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廿一
“因此,当初你会漫游弗兰,因为弗兰是变乱最盛的地区。”司祭长叹道,“现在,变革让步,全弗兰都朝着你登阶的仪式进发,我很好奇,你所向的自由是否真的存在?”
“候鸟从山林到暖海,又从暖海到山林。既定本是不定,消亡亦是自由。笼子是由你内心丈量的尺寸,神甫……我看到海岸了。”
“旧大陆啊。”
司祭留恋地看向连绵无尽的海岸线,无形中,他能看到高天上那座通天彻地的高塔,仅是注视,便让双目在威压中裂出血丝。
他退了一步,与船只渐远。
“那么,祝你得到你所期愿自由,永别了,朋友。”
第二卷:笼中鸟 : 122.殿下欲与孰治天下乎
拉斯芬海北岸,阿萨同盟,斯迪尔海湾。
旧大陆南部多平原,北部群山叠嶂。
斯迪尔海湾常年冰寒且位于北境,陆上与帝国隔着漫长的森林和山脉边境,海上又有拉斯芬海做屏障,有幸免于神皇征服。
但上千年岁月里,阿萨同盟一直是旧大陆西北角博弈的重要参与者,一度在拉斯芬海南岸和阿瓦隆之土建立统治。
不过,随着神皇征服旧大陆,制造者入主泰兰王国,阿萨同盟已经失去在二者间博弈的力量,从数百年前不可一世的拉斯芬海霸主沦为夹缝求存的商业同盟。
浮冰漂流的港湾下,不为人知的巨龙墓穴已被撬开獠牙。
克拉拉点燃火把,权能升华的焰光照亮恢弘空旷的大殿,以及她身后十数具拖曳出煤油和鲜血的泰兰精灵尸体。
华光璀璨的黄金、珠宝装点着龙蛇盘曲的通天巨柱,铁靴踏过的每一脚印,皆是比手掌还要宽大的炽金铸币。
黄金、白金、炽金、紫金、黑金铺就的阶梯攀向那极高处的巢穴,上面永眠着一尊体长逾百米的双翼龙骨。
巨龙的年代比精灵更加悠远,更加古老。据传,矮人的炼金术并非出自炉刑,而是源于巨龙遗留的秘藏,其文明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世人所发掘的巨龙遗迹,仅仅是它们失落无数载的黑暗余音。
但是,巨龙的传说和童谣依旧如同无法湮灭的奇闻怪谈一般在诸多种族的记载中浮现,那些真假难辨的神话亦通过吟游诗人的传唱永不止息。
克拉拉并不了解巨龙的文明,却也不能说一无所知——
缔造帝国高塔的神皇便被称作天龙降世,而所谓天龙,是一支早已掩埋历史的古老龙裔。遥远的过去,它们离开满目疮痍的苍蓝之地,在天穹彼岸寻得崭新乐土。那乐土即是堇月,照耀苍蓝之地千载万载的动荡之夜。
克拉拉登上巨龙巢穴,一柄相对龙骨而言宛若银针的权杖屹于眉心。
“裁决权杖。”
骑士长有些颤抖地走上前去。
她每靠近一步,耀眼光辉便压在她的肩头,仿佛有无形的锤与凿在撬动天灵,要将灵魂和肉体剥落。
“难以置信……”克拉拉呢喃道。
她在得到洛林宝库的奇物治愈后,距离完照的门扉已经极近,神皇的祝佑让她巍如高塔,周身一缕风、一片叶,都仿佛处在与世隔绝的另一维度,任何外来力量都无法干涉其固有的状态和运转规律。
若是铁盾要阻挡流动的轻风,那盾便要撕为碎片。若利刃要斩断飘逸的衣带,那剑便得分崩离析。
她所立之地,所触之物,无不是完我独一、亘古不变,就连生命的流逝,也仿佛要在这权能之中停滞。
可现在,仅仅是靠近那柄权杖,克拉拉便感到自己“结构”不稳。
但是,当权杖威压撕碎她的“屏障”,触及神皇的祝佑时,那强烈的排斥感顿时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但温和的亲近。
