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廿一
在知道多弥丝刃修特征的情况下，赫丝蒂娅自然不愿她的女仆再次接触叛党。
毕竟，正史上辉光使徒和自由意志一并踏破神都的事，她还“历历在目”呢。
“对耶，金丝雀。”赫丝蒂娅露出狡黠的笑。
“什么？”
“没事，巡军之后，你再和我去找一个人。”赫丝蒂娅说道，“应该会有一些收获。”
第二卷：笼中鸟 : 114.这也是皇帝要求的？
代表皇帝巡视军区，目的是削减廷森家族的影响力。
帝国为了解决庞大的财政压力而使用军区制，铁军上上下下都是世袭军役土地的老爷，但这必然导致军区的集团化和军阀化。
所幸云岭军区仍有一半靠着帝国拨款，主要的财政和司法权力也由帝国官僚掌控，这使得神都还维持着一定掌控力，可以对军区将军进行委任。
因此，弗曼·安特才能在调令下坐稳这个位置。
赫丝蒂娅判断，假使她真要将廷森逐出云岭，皇帝大概是会默许的。
先前，铁军老爷只是在重新富足的薪水上领略了皇女大义，还没有太多“忠诚”的觉悟，但现在，赫丝蒂娅要这些军士重新端正感恩戴德的态度。
“云岭军区九十二年历史，所立战功赫赫，数次破灭泰兰精灵侵占帝国边疆的野心，更是无数次拯救帝国于叛党分裂的危难……”
面对几千名军士，皇女站在训练场的高台上，侃侃而谈。
帝国的主战兵种为具装骑士，由高骑士和接受神秘再造的秘仆构成，每一副甲胄都由矮人精心锻造，普遍高度为三至五米。其次便是这些军士，他们组成铁军的炮兵和步兵团，使用一切可以使用的战争工具，包括但不限于火炮、奥法、武装机仆，即便是秘修，也不会亲自面对这些训练有素的凡人。
若时间再往前倒两百年，铁军的敌人可不单是一触即溃的叛军，而是炉刑矮人的秘法巨像、罗斯牧人的魔兽军团、暗精灵浩如烟海的亡灵和北境以北恐怖无端的异魔。即便是凡人，也是秘术庇佑、武装到牙齿的凡人。
不过神话已不再现身物质世界，而云岭军区也无需面对那些伟大的敌人，百年时间还不足以彻底腐化帝国的军区制度，因此，云岭的十万铁军依旧是不可多得的战斗力，每一名军士都具备面对一场全面非凡战争的素养。
南部议会最缺乏的这样的战斗力，如果任由云岭军区因财政问题而在叛军攻势下分崩离析，那才是亏到姥姥家。
赫丝蒂娅甚至希望扩充云岭铁军，前提是他们得效忠于应当效忠的明主仁君。
“但是，这十年来，我只看到军区的堕落与衰败，”赫丝蒂娅话锋一转，叹息道，“功绩难以寸进，叛军不得镇压，帝国的力量在全面收缩，接连天灾人祸甚至让军士们的衣食都成了问题，我只为大家蒙受的苦难深感痛心！”
几千名军士面面相觑。
他们过得很苦难吗？好像是比二十年前难了许多。
连年寒冬让土地的产出不断削减，一个能养十名农奴的老爷，如今只养得起五个。以往能将家里的次子送去好一些的军校学习火炮和机械，把女儿送到教会大学或奥法学院深造，现在却是捉襟见肘了，非得找机会多抢几个市镇才能弥补开支。
可铁军抢了几十年，羊毛严重减产，加之军区本身就缺钱，那些大头更得分给当军官的贵族老爷。
对此，即便是底层军士中生活最体面的下级士官长，一想到帝国日益缩水的薪资和福利，也会不由自主感叹一声江河日下。
原来大家都过得真么惨啊！原来殿下是体恤大家的！要不是洛林银行，大伙家中每个月都得少办一次宴会哩！
“殿下，这是否有些言过其实了？”下方，一名少校高骑士举起手，他是这支步兵团的营长，尾巴上贴着廷森的标签，“帝国收缩力量，将大片帝国疆土拱手让给叛军，难道不是将军下的军令？如何谈得上堕落和衰败？”
时间过去没两天，两位副将军的死还没传开，一些驻地军官听说廷森双杰晋升副将军、总管一切镇压事宜后，甚至举杯相庆，以为被安特压一头的坏日子就要结束了。
廷森势大，无人不服，无人不顺。
这军官明面是在质疑弗曼·安特，实际在指桑骂槐。当面教训天龙人的勇气自是没有，但阴阳怪气还是敢一些的。
