴佬，但这样其乐融融的环境反而更让薇奥拉适应。
她只饮了两杯啤酒，恰到好处的微醺让她更能深刻感受到聚会的欢乐。
渐渐的，少女发现更多小矮人围了上来，有的穿着裙子，却依旧长满胡须。
“不得不说，小姐，你是真他胡子妈的香呀！”粗壮的矮人妇女距离两人更近，禁不住对多弥丝夸赞道，“要不是你没有胡子，高低能在俺老家当选年度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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