克拉拉攀上龙首,将权杖握在手中,霎时,一道久远的记忆突兀挤进脑海。
“末日曾不止一次,巨龙在混沌和现世间构筑历史的肤与肉,将毁灭的结局御于正史之外……龙骨有灵,蕴养‘权柄’,赠予后来者,以绝混沌天时。”
庄严而肃穆的警诫,蕴含审判骑士的灵念,好似一道时空凝滞的光束,即便经历百年,也未有分毫变化。
克拉拉一言不发,将裁决权杖牢牢握在手中,她的血肉在坍塌,下一刻又如泡沫一般溶解,数次分散和聚合让她分不清自己身处现实亦或梦宿,撕裂灵魂的苦痛发出本能的、无可抑制的嚎啸。
最终,她撕裂的皮肤迸出无数道光华,最后黯淡下去,留下蛛网一般暗金色的纹路。
【裁决权杖】。
在被认同的一刹那,克拉拉便通悉了它的权能。
作为审判骑士飞升时留下的本命礼器、蕴含完整道途的圣胚,裁决权杖直指审判骑士的信标,象征着完整的权柄,而非一般的秘器那样,只是蕴有道途相关的权能秘术。
审判骑士的领域是塔与灵,象征雷霆、唤醒和死亡。故而,裁决权杖能放大一切影响,无论气候自然、人心欲望、甚至权能蕴含的力量,但这并非祝福,而是纯粹的诅咒——它令一切内涵极化,并在无可遏制的展露中走向毁灭。除此之外,裁决之杖也能够将“影响”彻底隔绝,将规则和物质封印于无法解除、无法感知、无法逃离的状态。
克拉拉左手捧起时间札记,右手将权杖高举,顷刻间,巨型龙骨正迅速变得脆弱,历经无数万年仍坚不可摧的骨架一时仿佛“老去”,骑士长伸手往前一触,润如白玉的骨骼顿时化作粉末。
一道灵性飘逸而出,被时间札记吸收。
“异史……”
感受着礼器上多出的权能,克拉拉将时间札记合上,转身朝地宫出口的密道离去。
她忽然回头望向堆满财宝的地宫。
数之不尽的黄金和珠宝恐怕能当帝国数年财政收入,更别说这些宝石和贵金属本身就是施展秘术和奥法的重要材料,有着极高的战略价值。
可惜帝国海军在数十年前便落后于泰兰王国,而今更是拉不起一支像样的舰队来,这远在斯迪尔海湾的财富,注定与帝国无缘。
克拉拉闭上眼,在高塔的感染下,她仿佛统治着整座地宫,与建筑浑然一体。大地的振动,海流的冲刷,无不清晰印入脑海。
于是,她再度举起权杖,灵觉与梦宿高天相呼应:“冰海滚沸、地动雷鸣,请以审判天使谕令,使此墓崩坏破灭。”
霎时,以地宫为核心,整片斯迪尔海湾剧烈摇晃,砖瓦松动、船只倾斜,翻滚巨浪冲上海岸,前日冻结的浮冰雪雹般砸向街区,人们争相跑上街头,瑟瑟发抖地看着这一幕,好在这震动只是片刻就停息了。
半日后,身材壮伟的棕褐女人爬上港口的海滩,她看了一眼码头的标牌,一身湿露地走进酒馆,嘴唇显得苍白。
暖烘烘的酒馆中,佣兵和冒险者们举杯痛饮,吟游者演奏着木质鲁特琴,用歌声叙述北境遗迹的种种过往。
见壮伟女人坐下,酒客们略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紧接着,十几名躯壳有不同机械化融合的精灵推门而入。
为首精灵先是看向壮伟女人浑身龟裂的金线,随后看向她手中有如长矛、双头鹰饰的黄金权杖。
“高骑士?”为首精灵问。
克拉拉抬头看他,又看向吧台装满啤酒的橡木桶。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将巨龙遗迹的……”
“唰!”
