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廿一
震耳轰鸣撕碎云层,荡平雨雪,参加庆典的人们抬头望向山巅那座海拔逾百米的巨像,听用扩音魔法歇斯底里的咆哮——
“荣耀属于自由意志,帝国狗滚出弗兰疆域!”
薇奥拉终于挣脱赫丝蒂娅的束缚,她一把推开皇女,往着大门方向夺路而逃。恰在此时,无数飞溅的巨大碎石坠如流星,铺天盖地。冥想室的屋顶在毫无征兆的冲击下粉身碎骨,半根折裂的横木贴着大门坍塌下来。
“闪开——”
赫丝蒂娅本能将薇奥拉扑倒,随即天旋地转,只有娇嫩内疚的余音在脑海回响。
“赫丝蒂娅殿下!”
第一卷:梦想家 : 3.金盾攻势
香炉悬在壁挂,红铜鎏银、亮白纯净,乳香燃放的缕缕香雾绕着花纹镂刻轻柔飘荡,将少女闺房熏得温润雅致。
赫丝蒂娅睁眼时正晕沉,金线交织的雪纺床帏维持了隐私感,却也遮住视线,只隐约瞧见床边坐着一尊纤细人影。
“唔……”
她揉着额头坐起身子,没有印象中的痛楚,连淤痕都不见一块,仿佛那根木头从未砸到脑袋上。
白腻如脂的葱指探入床帏,顺势撩开视线,一张温婉绝丽的俏脸撞进赫丝蒂娅瞳中倒影。
碧发翠眸,柳眉杏脸,多瑙河般绵柔的浅笑缀着两点梨涡。她宛若沉浸在幸福的爱河里,只是眉宇间聚着挥之不去的愁云。然而,最令赫丝蒂娅注目的,还是那双尖细的耳朵,上面戴着月牙形耳坠,伴随丽人的靠近,银铃似的首饰发出琅琅悦耳的和鸣。
丽人问道:“殿下,您感觉怎样?”
“我还好……”
赫丝蒂娅开始回忆脑海中那些生疏的记忆,终于将一个名字和丽人对应起来。
伊雅娜·星月,半精灵,洛林家族忠心耿耿的女仆,赫丝蒂娅生母自幼的玩伴。
算算年纪,伊雅娜比赫丝蒂娅英年早逝的老妈长一些,约莫四十五六,但在半精灵两百多岁长寿的尺度上,也正当青春年华,和双十佳龄的人类少妇相差仿佛。
在游戏的原剧情里,伊雅娜只出现过寥寥数次,作为贴身女仆侍奉左右。她真正的高光是铁血皇女被送上断头台的那天,在刑场与数百具装骑士对峙,听法官宣读女主人罄竹难书的罪孽,最终为主人的恶果殉难。
赫丝蒂娅根据原主记忆得知,咱们屑中屑的铁血皇女十分厌恶这位“懦弱愚蠢”、“僭主渎皇”的白痴女人,一度以母亲遗嘱赋予的监护权阻拦她吊死不逊贱民。这尖耳朵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时时笑着给皇女梳两朵小辫,性格柔弱偏又执着,棉花一样,赫斯蒂娅总拗不过她,经常被郁闷到极点。
“我记得我受了伤,”赫丝蒂娅整合着意识中疏离的感受,带着回忆问道,“可为何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伊雅娜攥紧搭在左膝上的真丝手帕,紧张在眼中掠闪而过:“我请了辉光圣会的神官……您先别生气,殿下,我知道你很不喜欢他们,但只有他们才能确保治疗万无一失,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您瞧,一点淤痕都没有。”
她拾起床柜边的银镜呈在赫丝蒂娅面前,勉强勾起一抹笑容,带着赞赏的口吻恭维:“殿下是帝国的栋梁,千金之躯不容有失,这样才能更好为帝国效力,不是吗?”