“那么，军区日趋困难的财政，军士们日益窘迫的生活，也是安特将军的问题？”赫丝蒂娅反问。
“这……这些问题十分复杂，自然不能一概而论。”军官语塞，“况且，铁军有着帝国支撑，军士们何时存在过衣食短缺？”
“本皇女听闻云岭士卒举日维艰，所以才特地向皇帝请命犒赏战士们的功劳，不曾想却是一桩谣言。”赫丝蒂娅摇头，“是我冒失了。”
一瞬间，无数双痛恨的视线投向那名营长。
即便是窥秘境，营长也感觉到万箭穿心般的剧痛，如芒在背。
“殿下，不是谣言！殿下能感念我们生活艰难，已足以让我们受宠若惊了，至于犒赏，安德烈少校是帝国男爵之子，自然生活富足衣食无忧，当然不需要了！”立刻有下层军官高喊。
帝国贵族也分三六九等，有地域之分。最为显赫的，自然是神皇大远征前的本土勋贵，其次则是南帝国那些被洛林带着投诚的领主们，最后再是征服土地后受封获爵的新贵。
而想要在军中身居高位，那多半得是本土出身的军事贵族。像是两百年来诞生的新贵，除非真的天赋异禀，否则在军队中的上限，一眼能望到头。
因此，即便同样是贵族，下层军官依旧对那名营长充满了实打实的恨意。
“安德烈上校，军士们的生活如此艰难，你是怎么忍得下心锦衣玉食？”赫丝蒂娅目光一凛，质问道，“我一直听闻军区内部存在着严重腐败和走私问题，在某些少数人的操纵下，压榨了绝大部分铁军将士的利益，这才导致军区财政吃紧，安特将军有心平叛，最后却无钱可征！”
“这种事我不不清楚，皇女殿下……”安德烈陡然紧张。他说的是“不清楚”，而非在第一时间否认腐败的存在，充满了欲盖弥彰的味道，这更加增添了军士们的恨意。
那仇恨几乎凝为实质，赫丝蒂娅感觉自己稍一拨弄，就能蛊惑他们一拥而上。
大多军士是凡人，他们又对天龙人充满敬畏，哪怕有着悍不畏死的意志，皇女操纵起来依旧易如反掌。
“尤塔娜少校，你来念一下。”赫丝蒂娅看向随行的高骑士。
后者打开一份文件，当中宣读。
内容很简单，大致是安德烈少校家里有多少庄园、多少城堡、多少土地、多少农奴。
数目之巨，已经到了能让寻常伯爵瞠目结舌的地步。
这也是铁军热衷“镇压”的原因。
正儿八经种地哪有抢劫来得赚钱？
但军士肯定不觉得这是安德烈上校抢的，即便是抢，那也是抢大伙的军功，贪污大伙的功劳！
“他不可能有这么多财富，”另一名营长失声道，“安德烈，你敢这么贪污的吗？”
“他吃的是所有人的军饷！这个罪犯应该上军事法庭！”不知从哪儿蹦出一个声音。
“贪污犯，吊死他！”
“吊死他！吊死他！”
群情激愤。
此地不比蜂鸣关，众目睽睽下，赫丝蒂娅自然不可能吊死一名高骑士，她也没有确凿证据去处决一名少校。
而且，皇女不是皇帝，云岭也不是洛林，她并不具备实际上的权力。
但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
“我不是，我没有！”任凭安德烈少校如何辩解，也得不到丝毫信任。
“军队的叛徒，把他绑起来听皇女发落！”几个全身具甲的铁座骑士不知哪儿来的热血上涌，居然直接奔进前排把安德烈按在地上。
可后者同样是高骑士，哪怕没有一件装备，又岂是学徒能够对付的？
“你们是要哗变吗！”安德烈怒喝，硬生生将三米多高的魁梧黑甲顶了回去，但是，又有两名骑士扑上前。
皇女一侧，步兵团长苦涩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说道：“殿下，该结束了吧？”
他也不曾料想，尊卑分明、军纪森严的铁军能发生这样的事，只能将原因都归结于皇女。
有皇女撑腰，这帮狼崽子还真的敢。
他心有余悸，还好家族有些地位，能维持中立姿态，否则今天被按在地上的，没准就是自己。论实力，他不见得能胜过安德烈，真要对付十几个全身具甲的铁座骑士，未必会败，但威严肯定一落千丈。
而且，吃兵血这种事，安德烈尚且做得，他堂堂团长，吸的难道就少了？下民不狠狠贡献给老爷，他还当哪门子的大贵族？
