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采田
然而话锋一转,他又有些忧虑道:
“共和元年以来,会党成立者不知凡几,万千士子争相加入。
可会党有新有旧,鱼龙混杂,有些是帮派转变而来,我担心放任此等人员不管,怕是会让百姓将来对于参会入会之事,心生不满。”
严复一通分析,让袁项城频频点头。
的确,政党政治初期往往和黑社会帮派脱不了干系。
朱老总还曾经加入过哥老会呢,孙文、老蒋更是洪门青帮的正式弟子。
但若是政党想做大,就必须要和黑社会脱离干系。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斟酌片刻,严复再次开口。
“何事?”袁项城肯定道:“几道兄大可放心告知,不必瞻前顾后。”
严复闻言顿了顿,说道:
“红儒会,更像军队的政党,而非国家的政党。
地方红儒会虽然近来招揽了不少预备会员,但我询问过后,发现他们大多都是听说进了红儒会有官可做,或者是听说大总统也加入了红儒会,这才入会 。
若是不告知这些情况,大部分人的第一选择并不是红儒会。
而且红儒会名字太过平淡,远yi]零路1q六仲:不如兴国会、华兴会这类名号夺人眼球。
就连强浙会、保苏会这类地方会党的名字,都要更吸引人一些”
严复话没说完,但袁项城已经懂了。
19世纪末,人们还没意识到政党的重要性,大多把政党当成了一个突显个性的组织。
如“XX诗社,XX文会”
由于红儒会名字比较普通,吸引不了年轻士子。
再加上地方分会招揽人入会时,靠的不是理想,不是信念,而是赤裸裸的利益诱导。
地方红儒会会员背靠国民革命军,背靠临时共和政府,不自觉地弱化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袁项城感慨道:“岂能让这些人躺在功劳簿上分果子!
共和政府,不是红儒会之政府,是天下百姓之政府,任何会党都可以参加。”
红儒会若是堕落为一个毫无竞争力的政党,这可不行。
袁项城从来没想过建立一个一党制的政府,即便要一言堂,那也要外部环境和平之后再搞。
在他看来,早期中国的政治环境中,多个党派的存在,还是要比只存在单一党派要好。
能查漏补缺,总比刚愎自用要好。
“几道兄,我明白你的意思。”
袁项城感慨道:“目前的首要大事,就是要厘清会党与会党之间的差别。
我提议,将带有帮派性质的会党,仍旧称为会党。
但有政治目的会党,往后统称为政党。
通电天下后,让百姓们注意分辨会党与政党的差别。
同时红儒会的名字,也可以修改,以符合现代政党政治的需要。
此外,还要告知百姓,0共和国0的官员选7贤任liu能,不玖是加入1了红儒会才有官做3,而是通liu过考试才行。
国家考试制度不日即会颁行,有志者,不入政党,也可登堂为官!”
第359章大运河上青帮
时维三月,序属阳春。
北京迎来了一个充满生机和希望的季节,随着气温的逐渐回暖,万物复苏,整个城市开始披上新绿。
而与此同时,李鸿章一纸“邀袁大总统共商国是”的电报,点燃了中华大地上的舆论风潮。
有人在报纸上称赞袁项城是共和国之父,理应李鸿章北上求见,而不是让袁项城南下与其会面。
“袁大总统于国有大功。
收朝鲜、退倭寇,退俄虏,乃是巩固北国金瓯的功臣!
岂能屈尊,去见岭南一藩镇?”
褒袁贬李,这样的声音,多存在于长江以北的报纸当中。
而岭南系后台的报纸知道袁项城推翻满清,建立共和国,击败俄国人这些事无可辩驳,所以他们并未空耗口舌出声反对。
不过,他们虽没有贬低袁项城,但却另辟蹊径,着墨于宣扬李鸿章的功绩。
“李都督同样曾在南洋大败西班牙海军,扬我国威,亦可为南国英豪!”
一句南国英豪,把李鸿章拔高到与“北国功臣”袁项城同样的位置上来。
于是,为了能让袁项城压李鸿章一头,北方报纸又说:
“袁大总统不仅抗俄,还反满!
京城里的旗人都被押送西北实边了,他不仅是共和功臣,更是汉人功臣!”