伊雅娜语气平和,但赫丝蒂娅能察觉出小心翼翼的姿态,以及怜惜慈爱、不忍触伤的宠溺。
“下不为例。”
赫丝蒂娅漠然开口,拒人千里之外,但很快,她为自己的本能举动感到内疚。
洛林是赫丝蒂娅母亲的本家,帝国南部议会的龙头老大。偌大家族不幸绝嗣,赫丝蒂娅顺势成为唯一的继承者。这直接奠定她在帝国高层的超然地位,血腥女大公的称谓由此而来。
伊雅娜及其背后氏族乃千年不易的洛林家臣,血脉中镌刻着永不背叛的思想钢印,这也是为何,即便赫丝蒂娅对伊雅娜讨厌至极,也依旧放任她在身边当作家犬指使,而不担心被半夜捅刀子的缘故。
除此之外,赫丝蒂娅的理念与洛林家族十分不合,若非伊雅娜,别的家臣用起来可真不如半精灵如臂使指。
“对了殿下,”伊雅娜感觉到赫丝蒂娅心情不坏,趁此说道,“有一个女孩子守在府外,我本想驱赶她,可她性子倔强……我听说你们有些摩擦,但她看上去是个好孩子,您……”伊雅娜语言有些迟滞,脑海中组织措辞,“不管怎么样,她心意总归是好的。”
“你担心我对她不利?”
“不,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伊雅娜连忙摆手。
“没关系,让她进来。”
“那我先去叫她。”伊雅娜起身,向赫丝蒂娅款款行了一礼,朝门外走去。
“另外,伊雅娜。”赫丝蒂娅忽然将她叫住。
“殿下?”
“私底下的时候,叫我赫丝蒂娅就好。你是母亲的挚友,无论我们的理念如何分歧,都不会影响我对你的信任,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畅所欲言。”
“可是殿下……”
“这是命令!”赫丝蒂娅强势呵斥,旋即又柔下声,“这是命令,伊雅娜姨。”
“……”
赫丝蒂娅没得到答复,兴许是半精灵忘了礼数,一声不吭就离开闺房,仅在门前的地毯上留下几滴湿润的水珠。
“真麻烦啊。”
赫丝蒂娅揉着太阳穴,一想到身份所带来的多重隐患,就感到一阵头疼。
洛林大公领地位超然,但状况同样不容乐观,农奴造反、市民起义、亚人声索主权层出不穷,正史上,年纪轻轻的血腥女大公一度杀得人头滚滚,杀得血海尸山,堪称给帝国分裂进展高度提速的经验宝宝。
可若不杀,针对血腥女大公的暗杀也从来不少。或者说,正是无数次糟糕经历叠加起来,才让血腥女大公心理扭曲,愈发残忍。除了最后随她殉难的伊雅娜,赫丝蒂娅短时间真想不到第二个能托付一切的忠臣。
很快,薇奥拉被伊雅娜请进府邸,她用袖套在鞋底擦了又擦,鼓足勇气敲响房门,步入熏香缭绕的闺房秘室。
她一时惊愣,敞亮闺房竟比她一家四口的居所还大上一倍。
赫丝蒂娅坐在梳妆台前,合上手中鹿皮缝制的日记,目光戏谑看向门口:“恭喜你害我脑震荡,以后每次测试你都可以骑在我头上耀武扬威了,里兰小姐。”
薇奥拉顿时浮现愧色,她低下头,紧盯在雪水里擦得光亮的鞋尖,细腔细调:“是我不好,让殿下受伤了。”
她原本不想来,那毕竟是赫丝蒂娅·赫伯乌斯,尊贵的天龙血裔,云顶的噬人毒蛇。
可殿下在关键时刻救了她,否则被断粱砸中的就是自己。她可没皇女那般头铁,有天龙血脉庇体,小身板真挨那么一下,恐怕人就没了。
殿下或许不那么坏。薇奥拉想。于是就来了。
然而,舍身救她的天使却不展现任何慈悲,再度张开恶魔爪牙。
“道歉就要表示诚意,跪着爬过来,我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想法。”赫丝蒂娅欣赏着食指上才涂染的星云蔻丹,貌似随意,“比我优秀的人怎么着来着?”
薇奥拉一颤,却没有照做。她抿了抿唇,心目中好不容易塑立的形象又模糊起来,不甘心地说道:“皇女殿下,我不会和你作对,一点儿也不,我只是希望你平安。冥想室的事,我很感激你,但你也砸了我的摊子,我和妈妈连夜缝制的纪念品全毁了……”
“所以呢?”
“我以后不会再用明码标价的金钱亵渎英雄了,我想把这个作为礼物送给殿下,我们和好,可以吗……”
薇奥拉小心地走近赫丝蒂娅,从大衣中取出捂得热乎乎的布偶,是多瑙二十八将的侠义骑士娜塔莉亚。
赫丝蒂娅随手夺过来,下意识涌起将布偶粉碎的冲动,她五指紧握,眉眼含笑:“你很缺钱?”