“您才是团长。”赫丝蒂娅轻声敬道。
步兵团长叹了口气，喝道：“全部给我停下！”
声威如潮，瞬间传遍全场。
“团长，这是哗变！”
“安德烈上校，如果你无罪，就应该让骑士长将你先行羁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反抗，有失体面。”步兵团长说道，“我会向军事法庭提请调查，清白的，定要还你一个清白。”
清白你妈。安德烈上校恨不得骂出声。但他脸色惨白，说不出半句话。
而激愤消散后，最先动手的几名铁座骑士愣在原地，他们惊恐地看向皇女和团长，希望别真定个什么“哗变”。
“云岭十一步兵团的正义感还是存在的。”赫丝蒂娅说道，“正是有这样心怀正义，敢于争先的战士，帝国大厦才能维稳至今，应该嘉奖。”
“嘉奖？”
“安特将军有意扩充军区编制，他们的兄弟、子女，想必也需要属于自己的土地、属于自己的军身。”
“啊？”步兵团长一愣，一想便知这是皇女的意思。
还扩？您是嫌赤字不够是吧？
但转念一想，洛林家族富可敌国，好像再养两支五万人的军团也是轻而易举。
可您图什么啊？
“皇帝赋予本皇女售封云岭土地的权力，本皇女既出身铁军，又怎能不顾自己的家人呢？”赫丝蒂娅说道，“这两个月，叛军势力越做越大，甚至到了登堂入室、占城为王的地步，这也导致一些城市投靠叛党，彻底弃绝帝国恩泽，实在让人痛心疾首……”
一些军士还在愣神，另一些军士已经翘起嘴角。
以前铁军累死累活帮忙镇压叛军，那些地方权贵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报销个军费还抠抠搜搜，奈何他们又有个正经身份，铁军想讨个薪也得遮遮掩掩。
但现在不同啊，叛军造反几个月已经有了根基，那些市镇理所当然沦为敌境。什么地方权贵？统统是帝国之敌，等肃清叛军了，富饶的农庄全都是无主之地！
现在谁还造谣皇女平庸懦弱、畏战叛军，他们就当场和那人爆了。
不出他们所料，皇女接下来所说的，也与军身和土地息息相关：“安特将军计划扩军，重新将那些失去的土地征回帝国。可诸位清楚，帝国不仅人力匮乏，难以控制每一寸领土不说，财政亦是窘困，所以……”
皇女平淡地讲出安特将军的一系列决策。
新的军士将编入后备军团，薪饷减半、装备自费，不过，只要新编军士参加“收复失地”的行动，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和农奴。
云岭铁军十万，只是军区所能负担的极限是十万，还有大量帝国辖区和自治领土没有发挥潜力。
铁军老爷世代接受军事训练，能文能武，否则也操作不来火炮和诸多复杂机械。但老爷儿女却不止一位，继承不了土地的儿女要么帮着打点家产，要么就只能远走他乡，去雇佣兵和冒险者的行当谋些生路。
故而军区背后，是数十万可以征召、有过军事训练的精英士兵，除此，还要算上数十支鼠人氏族、数百鼠人部落和数以百万的备用军鼠。
而现在，分封土地的权力在皇女手上。
别管云岭铁军过几代还剩多少战力，至少这一两代，家家户户都得喊着皇女荣耀奔赴战线。
赫丝蒂娅特地声名，老子立功，也能将军功记在儿女身上。听到这个消息，一些上了年纪、枝繁叶茂的铁座骑士都要热泪盈眶了。
装备自费？没问题，铁军老爷多吸点“叛军”的血就行了！
廷森家族影响力？不存在的。
当一大批下级军官晋升，铁血十字会也只能从中吸纳成员，有弗曼·安特照应，将云岭铁军变成洛林私军也未尝不可。
就算哪天自由意志占领云岭，想要进一步深入山脉，他们也会发现攻防易转，这层峦叠嶂的骨头竟如此难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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