岭南系报纸见状也不甘示弱,同样在报纸上声称:
“李大总督也以广州满城旗人的鲜血,告慰了300年前的汉人先祖。”
双方你来我往,在舆论场上不分高下。
你说袁项城是北国功臣,我说李0鸿章是南国英豪。143陆
你说袁项城流放满人,我说李鸿章清洗满城。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袁项城的功绩要压上李鸿章一头。
但为国争光者,又何必苦苦分个高下呢?
大家都是汉人,都抗击过洋人,都清算过满人,有什么不能谈的呢?
于是湖广总督张之洞趁机通电全国,邀请南北双方在武昌共议国家大计。
再加上武汉三镇记者们的卖力宣扬,一时间全国百姓都对此事议论纷纷。
...
局面发展到这里,袁项城也愿意给他这个面子。
所以,趁着北方的冷空气短暂退去,倒春寒还没有来临之际,袁项城带着严复、张謇、唐绍仪等人南下赴邀。
当然,袁项城这次南下最主要的并非与李鸿章会面,而是视察战乱之后的华北地方。
尤其是充当了征湘之役战区的鲁南、江苏一带。
天津以南的京杭运河上,一艘传统的木质漕船在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从船只两侧的河岸上,嫩绿的新叶与岸边盛开的花朵交相辉映。
岸上时不时还传来嗒嗒嗒的声音,那是骑兵警备团,在一路护送南下。
袁项城一行人坐在漕船上,中间铺放着一副中国地图。
张謇看着地图上那条从北京一直往下南延的蓝色细线,听着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漕工号子声,琢磨着方才袁项城嘴里说出的那个庞大铁路计划,一时有些愣神。
袁项城方才当着他们的面说,要修一条北起天津,南至长江北的铁路。
而且,这铁路要沿着京杭大运河沿途而建,建成之后,便可取代运河的漕运功能,用来运输南来北往的货物。
9建铁路,张謇举100个手赞成。
死关外铁路一直从旅顺口向北,修建到了黑龙江阿城县哈尔滨,沿途人烟罕至,不知何时才能收回成本,但张謇对此没说过一个不字。
可对于修筑一条途径直隶、山东、江苏人烟繁华地带,明显盈利能力极佳的“京杭运河沿线铁路”,张謇却心生反对。
“慰亭,这个计划,是不是再往后延延?”张謇深吸口气,缓缓说道:
“我知你想要尽快激活北国经济,可治大国有如烹小鲜,须缓缓图之。
散百万漕工衣食所系,此事宜缓不宜迟,需给漕工们找好后路之后,再慢慢推行”
k张謇心是好的,他自幼在京杭运河南端的海门南通长大,知道这条运河意味着什么。
从河堤上的纤夫到河上的船工,再到沿岸的牙行,南北的商贩,城里的官员。
中京杭大运河,涉及到了数百万平民与士绅的利益。
转可以说,虽然京杭运河上下弊病如山,已经积重难返。
群但其中所形成的利益链条,却已经相互捆绑了400多年。
:而且,从明代延续到清代,这条收钱的运河,同样也是多少人祖祖辈辈的生计。
若是轻言废除,恐怕会引发难以现象的动乱。
事实上,张謇的担心并不无道理。
历史上,满清在1901宣布废除漕运后,百万漕工无所去处,有人落草为寇,成为了纵横山东的响马、土匪。
也有人归乡种田,想要安度晚年。
但实际上,由于资本主义世界市场的进一步发展,种田根本上养活不了一家老小。
当土匪他们又没那个胆子,不想穷困潦倒命丧黄泉的漕工,只能另谋出路。
所以,废除漕运后,绝大部分的漕工都选择进入南京、上海之类的大城市里,想要重拾老本行,充当码头工人。
然而,身为外来者的漕工,往往会遭受本地码头工人排挤。
于是乎,漕工们便纠结往日里漕帮上的兄弟,为自己撑腰。
慢慢地,这群漕工明面上当码头工人,实际上背地里却慢慢发展成了黑社会。
这个黑社会,就是青帮。
青帮原称清帮、粮船帮,是广泛流行于京杭大运河沿岸的半行会、半帮派组织,入帮者多为漕运工人。
满清宣布废除漕运之后,青帮的活动范围,才逐渐从京杭大运河沿岸向上海扩张。
青帮在辛亥年间于全国百姓面前崭露头角,帮助革命党推翻满清,并最终成为近代史上举足轻重的黑社会。
“百万漕工衣食所系,不可轻易变动,否则国家生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