“我……”
薇奥拉局促地拢了拢布裙,将补丁的一角挡住。
她并不认为自己有多么贫穷,在云顶城,有件干净、像样的衣裳便胜过一半人,但在赫丝蒂娅面前,她总是情不自禁涌出强烈的自卑感。
赫丝蒂娅手指搭在梳妆台前的机械储钱罐上,按动按钮,内部的簧圈立刻弹出一枚亮灿灿的金盾。
她起身揪起薇奥拉的衣襟,不容丝毫抵抗,指间捻弄的金币投入幽邃谷地,顺着并不饱满的缝隙滑落,被黑发少女紧紧捧住小腹。
沁凉的幸福温度感染着体温。
“殿、殿下……”
薇奥拉的脸熟透了,她很想指责傲慢少女的非礼之举,可那是金盾,亮闪闪、明灿灿的金盾,她一大家子几个月都攒不下一枚的金盾!
赫丝蒂娅倚在窗台,锋利目光刺透漫天素净的薄雪,跃向远天白帆招展的繁忙码头。云顶很少下雪,港口不会在冬日冻结,红砖尖拱的密集建筑摩肩擦踵、人潮涌动,像溃坝的蚁穴。
“偶尔我会觉得,这样幽僻的府邸还是热闹一些更好。你瞧,云顶城许多贱民很难找到一份像样的生计,但我恰好还缺一名合适的女仆。”
“殿下是说……”
“忠诚的女仆。”赫丝蒂娅强调,“我讨厌别人和我唱反调,仆人一直很少,琐事让伊雅娜腾不开手。如果能招个住家嬷嬷,或者打理庭落的园丁,死气沉沉的环境应该会好很多。”
薇奥拉眼珠瞪得滚圆,她感觉自己像是地沟里的老鼠,一张巨大馅饼落在洞口等着她舔。
她又不傻,一眼就看出皇女殿下的招揽之意。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呢?自己真的有皇女殿下说的那样优秀吗?明明只是在初测中取得第一名而已……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是帝国军校和奥术学院绝大部分学生的共识,也是平民一飞冲天的最佳途径。
在帝国讨生活,要么一举成为人上人,要么就落入尘埃里。
若非得做出选择,薇奥拉自然倾向于前者,她想成为一位照顾贫民、备受尊重的贵族,那样才不会遭欺负,也能让家人过上衣食富足的日子。
可她心中又有芥蒂。
多弥丝时常和她控诉帝国残暴、贵族婬虐,是趴在平民背上吸血的寄生虫,弗兰人都应该捍卫自由且独立的尊严。
这与薇奥拉在义务小学接受的教育完全相悖,黑发少女常常不懂多弥丝为何那样愤世嫉俗,但也赖多弥丝,薇奥拉听说了不少被权贵凌辱迫害的女仆,因此对朱门高墙心怀恐惧。
可皇女殿下是女孩,山庄又没有老爷,应该不会发生那种事吧……
“你每一秒钟的犹豫,都会变成折磨你父母的病痛。”
赫丝蒂娅阴险笑着,打开储钱罐背面的开槽,掀起黑发少女的裙子做围兜,哗啦啦往下倒。
金盾!金盾!金盾!
全是闪花眼的金盾!
薇奥拉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她觉得自己和雨天淋湿的小猫没两样,腿肚子都在抖,生怕丢失一枚,最后还要倒赔回去。
父母的慢性病戳中了薇奥拉的软肋,她看着围兜目不转睛,想着要能将这些钱据为己有,应该就能请到云顶城最好的医生了。
“我、我做的话,殿下就不会再针对我吗……”
薇奥拉结结巴巴,似被迫献上贞操的雏雀。
“说得我能把你怎么一样。”赫丝蒂娅嗤嗤一笑,很快又抿住唇,抑着嘴角,“看你表现……嗯?”
赫丝蒂娅意外看到,一手提裙的薇奥拉浅浅屈膝,托起她的皓腕,唇峰在白皙无瑕的手背浅尝即止。
“你做什么?”赫丝蒂娅问。语气严肃。
“骑士、骑士的效忠仪式……”薇奥拉紧张解释,担心被看出自己是个对礼数一窍不通的麻瓜,喏喏道“书上是这么讲的……不是吗?”
“白痴,当然不是。”
“对不起……”
除了道歉,薇奥拉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心情忽上忽下,觉得皇女殿下不似多弥丝讲得那么坏,但傲慢叱骂又总能伤透人心。
“正确应该是这样。”
薇奥拉不安的瞬间,赫丝蒂娅低下头去,鲜红欲滴的桃腮上留下粉色唇釉。
皇女的嘴唇润泽,要比新芽还嫩,比大衣下漏出的棉花还软。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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