长矛裂颅,酒馆顿时喧闹起来,人仰马翻。
……
云庭山庄,近日皇女再度忙碌起来。
前段时间,在奥法联盟的配合下,云岭私人武装公司成功捣毁三座海外的弗郎假钞厂,虽然不可避免让一些以假乱真的钞票流入境内,但那点儿钱还不及皇女每月印出的五分之一,叛党印就印了,反正弗郎不能兑换金盾,就当是给货币增加一点儿流动性了。
其次则是比较紧要的一点——
泰兰王国劳工大起义。
和帝国一样,泰兰王国也不是爹生娘养的东西,内部不仅存在灰精灵的分离主义,还有时不时的血金、半精灵、劣精灵暴乱。
血金曾是泰兰精灵制造的无机活物,蒸汽铸具司为血金赋予蒙昧的智慧和生命,希望用它们取代王国好逸恶劳的属民。可血械们最后敌不过刁民蛊惑,居然和那帮半精灵缔成契约、组建结社,成为泰兰王国头疼几十年的痛点。
这件事原本与皇女没什么关系,最多是泰兰财阀雇了云岭私人武装的“佣兵”过去交流一下鱼水之情。但刁民们仿佛约好一样,整个西海岸乱成一锅粥,云顶城南部的纺织工人居然也敢武装起义,不仅占领了整座橡庭市,还把军警撵出市区,私自组建议会不说,竟然还敢写信向皇女和总督府情愿,希望能买下城市建立自治。
“所以,你是说这件事和我有关咯。”赫丝蒂娅斜睨着书桌前,匍匐在地的小小地精。
“殿下,我不是那个意思……”莉莉安娜谨小慎微地解释道,“只是您近来与泰兰的一些财阀关系缓和,导致他们的丝织品大量流入帝国境内,为了重振云岭荣光,云岭工厂主们不得不顶着破产的风险和压力,稍微降低了一些人力成本,又稍稍增加了些工时……所谓同甘共苦,奈何那些工人不明白绅士们的苦心,竟一点儿压力都受不住……”
赫丝蒂娅死死盯着莉莉安娜,手中钢笔捏得咔咔作响。
“我记得,总督府会给云岭海岸的工厂发放募工补贴吧?”
“唉,主要还是叛党不安分,导致生意难做的很,这种时候肯定先救生意的。要是工厂先倒了,那些劳工又怎么活得下去呢,真是一群不明事理的家……”
“噌!”
钢笔贴着莉莉安娜毛绒绒的长耳疾驰而过,没入她蜷球短尾后边的木质地板。
地精瞬间如芒在背,舌头不住冒汗。
赫丝蒂娅捂着额头,感觉实在麻烦。
这背后肯定有叛党作祟,但即便没有叛党,莉莉安娜这般拟人的家伙也会逼出叛党来。
印钞机也不是万能,倘若无法增加弗兰总体的产出,皇女印再多钱也无济于事。
而且,云岭的武装起义属实在她意料之外。
随着弗郎在弗兰的流通,皇女开足印钞机马力,从弗兰各省收割廉价的商品和原材料以稳定云岭物价,理论上,是用弗兰各地泥腿子的血汗换云岭稳定。
但赫丝蒂娅也想不到,这帮地精真是连最后一口血都要喝啊——
眼见云岭泥腿子生活稍微好一些,又撞上泰兰商品的竞争压力,工厂主们自然觉得劳工们还有进一步挑战自我的空间,审时度势地做出调整。
“你们坏我好事。”赫丝蒂娅眼瞳都在冒火。
“殿下恕罪,殿下饶命,殿下,大伙也没想到那帮贱民会跟着泰兰人起哄呀殿下,这背后都是叛党的阴谋!”莉莉安娜哐哐磕头。
皇女盯着她,一语不发。
剁了莉莉安娜的狗头?
这该死的地精都不是什么主谋,最多是有些股份的利益相关者,而像她这样的相关者遍及云岭上流社会,甚至包括总督大人和那些刚刚肥了一波的铁军军士!
她又不能真把这群办事的给杀光,否则刚有起色的云岭马上又要跌回原点。
“殿、殿下?”莉莉安娜小心翼翼有仰起脸。
“吩咐威尔进来。”赫丝蒂娅看向侍在一边嘴角翘起的阿芙拉。
很快,一名英挺俊朗的高骑士阔步而入。
“殿下。”威尔单膝跪拜。
“三天内,平息云岭海岸的一切暴乱。”赫丝蒂娅目光凛冽,“先予以震慑指出这是一场叛党的阴谋,再诛灭首恶和顽固分子,其余投降者,须到军区矿场服三年劳逸免除罪刑,另外,联系诺温德将军,我会给他提供军费,叫他尽快平息弗兰叛乱。”
弗兰分为南北两大军区,其一为云岭,其二为莱昂,诺温德即为莱昂军区将军。
严格说来,云岭其实并非弗兰本土,而是五百年前太阳王朝征服所得。
赫丝蒂娅之所以生怒,主要是云岭的稳定和领土售封息息相关。
按她计划,等云岭山脉的叛军站稳脚跟,就是铁军进军一举歼灭的时刻。但现在山脉的问题没解决,后花园反倒起了火。
要是帝国表现出丝毫孱弱,对售封领土的生意将造成严重打击。
那时人们便会思考,究竟是买天下划算,还是打天下容易。
弗兰暴乱对她而言并不紧迫,但既然遇上了也得尽快解决,否则云岭就要少吸太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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